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幻想

　　听到门口踱来踱去的脚步声，李琮恩起身拉开房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看到了妻子徘徊的身影。挑挑眉不作声地望着她，分开许多年，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事情，或许这空空的家里根本不会出现女主人的身影。
　　“我们可以谈谈吗？关于斯蒂文。”她手局促地放在胸前，闪躲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不得已。
　　李琮恩点点头，侧过身，应允了她的请求。
　　环顾四周，这里曾经是他们共有的地方，红棕色的家具、酒红色的配饰，他们一起买来的床头灯。一切似乎都不曾改变，但又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李琮恩随手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沉寂。李夫人转过身，习惯性地要劝他少吸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分开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当初听不进去，如今又能改变什么。
　　李琮恩看到她的样子一愣，又看看手里的香烟，心里矛盾着，眉头一度皱紧又松开。过去的就如升起的烟雾，早就飘散在空气里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斯蒂文喜欢的女孩子。”提到自己的儿子，李夫人的目光霎时凝聚起耀眼的光芒，坚定而有力。“我知道你已经调查过她了。恐怕她的身家背景都不是你喜欢的，可是，”李夫人又斟酌了一下接着说道，“门当户对又能怎样？一定会幸福吗？”
　　仿佛说到了痛处，李琮恩的眼神漂向了窗外更远的地方。
　　“谁也不能笃定怎样的结合就一定会是幸福的。但是现在斯蒂文喜欢她，从他闪烁的目光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女孩子给他带来的快乐。他曾经跟我说那个女孩让他体会到很多不同的感受，才发现原来快乐也是可以超越极限的。而且那个女孩子我是见过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还是懂得些分寸、进退有度的。从我女人的直觉看，她对斯蒂文的感情也是单纯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凝望着丈夫英挺的侧脸，岁月的痕迹已经在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脸上染上了一层内敛的晨霜，眼角的皱纹随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睑而淡淡散去。二十多年了，她还是习惯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只是心里的这份归属他却从来不曾了解。
　　“我并不是因为你要夺去斯蒂文在公司里的职位才来游说你的。对于儿子，我有信心他在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我知道，你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试探他的决心。”碰撞到丈夫忽然投射来的探究目光，李夫人逃避似地低下头，“他这次是认真的，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有多少人能遇到自己的真爱，而你却要因为怀疑而割断他们的感情。”李夫人鼓起勇气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视着说，“我恳求你不要这么做！”
　　烟已经燃尽了一半，屋子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我今天也见到了那个丫头。”李夫人一愣，李琮恩接着说道，“当陈志坚问她到底看重李君傲哪一点时，那孩子说，是他的眼神。”
　　“眼神？”
　　点点头，“说他的眼神里除了骄傲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跟寂寞，那样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惦念着他。”
　　“她居然明白君傲。”
　　“我们曾经忽略的，她却可以看清楚。”李将燃尽一半的烟丢进水晶烟碟里，“我不反对他们订婚，但是我仍然保留我的意见。”
　　李夫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果然在儿子的幸福面前他的倔强跟固执最终还是退让了。“我……”不能说些让他下不来台的话，但是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退让，“我和你，终究还是有一个地方可以达成一致的。谢谢你。”
　　妻子如蒙大赦的表情非但没有让他的自尊心高涨，反而让心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什么时候起他们的交流变得困难、他们的相处变得如此的小心翼翼。儿子追求爱情的坚决让他目羡，他也曾年轻过，也曾自负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年少轻狂的他错过了爱情、错过了婚姻而属于他的那份幸福究竟让他不小心遗失了。她的谢谢是如此的陌生、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点难道只有君傲吗？
　　听到她轻轻阖上门的声音，这空荡荡的卧室里又独留下他和寂寞作伴，而他眼中的寂寞与惆怅又有谁能看清楚！
　　订婚典礼前，从母亲处得知父亲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李不禁喜出望外。仿佛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除了工作，李还要忙忙碌碌地做好订婚典礼的各项准备。典礼日的前一天李还在跟罗秘书确定当天的程序，确保一切的万无一失。
　　“记者媒体、观礼嘉宾、还有……”
　　“还有重要亲朋好友的座席位置，我都一一确认过了。”
　　“罗秘书，我是不是把你大材小用了？”李签完文件，笑着递给身旁的机要秘书。
　　“感觉像是找中情局调查小道消息么？”罗琪接过文件，开玩笑地说，“这可是你欠我的人情，记得包个大点儿的红包给我。”
　　“那当然，有很多事都要谢谢你呢。”
　　“有良心就好，”罗琪拍拍李的肩膀说，“我也该去忙了。记得今天晚上少喝点，明天别睡过头了！”
　　李点点头目送罗秘书出了办公室，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走到地下车库，刚刚打开遥控车锁，忽然注意到旁边停着的车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从车上走下来的人，李微微一笑地站在原地，“安琪，特意来祝福我的吗？”
　　金美善面无表情地走到李君傲的面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连，却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你的样子很轻松啊！”
　　“明天我订婚，你应该收到邀请柬了吧。我希望……”
　　“如果明天的订婚取消呢？”
　　“你想干什么？”李戒备地反问，他以为美善已经想通了，但是很明显，她没有。
　　“我不想干什么。你不是说你要订婚了吗？我们相识这么久，都是你在照顾我。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我想我应该送件有意义的礼物给你。”金从手袋里掏出杨交给她的录音笔，这个她已经听过了，里面有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就是礼物？”李接过东西，总觉得自己要碰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你听听就知道了，然后你再决定是否还要跟那个骗子结婚。”
　　李攥紧手中的录音笔，眉头紧锁，里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金要这么说？
　　晚上，乔送走了蓝玉凝夫妇，独自坐在窗前发呆。明天她就要和李订婚了，从求婚到现在，一场悠长的梦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样子。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真的要变成家庭主妇了吗？每天为他做做饭、洗洗衣，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呵，真不像自己。乔又反过来想，李系着围裙做做饭、洗洗衣，自己在一边画设计图。嘿……这样才对。不过，忽然想到这些年来母亲操劳的身影，为自己填好饭、夹上自己最喜欢的菜；在阳台上逆着光收起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衣服。想着自己将要离开疼爱自己的母亲，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酸酸的。
　　“小爱？”
　　乔转过头，不知何时母亲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乔搂住母亲的腰，脸贴在母亲的胸前，乖乖地像以前一样。乔母用手轻轻梳理着女儿乌黑的秀发，想到明天女儿就要订婚了，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女儿就要嫁进豪门了，虽然那边对这件婚事颇有微词，但是只要两个年轻人彼此相爱，李君傲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那么她也不会反对。只是，两家的门第如此悬殊，女儿的未来……“小爱啊，你真的想好了吗？即使以后吃苦受罪都要跟着他吗？”
　　“妈妈。”乔抬起头，想了想，“我不是没有想过，尤其像我们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肯定会存在很多差异。但是，我喜欢他，这些就变得都不重要了。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
　　“妈妈当然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可是，千万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对人，找个爱你的比你爱的更重要。爱一个人注定要承受负担更多的事情，甘心辛苦一辈子。若是那个人对你好也就罢了，若是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话，那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不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
　　母亲的话让乔心里压的那块石头变得更重了，他会爱自己一辈子吗？有钱的人对待爱情就像在吃一种水果，新鲜的时候大快朵颐，根本不会顾及周围人对自己吃相的议论，可是一旦水果放长了，味道没有那么鲜美了，就丢置一旁，看都不看一眼。他们会说，爱情不在了，就是勉强在一起对彼此也是一种伤害。而她和李的爱情保鲜期又有多长呢？
　　目光飘向窗外，皎洁的月光下仿佛又看到李站在路边等着她出现一般。那天的他好狼狈，身上都被雨淋透了，却还是站在原地。当他张开双臂嘴角牵强地扯出笑容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荆棘紧紧缠绕着，一喘息就会被深深地刺痛。他是人人心目中的王子，每个人都等待着他的垂青，然而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所有人都爱恋你的容貌、身份、才华，我也是一样。但是，除了这些我更看到你光环背后的孤单与逞强。我爱你是因为你愿意卸下你的光环坦然地和我在一起，我爱你是因为……留在你心里的伤当成是我的一样。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分文没有的时候，问自己是否还会这样爱你。我想会的，即便是勉强糊口风餐露宿地在一起，只要你的眼里有我，我都会一直爱着你，做你的伴。
　　那日你将我拥在怀里，我就下定了决心，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别的人了。我要成为你永远最珍视的人，简单的爱你，让你简单的爱着。
　　“妈妈，你所说的我都知道，但是这些都是猜测跟怀疑不是吗？我喜欢他，所以愿意用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即使未来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也不会后悔！至少我曾经为我的幸福努力过。”
　　乔母亲吻了女儿的额头，望着她清透的双眸，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妈妈支持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两母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乔母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天上的乔爸爸能同自己一起守护女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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