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妈宝男的妈

　　给程慕江洗完澡洗完头，吹风机呜呜吹了一阵，总算能把他留置针上的保鲜膜揭开。
　　回到病房里，江思愣了一会儿。
　　程野给两人介绍：“这是鲁海，算我半个徒弟。这是江思，我老婆。”
　　鲁海懵懵地从椅子上起来，到江思面前，开口就是一句：“嫂子好。”
　　江思：“诶，你好你好。”
　　程野解释道：“小海今天跟我一起去义乌开标。这几天浣江的工地正好闲下来，我就没让他直接回浣江去，让他在杭州住几天再说。”
　　程慕江哒哒跑回病床边，爬上床躺好看动画片。
　　江思也不知道自己该跟突然到访的客人说些什么，看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站着，好像也有几分尴尬，便只能做好女主人的本分，拿着凳子过来：“小海，来坐。”
　　鲁海站在旁边：“不用了嫂子，我站着就行。”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
　　“哦…好。”鲁海在凳子上坐下来。
　　“要不要喝水？”江思又问。
　　鲁海摇摇头：“不用了嫂子。”
　　“思思，不用忙了。”程野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装了个袋子回来，“我就带他过来，给他拿套衣服。我带他去附近开间房住，这就走了。”
　　鲁海唰地又站起来。
　　江思笑了，发觉这个孩子有种安静的咋咋唬唬。
　　她开玩笑道：“你们工地里的人都对他这么言听计从啊？”
　　“嗯。程哥本事厉害，大家都服他。”
　　“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厉害。”江思看了眼一身黑衬衫地程野，“嫂子悄悄问你昂，你程哥在工地里，有没有别的小姑娘去找他啊？”
　　虽说她说了“悄悄问”，但确实只是玩笑话，根本不曾控制过音量，整个房间里无论是程慕江，还是程野，都听得一清二楚。
　　“啊……”鲁海捏了捏自己手心，也看了眼程野。
　　来找程哥的小姑娘，平常确实是没有的。但前段时间，他还看到过一个特别漂亮的跑车女人来过工地。他没有看到程哥和那个女人说话，但那个女人走时，程哥就在工地门口抽烟。
　　他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嫂子是什么性格，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嫂子说这件事。
　　江思的一句无心笑话，竟让他局促起来。

　　江思看他这副有话说但又不敢说的模样，挑了挑眉。
　　她也就随口一说，他就变成这样。
　　难道真有？
　　她刚想开口再问，程野已说道：“我们工地里连只狗都是公的，小姑娘哪里会到我们那里去。”
　　鲁海赶紧应和：“对，对。我们那里很少见女士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
　　江思对鲁海笑笑，揭过这个话题，又问他：“吃过饭没？那边有份炒面，留着给程野吃的，还没拆过，你要是没吃饭就先去填填肚子。”
　　“不用了嫂子，我跟程哥在服务区里吃过了。”

　　程野送鲁海到酒店，给他先开了两晚大床房。
　　杭州这个地段的酒店都不便宜，程野挑的酒店又是一家四星级，两晚的房费加上押金也不便宜了。鲁海本打算自己掏钱付，却被称野按住了手。
　　“没事，我先给你付了，以后我让你堂哥给我就行。”
　　他不想这个收入还不高的小孩因为两晚的房费而节衣缩食。鲁海一毕业，找了小半年的工作，一无所有地回到浣江进了工地，跟着他这么段时间里，他给他发了多少工资，程野都有数。
　　不过话是这么说，钱他可不会真去管鲁鹏要。
　　因为程慕江住院的缘故，程野昨天刚取了点现金放在钱包里。一叠纸币掏出来，鲁海看在眼里，比看见一个收款码更有金钱的实感。
　　他对此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缘故，不能回到工地里去工作，还在这里白住程哥开的房间。

　　翌日的上午，鲁海便提了一袋子水果，又去儿童医院里探望程慕江。
　　他到时程慕江正在挂瓶，一只手臂上连着长长的输液管，头顶上吊着一大袋盐水。
　　护士给他测好体温，在小本子上记上又出去了。
　　程野转头，才看见门口站着的鲁海。
　　“小海？”程野招呼他进来，“进来坐吧。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
　　鲁海把手上的提子和樱桃放在小餐桌上，坐到了程野旁边的凳子上。
　　“嫂子呢？”他进来就没看见江思。
　　“开会去了。”
　　“嫂子在杭州工作啊？”
　　程野光荣地笑了笑：“她是写剧本的。北京的影视公司要拍电影，都要专程来找她写剧本呢。这次又有部杭州的电视剧要她写剧本，她被请去开会了。”
　　“哇！”鲁海惊奇，“嫂子是编剧啊！这么厉害！”
　　程野提起江思之厉害，脸上幸福的笑容也控制不住。满脸都写着与有荣焉四个字，参与到她的荣光之中：“前几年有部片子，叫做《梦里有时》，听说过没？”
　　“嗯，听说过的。”鲁海一个劲地点头。
　　“她写的。”程野勾唇。
　　鲁海眼中冒出佩服的光芒。昨天他来时，看见嫂子的模样，便觉得嫂子年纪应该还挺轻，比他大不了几岁。没想到竟然是个事业有成的编剧，还写过这么有名的电视剧。

　　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以为成为一个厉害的人并不难。
　　从小到大，他都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虽然总有人说他太过木讷呆滞，但毕竟每一次小考大考的成绩出来，他总是会在榜单的最上方。于是在他那颗看似木讷呆滞的心里，便种下过一点自满的种子。
　　而大学四年，在一校人中龙凤的重点大学里摸爬滚着，看着身边的同学们出国的出国，获奖的获奖，保研的保研，可他却始终没能分到尖子生们该在社会上分到的那杯羹。
　　校招时，他除了学历之外空空如也的简历并不受欢迎，在大城市里能找到的工作要么不体面，要么没挣处。毕业即失业了半年，最终听了堂哥的话，回到浣江。
　　只不过他一直不敢告诉自己的爸妈，他们视作家族之光的宝贝儿子，跟他们视作家族之耻的侄子鲁鹏，现在在一个工地里干活。

　　所以对于如今的鲁海来说，他最佩服的，就是能在事业上找到自己归宿的人。
　　能赚到钱的同时能赚到体面，这件事听起来不难，实则很考验一个人的本事。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本事不够，所以要求自己多看，多听，多学，总有一天会有像程哥一样的本事。
　　今天忽然发现，原来程哥的老婆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被鲁海看作很厉害的江思正在湖滨大厦的电梯上。
　　陈巧拿着企划书，哗啦啦地翻给她看：“这次的项目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冯制片跟我都对它特别有信心。冯制片还拉来了个不错的投资方，一会儿咱们就能见到了。”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层层向上攀迭，终于停在了十九层。
　　陈巧带着江思朝会议室走去。
　　脚上一双艳红色的高跟鞋踩在灰黑色的地毯上，脚步声轻快而闷钝。路上遇见抱着资料低头快走的职工，见到了她，都叫一声“巧姐”。
　　江思观察着这所公司的大小规模和品味。一家制片公司，要在当下的影视市场上做大做强，肯定会涉及到各种类型的影视作品制作。但无论拍过多少种类型的影片，影视公司的品味和审美偏好总是各有不同。
　　这家影视公司，地毯是灰黑色的，墙壁上贴着干净的大理石石砖，头顶的射灯是齐刷刷的简洁白光，会议室的玻璃墙是特殊材质，会议室空闲时玻璃便是透明的，而当会议开始，便变为磨砂。
　　简约、大气、时尚。是江思对这家公司的初步判断。与这样风格的公司合作，大概也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整层楼最大的会议室留给了《清明梦》。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总导演和制片人都在，江思甚至在桌边见到了一个面熟的女演员。
　　她有些诧异。一般来说，在影片前期的筹划阶段，选角工作不会这么早进行。她不知这位演员为什么会在剧本都还没写完的情况下出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打算来参演，还是在剧组里承担其他工作。
　　冯制片坐在主位上，见着江思和陈巧进来，笑着跟桌上的人说：“好了，编剧和我的副制片都到了。”
　　她亲自给江思拉开了身边首位的椅子。江思本不打算坐在那里，但看冯制片满面都是对她的笑，又不好意思不去坐。
　　陈巧坐在会议桌中间。
　　冯制片看看手表，说道：“投资方代表说还要十五分钟左右到，大家先喝喝茶，看看企划案。”
　　对于这个一看就很有亲和力的新兴制片人，江思也怀有六七分的好感。相比起身上兼具泼辣和明艳两种属性的陈巧，冯制片身上的力量更加柔和。
　　坐得很近，她能看见冯制片眼下还有一颗泪痣，更给她温柔的气质添了几分韵味。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看起来很“温顺”的女人，会被业内人士们取一个“制片魔”的绰号。

　　江思正对面的空椅子是留给投资方代表的。
　　虽然策划案上没有白纸黑字地写明，但在座的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部《清明梦》的定位是小成本改编剧。近些年来小成本改编剧爆火的先例数不胜数，冯制片当然也有抢占市场的野心。
　　在这样的定位下，靠谱的投资方很是重要。
　　所以，即使那位姗姗来迟的投资方代表比他自己宣称的时间更晚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会议室门口时，众人都对此有了些怨言，而冯制片还是那样温柔地笑道：“焦总，欢迎您来与会，请坐。”

　　陈巧看着走进会议室的那个男人，刚换上的职业假笑一下子敛了。
　　一句“操”挂在嘴边，几乎就要出口。
　　男人的目光在会议室转了一圈，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但等会议正式开始，冯制片一一介绍桌上的人，讲到“副制片人陈巧”时，小焦总却露了个笑。
　　“陈制片，别来无恙。”
　　冯制片略有诧异，笑着问：“焦总跟我们巧巧是认识的？”
　　小焦总轻描淡写：“也不算认识吧，就谈过几年恋爱。”

　　江思一口茶憋在嘴里，努力控制自己不喷出来。
　　好不容易费劲地把茶水咽了下去，她转头去看陈巧的表情。
　　一头黑线，看起来就要杀人了。
　　满座都陷入一阵寂静，尴尬又焦灼的气氛在酝酿。
　　陈巧手中的茶杯都快要捏碎，她疯狂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站起来泼他一身，千万不能，千万不能。
　　倒是冯制片最为冷静，一番短暂的思考后，又是知性的微笑：“那太好了，两位既然认识，想必在接下来的合作之中，也会有更多的默契之处。”

　　陈巧：默契他马勒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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