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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电
“鹰之助”想了想,“好吧,我帮你,但是,去过天台后,你能好好回病房休息吗?”
“可以。”黑野编辑答应得很干脆。
这本来就是两人提前说好的事情。
天台的门被“鹰之助”打开了。
风立刻吹进来,夜风有点凉。
“鹰之助”低头对着黑野编辑和他的轮椅左看右看,欲言又止,又摸摸自己单薄的T恤,大概是想要帮病人找件外套,偏偏又无计可施。
外面很光亮,是个朗朗的星夜。
黑野编辑吩咐,“待会出去后,你带着我直接往天台中间冲,千万不要靠近栏杆——离得越远越好。
“注意自己的站位,确保四周都留有能够躲避袭击的空地。”
这个指令听上去古怪,但足够具体,反而让“鹰之助”的脸色变得严肃。
他问,“然后呢?”
“注意观察栏杆颜色的变化。”黑野编辑指导,“如果发生变化,那就是袭击出现的预兆。
“要立刻躲闪,并尽快在最初的几次袭击后总结规律。”
“鹰之助”沉着地问,“然后?”
“没有了。”黑野编辑说,“然后就是等待。
“等待天空的流星。”
“鹰之助”没有再问东问西,他弯腰将鞋带认真地重新系了一遍。
哪怕是刚刚才进入状态,但也不会对已经应承下来的事情讨价还价,这是鹰之助的优点。
万事俱备,只欠一点好运。
等待流星,是需要天时地利的。黑野编辑向来很清楚自己的运气究竟如何,为此有些轻微的忧虑。
可就在此刻,当他想到这节的时候,他突然心有所感。
他伸手摸向自己病号服的口袋,摸到了一粒不知何时出现的粉红色胶囊。
他记得很清楚,在接受CT检查前自己的口袋已经空了。
理论上,这枚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原以为这家医院内的昼夜变幻不会影响到自己——这个推断是以自己身体的基本情况为参照物的。
或许仍有尚未被他纳入考虑的其他因素存在。
无论如何,这枚粉红色胶囊恰好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它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像一个小小的奇迹,或是由不知何人赠予的善意。
《病人守则》这个规则怪谈,原本就是一部看上去怪异森冷,实则是充满温暖的向其他病人分享提醒的作品。
“将粉红色药盒摇晃三下再打开,吃完会获得好运。”
——《病人守则》
黑野编辑用手指捏着粉色胶囊,摇了三下。
“鹰之助”看着他,目光里的担忧疑惑倒是与白日里的鹰之助同出一辙了。
黑野编辑安抚道,“我心里有数的。”
他意有所指地说,“这是治疗‘幻听’的药。”
也是能带来好运的药。
他扭开胶囊,将其中的药粉倒入自己口里。
他做好了咽下苦药粉的准备,但出乎意料,那些药粉竟然是甜丝丝的。
这与生活中的普遍直觉相悖。简直要让人质疑,既不需要缓释又不需要遮苦,为何要设计成胶囊外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孩童的幻想和祝愿本就是不在乎逻辑情理的。
耳边那些“匣子”制造的讨厌噪音都消失了。
静谧的夜晚回归正常。“鹰之助”的呼吸清晰可闻。
“走吧。”
“鹰之助”带着黑野编辑冲过了门槛,直接冲到了整个天台的最中间才停下。
他们头顶上是一整片璀璨明亮的星野。
很难想象在都市中能看到这样的星空。
可是孩童绘就涂鸦,为这所医院赋予了这样的浪漫。
很久以前,曾有个半夜找不到父母的小病人,来到天台上看星星,等待一颗能用于许愿的流星。
她在想象中安排了这样美好的画面吗?
一截栏杆突然煞风景地变红了。
还不等黑野编辑出声提醒,“鹰之助”已经带着轮椅错开步伐,与袭击擦身而过。
——那道袭击和栏杆的颜色转变几乎没有时间差。
黑野编辑心有余悸地看着来袭者,那是一座沉重巨大的车架,刚刚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冲撞过来,撞破栏杆冲出去。
又在空中掉转车头,回旋着再度冲撞过来。
涂鸦世界里的绘图粗糙不堪,直到此时他才看清那个“不明物体”的原貌。
是一座樱岛古典特色的车架,侧面装饰着家徽,黑野编辑并不认识其来历,但依稀记得曾在这所医院的某些装潢上见过。
而车架的正面,车棚前方是一张极其巨大且面相狰狞的苍老男人的脸,整张脸几乎与车身等高。
是胧车。黑野编辑立刻判断出来。
这是樱岛传说中的一种妖怪。相传是在古平安京时,由贵族们争抢车位落败的怒气和怨气所化。
眼前的这张脸上,写满了贪婪嫉妒憎恨。
这大概率就是那位嫉妒发狂并夺走了孩童们生命的老人的脸。
“啊,这张脸,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啊。”
“鹰之助”也认了出来,在躲避中匆忙说道。
他甚至有余力想了一想,说,“我想起来了,他和小寿穗……”
他顿了一下,躲开胧车的又一次冲撞,说出黑野编辑预想外的句子,“他好像是小寿穗的爷爷!”
这个突如其来的新情报,令黑野编辑微微有些诧异。
倒不是为这重身份关系。真正丧心病狂的人对亲人都能毫不犹豫地下得去手。
他脑子里闪过的想法是,假匣子告诉他的情报果然还有所保留。
天台上的栏杆正在一截截急速转红。
但总结规律已没有意义,因为那些栏杆很快就被胧车撞得七零八落。
胧车绝不会在意天台上四面空空荡荡,它灵活地在空中转弯回旋。
然后带着一种强烈的怨恨气息,朝他们反复冲撞过来。
昨天夜里在漫画世界中,黑野编辑所站的初始位置不好,太靠近栏杆了。
当胧车冲撞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回避空间。所以,那一位“鹰之助”不得不走极端,用舍身相替的方式来救他。
但是今天他们规避了这个弊端,一开始就抢占了有利地形,四周都很开阔。
胧车的重量很大,速度很快,撞击也猛烈。
好在体育生反应也快,体力充足,带着病人左右腾挪,仍有躲闪的余地。
轮椅胜于拐杖的优越机动性也在此时得以体现。
黑野编辑没有浪费体育生努力争取来的时间。
他坐在反复颠簸腾挪的轮椅上,确认“鹰之助”尚能应付胧车后,就将那些威胁置之度外,只专心地仰头观测着天空。
那些星星闪烁着,闪烁着,几乎要令人目醉神迷,眼花缭乱。
他认真分辨着,不想错过任何一颗将要坠落的流星。
甜丝丝的药味仍残留在他舌尖。
但那份好运似乎也不足以挽救填补黑野编辑的糟糕运势。
那些星星就是不肯落下,只顾着在天上对他眨眼睛。
天台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卷得黑野编辑的头发都快遮住了眼镜。
这和胧车的攻势转得愈发骤急也有关系。
车架飞腾而过时带着巨大的风声。
黑野编辑听到了体育生的喘息声。他不得不转头观察场中的境况,发现形势不是很好。
“鹰之助”在躲闪中不知不觉被逼到了角落里。而天台四个方向的栏杆全都被撞坏了,这里几乎是座四面临空的悬崖,稍有失误就会摔下高台。
这种冲撞闪躲游戏,不是单纯的速度较量,胧车狂怒的面容下也有着算计和战略的智慧。
而“鹰之助”带着轮椅,在灵活性上受到的拖累还是太大了。
只靠躲避的话,两人的躲避空间会越来越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破局。
作出判断的瞬间,黑野编辑的命令已经脱口而出,“用你的异能,鹰之助。”
“鹰之助”的身体一震,他甚至没有问黑野编辑从何处知道他的名字,首要关心的事情是,“你怎么知道我会……!?”
他咬牙带着轮椅急急闪躲。
这一回,胧车堪堪擦着他们的身侧冲过,劲风将黑野编辑的身体都刮得差点甩出轮椅,当然,“鹰之助”的突然转向也是他失衡的罪魁祸首之一。
好在“鹰之助”及时伸手将黑野编辑拉了回来。他紧紧抓着黑野编辑的胳膊,又下意识再收了点力,“你是……”
“我早就知道了。”现在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黑野编辑再次提出要求,“它又来了!用你的异能。”
“鹰之助”咬了咬牙,知道眼下的确情势紧急,由不得深究。
他早就有些犹豫了,如今没有遮掩能力的必要,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得轻松。
“鹰之助”放开了黑野编辑的轮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栏杆碎片,掂了掂重量,不甚满意地握持住,摆出击球的架势。
胧车带着劲风再次冲撞而来。
“鹰之助”毫不犹豫地挥棒击出。
电光亮起。
棒车相触之处,电光接连闪现,凭空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电网,跳跃的电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冲撞来的胧车被这张电网兜住,身不由已地被弹往相反的反向。
空气中传来焦臭的气味。胧车那边传来愤怒的辱骂。那张老人面容上的须发被电火花燎着了,冒出焦黑的烟气。
“鹰之助”将临时的武器暂存在轮椅侧边扶手内,从容地推着黑野编辑走回天台中间,占据最好的站位。
轮椅上能置物的地方并不多,黑野编辑的胳膊紧贴着那根余温未尽的金属棒。
他能感受到其被高压电击后残留的微微灼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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