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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宴(上)
林倾墨回到肖王府,就叫了菱纱过来。
菱纱匆匆忙忙赶来,林倾墨正好在用膳,便恭顺站在一旁。
林倾墨不留痕迹地瞥了她一眼,装作没看到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那动作,简直不要太优雅。
虽然胭荼夕确实不是什么淑女,但是林倾墨却是,原主五岁进宫后的一言一行,都受到了严格的约束和教导。将近十年之久的记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所以那股优雅和高贵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不自然便流露出来了。
暗暗留意的菱纱也是吃惊极了,因为她听说林倾墨根本不是东黎的公主,只是一个粗糙将门出身的女子,礼仪方面或许会差了些。菱纱还曾听肖王殿下提起过,要给王妃找教习嬷嬷,可王妃今日这般样子,还需要什么教习嬷嬷?!
菱纱自顾自陷入沉思,林倾墨已经用完膳,起身进入了屏风后的暖阁。沁荷噙着笑,张手在菱纱面前挥了挥,打断她的思绪,“菱纱姐姐,公主在里头等你。”
林倾墨问她对夏王妃知道多少。
菱纱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林倾墨掩下眸子里的冷淡,百无聊聊把玩面前精致不已的茶盏,等着她开口。
菱纱到底是皇后的人,失态只是微微一刹便消失殆尽,她迟疑片刻道:“夏王妃宋凌氏,闺名宛舒,小字攸妍,乃凌太傅家的嫡出长女,性子奴婢瞧着还算温婉恭俭,与夏王殿下很是相配……”
菱纱虽是嘴上这么赞赏着,眉宇间却微微皱起,“相貌么,也算个美人了,只是……”
“应该不是个善茬。”想了想,菱纱最后这么评价道。
站在一边的月零,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迟疑再三,张了张嘴巴:“小姐,您还记不记得,上回在药馆,那个和我们抢药材的二小姐好像也姓凌……”
林倾墨含笑不语,怎么会忘记那朵开得无比娇艳的盛世白莲。
菱纱面露讶然,没想到她们同凌二小姐已经见过了,还是凭着记忆,尽职尽责地科普道:“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王妃遇见的大约是凌家二房的嫡出小姐,排行第二,她闺名宛仙,字婉然。”
自然是她。林倾墨接过沁荷泡好的温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笑吟吟地说:“夏王妃有个好妹妹。”月零一听她的话,脸色就变得极为古怪。
她当时跟着林倾墨,了解缘由始末。
那凌宛仙分明是在爱慕自己的堂姐夫,不仅单方面痴恋宋宸,还很嫉妒做了夏王妃的凌宛舒,甚至想买来雀麻子偷偷毒死她。
“王妃很在意她们?”菱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请柬,“那正好,夏王世子生辰在即,夏王府也寄了请柬给咱们。”
夏王世子?
林倾墨眉头一皱,他们之间居然还有个孩子!
这算什么,宋宸分明就还心悦雅雅,一边宠爱着凌宛舒。
外有妻妹,内有娇妻,心里还有站着一个白月光初恋,光好事就给他占尽了。
菱纱见她有几分冷厉迭起,想到宋宸和宋洵兄弟关系极好,生怕她误会了夏王殿下,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夏王妃那孩子……实际上是四年前,凌大小姐爬床怀上的,后来夏王殿下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后院了。至于凌二小姐……不过小时候有几分与夏王殿下相识的交情罢了。”
看那日的情形,这交情可不止几分呐。
“这四年里,夏王殿下都不曾纳过妾,并不是因为他又多爱宋凌氏,而是心里有旁人。”菱纱自顾自说着,以为这样解释王妃心情会多少好受点,哪知林倾墨眼中暴戾迭起。
所以,她知道他有个儿子!
“她”自然指的是荣雅,林倾墨心里长叹一声,却只有满满的心疼。
林倾墨纤纤素手,挑起那张邀请函,细细地浏览了一遍,笑得阴森森的,“菱纱,问问殿下,夏王世子的生辰宴,本王妃可否去凑个热闹。”
会会这个所谓的绿茶凌宛舒。
管你们什么是绿茶还是白莲,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对收一双。
菱纱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肖王殿下说,这些小事王妃自个做主就好了。”
……
时间飞快过了几天,很快便到了夏王世子的生辰宴。
这几日林倾墨也没闲着,她忙着……帮言沫玉应付夏王。宋宸许是有所察觉,认为住在右丞相义女荣雅就是他的白月光,日夜蹲守在右丞相府的大门外。
言沫玉苦不堪言,叫林倾墨帮忙拿个主意。
不过,荣雅现在既不在右丞相府,也不在她爹开的医馆,而是住进了南疆驻北域的大使馆。
宋宸的反复折腾,注定是无果了。
这日,林倾墨早早被菱纱叫醒,双眼惺忪之际,换上了一条崭新的兰青色广袖流仙裙,发型则梳的是端庄大方的朝阳发髻。
“小姐,”月零端着一个纹路精巧的盒子盈盈走来,“您今日还要佩戴这血色玉么?”
说实在的,月零真的不理解,自从小姐从晋王妃那里要来这块血玉,便天天带在身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连长乐灵玉都得退居二线。
林倾墨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月零、沁荷和菱纱三人坐着肖王府的马车,一路轱辘着到了夏王府。
夏王府虽不如肖王府气派奢华,但却是别有一番韵味。菱纱解释说,因为夏王殿下喜欢的人来自南疆,所以四年来,他把这府邸的装潢里里外外都修成了南疆的风格。
林倾墨一迈进夏王府就有这种感觉了,南疆式的建造与北域风完美的糅合,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果然,文化无国界啊,哪怕是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国家,林倾墨心里感慨道。
夏王府的管事嬷嬷出来迎接她们,多亏原主谙熟北域礼仪,林倾墨心知肚明这不是正规接待宗室皇妃的礼仪。
于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这个尖下巴的嬷嬷,“嬷嬷,府里的大管事呢?”
管事嬷嬷笑的虚伪,“大管事不在,迎接王妃的事就由老身做主了。肖王妃还是趁快进去吧,这后头还有人等着呢。”心里微惊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能看出他们接待的不妥之处。
林倾墨也没多在意,示意菱纱把礼物交给她,然后带着丫鬟进入了内院。
管事嬷嬷望着她们背影的目光渐冷,满含着不屑和鄙夷,心想着堂堂肖王妃只带了三个丫鬟独身前来,即便看出礼仪不妥又能怎么样,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林倾墨由夏王府的丫鬟带到了前厅。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脂粉,混杂着各种香水的味道,显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贵女。
一群莺莺燕燕中,有一个气质绝佳、眉眼温柔的女子最为显眼,她一袭白色的薄罗长纱袍柔软地垂下,里面露出浅绛色的刺绣妆花裙,雪色手腕上缠着朱色玛瑙银链,神态淡漠平添一股仙气飘飘,悄然间便与其他女子区分开来了,举手投足间自成一道美人图景。
言沫玉抬头一见人来了,眉眼弯弯忙不迭地起身去招呼林倾墨,“你可终于来了,在这里没人同我说的上话,真是闷死我了。”此话一出,周围有些人的脸色变得都有些难看。
言沫玉不仅有着右相嫡长女的高贵身份,还拥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和才情,是北域公认的大家闺秀之首,谁不想与这位言大小姐交好。可是人家言大小姐性子冷的很,她不想搭理你,她们就是咬破了帕子也没有法子。
言沫玉十分亲密地与肖王妃说说笑笑,惹得周围一圈贵女眼红不已,却又不敢上前打声招呼。
其实,实在是林倾墨的身份太尴尬,她身份说高不高,说低好像确实也挺低的。未出阁的小姐们,拿她当饭后谈资的一桩笑话;有点头脸贵夫人,说话做事更谨慎些,她们的交际圈往往与前朝的政治活动相勾联,带有明显的目的性,更加不会主动同她亲近。
说话间,一个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画着夸张妆容的女子捧着茶盏撞了上来,纵是言沫玉眼疾手快拉了林倾墨一把,可是那茶水仍有一半洒在了林倾墨的华裙上。
“金小姐!”言沫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当她的面欺负她的好友,这不是公然在打她的脸吗。
金小姐陡然一惊,连连道歉:“这位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好像是不知道林倾墨身份似的。
言沫玉正想发作,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语气充满揶揄讽刺,“这不是肖王妃么?你这是怎么了,弄得满身狼狈的。”
这不明知故问,林倾墨蹙眉沉默,盯着裙摆上一大块的污渍,并不想理会那幸灾乐祸的晋王妃。
金小姐瞥了一眼林倾墨半湿的衣裙,面上惊恐似是极为诚恳地说道:“我这里还有备用的衣裙,肖王妃你看……”
言沫玉不客气地打断道:“金小姐以为,你一个七品内阁中书家的小姐,拿出来的衣服也配给亲王妃穿?夏王妃今儿可是第一次见阿墨,要是穿了不符亲王妃仪制的衣裳,恐是要让某些人生了轻慢之心。”
听罢,林倾墨余光不露痕迹地扫了扫周围人的反应,言沫玉这一番话虽有点刻薄,却是句句在理。
这位金小姐怕也不无辜,她莫名其妙泼茶,定然是受人指使。言沫玉反应极快,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先发制人。
至少后面,凌宛舒不敢用这件事情对她发难,否则就生生应了言沫玉那句“生了轻慢之心”里的“某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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