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北

　　姜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遍遍在脑子里回忆着袁培培说过的话，又一遍遍回忆着时蔻心手机屏幕上的那组短号5130。

　　之前他笃定时蔻心对他的感情，哪怕是袁培培告诉他武以陌准备卷土重来，他对时蔻心也有足够的信心，但是出了奶茶店的大门，他的心有些动摇了。

　　他很想给时蔻心打个电话，但是他拿起手机，翻出号码，又放弃了。时蔻心说她累了，要早点睡，如果她睡了，这个电话打过去，肯定会吵醒她。

　　“5130。”姜吾又默念了一遍这组数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一组短号，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肯定是神经质的脑子过度解读了。”和时蔻心在一起的点滴滴，又一幕幕出现在姜吾的脑海里，从他第一见时蔻心，到他忍痛退出，再到时蔻心失恋，他们志愿报在同一所大学，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我应该相信时蔻心，男女朋友就必须相互信任，不然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呢？”姜吾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静静地入睡。

　　第二天，姜吾醒得很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时蔻心打电话，但是打了两次，时蔻心都没有接。姜吾猜想时蔻心可能在睡懒觉，就没有继续打。他想时蔻心醒来看到未接电话应该会打回来，但是到十点了依旧没有动静，姜吾昨晚收拾好的心绪又有些乱了。

　　“她怎么变得冷淡了，这不太对呀！”姜吾在心里嘀咕，“难道武以陌真的还有什么大的动作？”

　　姜吾越想越慌，他又继续给时蔻心拨过去了两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坏了，可能真的出事了，以前就算睡懒觉，他也会九点多就醒了呀，情况不对啊。”姜吾的心绪彻底乱了。

　　姜吾抓起一件外套就往楼下跑，他要去时蔻心宿舍楼底下看看，实在不行就去楼下喊，像这样消失，那太折磨人了。

　　就在姜吾刚跑出公寓的时候，时蔻心的电话来了，姜吾几乎是颤抖着手接了电话。

　　“你干嘛去了啊，怎么不接我电话呀？都快急死我了。”姜吾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时蔻心缓缓的声音：“昨晚失眠了，很晚才睡着，刚睡醒，看到未接电话，我就赶快给你回过来了。”

　　不对，这很不对，姜吾心想。以前时蔻心早上醒来打电话都会带着慵懒的哈欠声，今天太冷静了，这不是刚睡醒的样子。

　　“出来吧，我想见你，你快点收拾一下。”

　　电话那头时蔻心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要化个妆，你多等我一会了，咱们在月牙湖边见吧。”
　　“好。”

　　………………

　　天气很晴朗，空气很干净，温和的阳光照在树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月牙湖里，荷叶已经枯败，只剩下一些枯黄的残枝横七竖八地立在淤泥里。

　　几只雪白的鸭子在湖中的石头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岸上草丛里有几只褐色的鸭子在啄食。湖边的藤架下，有好几个学生在看书；

　　湖边有背着精致的小书包的女生独自经过，应该是去往某个自习室；也有携手走过的情侣，张开双臂，接受阳光的亲吻和威风的轻拂。

　　姜吾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时蔻心远远地走来了。那个身影，毫无活力，像一截挪动的木桩。

　　姜吾赶紧起身迎上去。

　　时蔻心画了很精致的妆，但是没能掩盖她脸上的疲惫和红红的眼睛。那样子，很显然昨晚没睡好，而且不久前刚哭过。

　　“你怎么了啊，我感觉你很不开心啊，是不是我哪里惹着你了。”

　　时蔻心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姜吾扶着时蔻心在藤架下坐着，焦急地看着她。姜吾没有继续问什么，也静静地坐下来。他知道，当女孩子伤心难过的时候，说再多也没用，静静地陪她坐着就好，等着她后面歇斯底里的爆发。这是他从书上看来的，看来今天要实践一下了。

　　过了很久，时蔻心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娃娃拿在手里，“这是武以陌找人给我的，是他亲手做的，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时蔻心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动，面无表情，只有一颗颗泪水从她眼里滚出来，脸上的妆一下子就花了。

　　“武以陌？他还敢来，这人有没有节操啊，他把人狠狠地伤害了，现在又来招惹你，他到底想干嘛？”姜吾近乎是在吼叫。他是在太气愤了，昨晚听袁培培说武以陌在打听时蔻心，他还以为只是打听而已，现在礼物都送到时蔻心手里了，这人到底要干嘛？

　　听到姜吾的吼叫，时蔻心再难维持她的平静了，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下来。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蜷缩着，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流出来，精致的妆已经面目全非了。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他要这样一遍一遍地折磨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姜吾紧紧地搂着时蔻心，尽可能地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和温度。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他的错，他就是节操有问题。你不需要谁放过，他也没有资格说放过你，你要自己放过自己。你有我呢！有我呢！”姜吾把时蔻心搂得更紧了。

　　泪水流进了时蔻心的嘴里，也流到了姜吾的衣服上，让姜吾感到了一阵冰凉。眼眶里的泪水不管多么滚烫，一旦流出来，就变得冰凉了。人的情感到底算什么，姜吾有些迷茫了。曾经抛弃时蔻心的是武以陌，委托自己照顾时蔻心的是武以陌，让自己大胆追求时蔻心的是武以陌，现在又回来招惹时蔻心的还是武以陌，武以陌武以陌，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到底凭什么？荒唐，太他妈荒唐了，人的情感是可以这样拿来玩弄的么？

　　想到这里，武以陌的心里感到深深的屈辱感，他不仅为时蔻心感到屈辱，也为自己感到屈辱。不讲道义，不守承诺，只要自己满足，其他的一切都不考虑，这家伙真是个精致的利主义者。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再搅起什么风浪，之前武以陌和时蔻心他无权干涉，但是现在他是时蔻心主动表白的男朋友，他有权管这个事。不管武以陌是个什么牛鬼蛇神，他都要想办法把他清理出时蔻心的生活。

　　姜吾感觉到怀里的时蔻心没有动弹了，就掏出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也帮她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妆容。

　　“好啦，不哭了，妆都哭花了，都不好看了。”姜吾拍着时蔻心的背温柔地安慰她。她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静静地贴在姜吾的胸膛上。

　　姜吾继续说道：“咱们今天去章台湖玩玩吧，那里离学校近，咱别理那个混蛋，干嘛折磨自己啊，不值得。”

　　时蔻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吾看了看手里的布娃娃，做的很精致，雪白的小浣熊尾巴上还接了一个小灯板，只要捏一下小浣熊的肚子，灯板上就会亮起粉红的“I ?U”的字样，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家伙伤你这么深，这玩意留着干什么呀，扔了吧。”姜吾说着，抢过时蔻心手里的小浣熊就要扔进月牙湖里。

　　“不要。”时蔻心一把抢了过去，又拿着端详了一番，缓缓说道：“留着吧，我找人送还给他，让他送给别人吧，我消受不起。”然后将小浣熊撞进了包里。

　　姜吾不好说什么，只好听时蔻心的。

　　………………

　　章台湖是个人工湖，因为位于帝都章台区而得名。章台湖的景致不错，里面有成片的柳树，那些柳树都很有年代感了，据说大多都是清末种下的，后来围柳成园，就成了章台湖公园。

　　秋虽已深，但是柳树依旧很绿，小山上的草虽有些发黄了，但是也没有多少枯败的感觉。姜吾挽着时蔻心走在柳树下，微风轻拂着柳枝，柳枝轻拂着他们的脸颊。时蔻心已经松缓了心情，拿出手机给姜吾拍照，姜吾则摆出各种搞怪的姿势逗时蔻心开心。

　　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个人躺在湖边的小山丘上，尽情地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姜吾感到了一丝幸福感，他深情地看着臂弯里的时蔻心，说道：“小时同学，大学毕业了咱们就结婚好不好，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蔻心一咬嘴唇，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干嘛，求婚呀，求婚要戒指的。”

　　“戒指到时候还能少了你的，我还要亲自给你穿上婚纱，风风光光把你领进门呢！”姜吾说完对时蔻心挑了挑眉，然后把嘴唇凑了过去。

　　“想什么呢，还有四年呢，万一到时候咱们还要读研呢，还远着呢！”时蔻心说完，一个打滚起来了，这让姜吾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刚才的幸福感顿时消失了。他想可能是武以陌的事情影响了她的心情吧。

　　时蔻心跑开不远，她的电话就响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三秒，挂掉了，可她刚把手机揣回兜里，手机又响了，于是她又向旁边撤了几步，接了。

　　电话的内容姜吾没有听见，他只能看到时蔻心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样子中有不耐烦，也有无可奈何。

　　挂了电话，姜吾走过去问道：“谁啊，搞得这么神秘？”

　　时蔻心抿了抿嘴，说：“武以陌，他到我们学校了，他说他在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时蔻心没有看姜吾。

　　“还来，没完了啊！”姜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努力地平静下来说，“见吧，我晚上请他吃饭，我好好会会他。”

　　“算了，我不想见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我们玩我们的，他爱等多久等多久。”姜吾看到时蔻心回答得这么决绝，刚才悬起的心又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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