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花

　　秋时节设宴在皇家猎场，坐落在一座相对平缓的山中段，此处得上天荫蔽，除了昼夜温差较大之外，可以说得上四季如春，加上一些园林艺师在此豢养一些山林走兽，不失为一处好猎场。

　　不过此山的山顶过于艰险，又常年大雪封山，人迹罕至；山低灌木丛生，潮湿异常，蛇虫遍布，鲜有人踏足。

　　顾墨站在自家营帐前，打量着四周地势和圈起来的狩猎场地，不由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在想什么呢？”顾嫣然从身后轻拍了一下顾墨，笑的明媚。

　　射猎是她喜欢的游戏，准确的来说——能让她出门玩的东西，她都喜欢

　　所以她换了一身便于骑射的戎装，将长发用发带绑成高马尾，整个人神情开朗，眉眼弯弯，显然是被此处的天高海阔和蓄势待发的氛围带动了，早把耳坠的事抛诸脑后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顾墨有些犹疑，她捡起地上的树枝草草地在地上画出一个山间的地形：“你看，此处就是我们所在的山腰，但前有悬崖挡住去路，后有古树参天。除了上山的那条路，我们现在竟然没有了退路…”

　　顾嫣然听罢，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眼前那些贵人们如山堆般的营帐也觉得奇怪，又接过顾墨手里头的树枝添了几笔：“而且你看，如果将你说的古树、悬崖延长为一线，这几处营帐正好位于你说的死角处，若真发生些什么，这几个帐子里的人才是真的避无可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寒气，很明显有人想在这场宴会中动手，有些人自己就是被狩猎的猎物…

　　顾云帆在她们背后听了全程，顺手捡起一旁的柴火扔在顾墨的草图上，招呼着她们：“快生火吧，不然入夜了可怎么过？”

　　“哥哥，你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吗？”顾嫣然凑到顾云帆身边打探消息，无论是顾家还是王家，有什么消息一定不会瞒住顾云帆

　　她有些害怕，所以不自觉地把声音压得很低，毕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睡在那几个帐篷里的倒霉蛋是谁也不知

　　“收到了什么？”顾伊人端着茶具从营帐中走出来，没头没脑地听不懂大概

　　“没有，”顾云帆强装镇定的干笑一声：“嫣儿让我猜猜明天她要骑哪匹马…”

　　顾墨眺望着被顾嫣然圈出来的那几个帐子，那几个帐子扎在在内圈的内圈，是大晟贵的不能再贵的人，如果他们出事了，对这场宴会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可惜回答顾墨的只有不断呼啸而过的冽冽山风

　　这阵风到了晚上安寝时都没停，顾云帆抱着剑守在帐外；顾墨没睡着，睁大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顾嫣然想来也没睡着，抱着自己的被子翻来覆去。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直面贵人间的阴谋诡计，她有一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明晚我们跟哥哥说换着守夜吧，反正大家都睡不着。”顾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翻过身对着两人懒洋洋的说

　　“确实，来了这万朝会才知道自己的觉可以这么少。”顾墨有一下没一下地和顾伊人打着太极，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免得日后脱不开身

　　“祖母说忧思过度才会导致觉少，不知二位姐姐在忧虑什么？”顾伊人坐起身，选择把话题挑明，誓要知道个来龙去脉：“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一有落错就万劫不复的地方，”顾墨依旧装听不明白：“怎能不忧思过度呢？”

　　“我发现你想得越来越多了！”顾嫣然咕噜起身，不再隐瞒下去，而是一股脑地将猜测揣摩都和顾伊人说了：“早点通气，以后才好一起面对。”

　　顾伊人的小表情越听越严肃，最后直接问顾墨：“三姐姐担心的恐怕不是只有帐中人这么简单吧？”

　　顾墨躺在枕头上几不可闻地点点头：“我们在那些显贵面前才几斤几两？可这个局做得连我们都能轻易看出，我怕我们才是那要被追逐的猎物…”

　　“但是为什么呢？”顾伊人眉头紧簇：“因为二姐姐吗？”

　　“也有可能没有为什么。”顾嫣然听了顾墨的话，好像突然间大彻大悟：“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是能死得清清楚楚的呢？”

　　顾墨却从顾伊人的话里想到端倪，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万一对方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呢？也许曹嬷嬷背后的主子在最开始就是想要杀了自己？也许是顾若纱比自己更早得到了那位主子的支持？

　　想到这，她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只要目标是自己，冲着自己而不要伤及和她同行的无辜人就成

　　“想来也是，太多人死得不明不白了，”顾伊人想起往事，嗟叹一声：“况且看出了又能怎么样？如果叫我们住进去，也只能叩头领旨谢恩。”

　　这话更是说到点子上了，顾墨和顾嫣然她们再发愁、再害怕、再惊悚又能怎么样？
　　即使他们真的知道了这个帐子的位置、知道了显贵的意图又能怎么样？
　　除了领旨谢恩，除了接受之外又能怎么样？
　　说不定现在住在那帐子的人正是怀着清醒的痛苦步入帐中的…

　　三人嗟叹一声，为了自己，为了帐中人的命运，也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赵婉却来不及悲春伤秋，她用砂纸帮陛下打磨着明天狩猎时用的箭。玉手纤纤滑过箭身，将满腔的期盼都倾注在上，巴不得这箭更锋利些，好一箭了结‘猎物’的性命

　　帝王正兴致缺缺的投壶，打量着赵婉擦拭箭身的神情，略显迟疑后才开口：“婉儿，朕有点改主意了…”

　　赵婉内心惊颤一下，还是佯装不解的问：“陛下不是早就和爹爹商量好了吗？此刻改什么主意？”

　　“朕只是在想，朕的那个弟弟这么聪明，看着宴会设在这里估计都猜到大概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场狩猎就不好玩了…”

　　陛下起身走到赵婉身边，拿起桌上她已经打磨好的箭矢，指尖轻轻摩挲着箭尖，神情难得闪过一丝阴狠：“难得的机会，一击不中岂不是非常可惜？”

　　赵婉垂眸，瞬息之间把所有能引起陛下改主意的可能都想了个遍：“是临行前，太后娘娘对陛下说了什么吗？”

　　此言一出，帝王的气场更冷，只轻轻伸手将手中的箭矢一投。箭锋如风在空中掠过，只消片刻就完美的落入壶中

　　“婉儿先回去吧，朕和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赵婉只能温顺地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怨气

　　第二天一早，顾家四人就顶着重重的黑眼圈现身猎场。

　　原本若是单纯的结队活动，顾嫣然肯定会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睡到日上三竿，但是宴会的第一天都是大宴，都要行礼跪拜

　　她哀怨地站在最外围，连内圈进了几排人都不知道，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顾嫣然已经在心里痛骂昨晚的自己，放着好好的觉不睡，白替那些贵人们瞎操心，一大早的折腾人简直说的上死有余辜！

　　顾墨也换了一身便行的戎装，挽起长发，眉目清冷，看起来是个骑马射箭的好手。只是眼下乌青一片，是困得不能再困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她本来就对骑马射猎这种活动不感兴趣。上一次骑马已经能追溯到和顾嫣然去塞外找她外祖父那时，想到王老将军，顾墨有些犹豫，那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将军——

　　没有他，估计没有边疆的十数年安定；
　　没有他，估计自己和顾嫣然到现在都不会骑马

　　顾伊人看着倒是精神尚可，只是哈欠连连。她穿着白色短装，带着护腕和护膝，雪裹琼苞一般惹人怜爱

　　她的骑术是祖母教的，当时顾嫣然和顾墨都去了塞外，老太太闲着无聊教她打马球时就顺手教了

　　四个人当中倒是守夜的顾云帆看起来最有精神，一身醒目干练的骑装将他的身形修饰的精壮有力，抱着佩剑牵着马匹往那一站不知道又要收获多少世家女子的欢心

　　顾云帆有专门的骑术师傅，骑马射箭、武术剑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都是按照世家的水准在培养

　　四个当中三个困，正低迷之际，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骚动，众人开始慌乱地向四处散开，顾伊人还在打着哈欠就被四散的人群挤倒在地，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圈进怀里

　　变故来得太快，就连顾云帆牵着的马都受了惊，正焦躁不安地摩挲着马蹄蓄势待发，猎场上受惊的马匹乱窜，顾嫣然拉紧顾墨还没来得及扶起顾伊人就被人流冲开

　　侍卫们大声呵斥维持着秩序，但这也无济于事，未知的恐惧像四散的人群瞬间弥漫开来，人挤着人，人踩着人。而侍卫们吹响的号角又惊扰了山林里的兽群，一时间人也乱哄哄，兽群也乱哄哄

　　顾墨和顾嫣然之力根本抵不过人潮，顾嫣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墨被人流带走，原本为了拉紧顾墨而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惊异于为什么人群突然远离了自己…

　　“姐姐！背后！”

　　人群里爆发出顾墨撕心裂肺的嘶吼，她似乎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才发出这个惊惧的叫声，不然场面也不会因此安静了一瞬，而后又爆发出更激烈的骚乱，顾墨已经被挤得看不见

　　顾嫣然一回头才发现——原是一匹赤血红驹直匆匆的向自己奔来，那是北匈不日前进贡的贡品，杀也杀不得

　　人群四散就是为了躲开这匹发了疯的烈马。

　　顾嫣然惊惧的看着朝自己径直冲来的疯马，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一样都僵了，大脑只剩下嗡——的一声

　　那定是一匹好马，它踏蹄时顾嫣然甚至能看见它那因为护理得当而闪着光的蹄铁，她连遗言都还没来得及想，身体就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

　　侧开避过那准备半落的马蹄，身形一扭就抓住缰绳蹬上马镫。她用力拨转马头，双脚狠狠地夹紧马腹，马仰着脖子发出了一声撕裂的长鸣，开始颠沛起来

　　这样的烈马，顾嫣然在外祖的军营里练过不少，于是起了降服之心，也自信自己一定能降服它。

　　但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发生，后座突然一重，扭头就看见一身玄直飞鱼服，只是少了遮挡视线的玄虎面具——是那个在廊下抢走自己风筝的张将军！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帮你。但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

　　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顾嫣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他知道自己会降服烈马，所以他不会帮自己；但降服烈马后需要平息舆论，所以他会帮自己

　　马嘶哑一声，开始疯狂地动起来，想抖落坐在自己身上的两人。张将军信守着自己的承诺，只虚虚地搭着缰绳

　　顾嫣然双腿紧抵马腹，她骑术本就过关，又身形轻巧，竟也没从马上摔下来。更拉着缰绳逆着马头的使力气，马几经挣脱不出，也渐渐安定下来，烦躁地跺着蹄子

　　是顾嫣然——是她勒停了马

　　场上的人也渐渐安定了下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响起

　　顾嫣然全身的血液开始凝固，不知道是因为场上窃笑着探究的目光，还是闯了大祸连累家族的不安…

　　“姑娘好骑术！”梁在廷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骑装，身形修长，面容俊朗，黑亮的双眼饱含关怀的意图

　　顾嫣然冻结着的血液终于开始流动，一下又一下的给心脏驰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让小姐受惊是在下守卫失职！”听到这话，顾嫣然才后知后觉自己不能承认这个「好骑术」

　　顾嫣然脑子嗡的一声炸响，惊慌失措地弹开，语气有些结巴，礼行得倒是不错：“多谢张将军相救。”低着头，即便被面纱遮住，也能看到脸红的滴血，难得的女儿家姿态

　　在场的风向开始转变，原来是顾嫣然身后的张将军勒停的马

　　张将军也只闷出一句：“若有不妥，可找随行的太医。”

　　忽然一匹白色的骏马从天而降一般的跨过人群，冲入内圈，长驱直入地寻找动乱的根源

　　马上的少年眉目飞扬，又身着修身的黑色蟒龙袍，容貌姣姣，一时间人群的闲话变成赞叹

　　“是幽王殿下！”

　　顾墨在动乱中扭伤了脚，以至于人群中的声音从赞叹变为欢呼，又从欢呼变成恭敬都不想理会。只麻木地跟着众人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听到平身时，才发现那名东瀛棋手就直直地站在自己对面，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好像他上次说的那样‘让顾墨保重自身’

　　不一样的是，他这次被收拾的好太多——养好了伤、洗净了脸庞；褪去了那身下棋时乱七八糟的衣服，穿回了一身崭新的使臣服，用嘴型挑衅般地叮嘱顾墨‘保护好自己！’

　　顾墨眼中仍无悲无喜，起身时早已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这才知道引起众人骚乱、导致这一出闹剧的罪魁竟然只是一只小鹿——一只轻易就被幽王射杀于马下、平息这场骚乱的小鹿

　　“想来大晟的守卫不过如此，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让一只游兽伤了这么多人！”北匈使臣难得说一句大晟话，语气还是这么的不客气

　　帝王藏在珠帘后的神情未明，薄唇轻启：“结匈不曾操持过此等大宴，想来也是不知其中艰辛。”

　　北匈使臣只懒洋洋地跪地一句：“微臣不敢。”

　　“事出突然也是本王筹谋不当的失责，使臣有此微词也难免。”幽王又施施然的站出一步，自愿当这台下阶：“望陛下莫怪臣弟思虑不周之罪！”

　　“那就罚你今日多猎两只兔子。”帝王虚扶了自家弟弟一把才宣布：“众卿平身吧。”

　　由此这场乱哄哄的闹剧才算得上结束，这场大宴才算得上真正拉开了帷幕

　　一些心急的人早已骑马出发，誓必要射得最肥美的猎物。

　　顾墨兜兜转转才找回顾嫣然和顾伊人，三个小姐妹拉着互相探看，确定没缺胳膊少腿的才放下了心

　　只是顾嫣然和顾伊人脸都红的吓人，顾墨问了很久才确定她们真的没事

　　顾云帆很是镇静，目睹三人没事后他就牵着马回了营帐养精蓄锐。毕竟这几天打猎的任务都压在他的肩上，无论是自己猎着吃，还是为了生存和别人以物换物都只能靠他

　　看着三人回到营帐后也无大碍，他便开始准备出发。

　　顾嫣然有些不放心想跟过去，却难得被自己的哥哥温柔哄着：“你今日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先好好歇歇吧。休息好了，明天再帮我也不迟。”

　　顾云帆环视一周，难得冷下脸认真叮嘱：“都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许胡来，不许走动，生好柴火等饭吃。”

　　顾嫣然是真的被今早的变故吓怕了，那些贵人想害起人来根本不在乎会连累多少无辜的人！自己已经被拖累，万一哥哥在狩猎时不慎再被拖累，后果不堪设想！

　　顾伊人难得站在顾嫣然立场上帮着说话，还是被顾云帆拒之度外

　　顾墨只得剑走偏峰：“我也帮不上哥哥什么，所幸我这个药罐子还识得几样草药。哥哥外出打猎，我就到这四周找找止血用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四周想来也危险的很，狩猎射箭难免误伤，你还是不要出去吧。”顾云帆眉头拧成川字，把不同意三个大字直白地写在脸上

　　“反正划了猎场，墨儿又不傻，自会离那远远的。况且我们带来的水也快饮尽，总得找个新的水源才是。”

　　顾云帆还是不肯，顾墨只得搬出杀手锏：“前两场宴会，墨儿便是乖坐着都逃不过传召。今早这么大的事，墨儿也怕再有召见，出去避避总是好的。”

　　顾云帆想了两转，又见她打定主意便也不能再说些什么，点头应了下来。却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狼烟给顾墨，小心地叮嘱她有危险时可拿狼烟来示警

　　顾嫣然和顾伊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走远，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顾墨沿着驻扎的营帐走了两三公里去寻找水源，说什么害怕召见都只是外出的借口罢了，她真正要做的是赶紧见上幽王一面，无论是大殿破石、还是陈佑安的药；无论是登船时的一瞥、还是闯入围场的小鹿都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顾墨赶紧见上一面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不多一会儿竟然走到了近岭边的密林丛中，林内都是参天老树，高耸入云，浓郁如幕

　　密林交织，一时间也如顾墨心境一般，看不见出路

　　顾墨本想席地而坐，却听见密林中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爷英姿，吾等望尘莫及。”
　　“是了，是了，要不是小妹吓得直往我怀里躲，高低得去帮王爷一把。”
　　“凌兄家的妹妹算是胆大的了，没看见别的个小姐，吓得惊声乱跑，什么礼仪都全然不顾了。”
　　“女孩子嘛，自然是胆小的，也可怜见些。”

　　‘大男人也这么嘴碎。’顾墨躲在草丛里还不忘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

　　今早的情形，除了职责所在必须站出来的侍卫们，现在这些大放厥词的公子哥们也没见有几个挺身而出

　　“有胆子大的人，自然就有胆子小的人。此事无关男女，只关乎胆量。”幽王难得开口，言语间墨睫眨动，不甚乎间朝顾墨躲藏的草丛投去一眼，矜贵之姿尽显

　　顾墨身形一顿，更加不敢妄动，这王爷其貌若妖，其智也若妖

　　幽王紧泯的双唇逸出一丝淡漠的笑意，目光下敛，漫不经心地拿出搭在两侧的弓箭，丈量着利箭与顾墨藏身草丛的距离

　　众人皆屏息凝神，等着幽王一击即中

　　他复抬眼，早已脸色冷沉，目光冰寒如万年冰雪，指尖的箭一松，箭矢破空之身划过顾墨脸侧，正中顾墨身后的野兔

　　“好！”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的暴喝，齐齐为幽王叫好，有几人早已下马想帮幽王把猎物捡回来

　　这一捡，势必会发现躲在草丛的顾墨！

　　“不用了，”他坐在马上，在一群人的拥簇中似笑非笑地开口：“一只野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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