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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北荒（一）
“吴家村的事就这样过去了？夷水城的人都不问一句吗？”
季朝坐在车头，犹有不平，甩马鞭的动作都带着怒气。
车厢里传来荀南雁的声音：“平民百姓，他们怎么会放在心上。这个世道，人和草木没什么差别，生也静悄悄，死也静悄悄。”
北荒的雁小姐亲临，夷水伏家自然把小满的事放在心上，找了户殷实善心的人家，还约定每隔三月便亲去探望一番。
交待好了琐事，两人便径直离城。
从夷水回北荒，与之前的路程大差不差，但季朝却莫名觉得快了许多。
033会说话的事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无所顾忌起来，深夜篝火旁，一人一鸟经常说些有的没的，虽然荀南雁总是不搭理人，但旅途也不寂寞。
他们偶尔遇到过一两只鬼怪，无需荀南雁出手，季朝就操着他那半生不熟的真言道干脆解决了。
他看到过贺老先生和容行之用清字诀、破字诀，所以自己也就只会这两手。
手势是帮助聚灵的，法诀则是助力凝神构式，季朝发现只要足够熟悉，即使不使用手势和法诀也可以使用真言道。
这大概就是陈曲和无声构式的诀窍。
“为什么你们不学真言道？”季朝问荀南雁。
“因为做不到。你看到过陈曲和用真言道与我对抗，也看到过陈都青用附灵刀斩断我影子中的鬼怪。这些都是杀鬼的力量，鬼怪怎么可能驱使杀鬼的力量？”
荀南雁笑盈盈地望着季朝，“你可以好好学，等你学到一定程度，没准儿能用这个力量杀掉我。”
听到这话，季朝表情很古怪，是那种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同时又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的表情。
当天傍晚他们又遇到了一只恶罴，荀南雁原本想直截了当让鬼吞了它，季朝却比她更快，拿着乔三公子的附灵刀砍了熊头。
他着急得连真言道都没用，不过运气好，正巧砍到核心的位置。
回来后，季朝看着荀南雁脚下蠢蠢欲动的影子，声音里带着怒气：“那个叫辛涂的，不就是吞吃太多鬼怪反噬而死的吗？你还是少用点你的能力好。”
他的语气很别扭，不过意思却很清晰——他希望荀南雁不要像辛涂一样，过早地死掉。
为什么？
荀南雁想不明白。
她发现自从遇到季朝以后，难以理解的变得事越来越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季朝睡在篝火旁，荀南雁睡在马车上。
033飞进来，蹲在荀南雁的肩膀上。
【我觉得季朝很关心你，他人真的挺好的】
【明明我一早就知道了，但是亲身体会到的东西，和书里看到的还是不一样。你也是，季朝也是。】
虽然季朝在外面睡得很熟，但033还是说得很小声。
“所以呢？”荀南雁语气淡淡。
【所以，他以后一定会很讨厌我们——等到你杀他的那天】
033声音低落。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为了这个世界能够好好的运行下去，不是季朝就不行】
“你是在想办法说服自己吗？这不是一早就决定好的事？”荀南雁一针见血。
【呜呜呜，你好无情，我还以为，你也挺喜欢他的】033嘟嘟囔囔。
“喜欢他？”荀南雁皱眉。
【啊，不是那个喜欢啦，就像我也喜欢他一样，普普通通的喜欢。】033小心翼翼地说，【你没发现吗？和最开始相比，你现在对他的态度真的挺不一样的。】
【在改变他的同时，你也在被他所改变。】
*
“下雨了。”
进入北荒都城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
街上的人匆匆低头奔跑，巷子两边都是叫着收衣服的声音。
北荒不是个好地方，不过北荒的人和草原上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大嗓门，长相粗犷，听他们吆喝的时候，季朝恍惚有种回到了草原的感觉。
他们送小满去夷水时，城门大开，伏城主还遣人相迎，好大阵仗。
到了北荒，却是静悄悄。
荀南雁是从侧门入的鹤山宫，原本要第一时间向城主复命，她却借口换衣服，先带着季朝回了玄烛殿。
玄烛殿有人，还是个老熟人。
“你们！终于！回来了！”
进入门内，迎接他们的是谢杳杳热泪盈眶的脸。
真情实感，毫无虚假成分。
她甚至很想跑过来与荀南雁热情拥抱，不过被对方的眼神逼退了。
“小殿下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回来？”
“我天天都来看！”谢杳杳激情昂扬，“反正我也没事儿做，一天一趟，全当遛弯儿！”
“没想到你这样有毅力。”荀南雁深表赞叹。
殿内虽然每日都有人打扫，但毕竟空置一月有余，带着生冷的味道，荀南雁径直去卧房换了衣服，回来时正见谢杳杳对着季朝挤眉弄眼。
“我这便去义父那儿，小殿下要同我一起吗？”
谢杳杳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这儿......”她眼睛一转，手指向季朝：“帮雁姐姐看好他！”
荀南雁似笑非笑，半天不做声，直把谢杳杳冷汗都看出来了。
逗弄够了这个日渐胆大的谢杳杳，荀南雁才不慌不忙地点头：“好，那就有劳小殿下了。”
同时，眼角余光望向一早便飞到树上的033。
小胖鸟当即点头，悄没生息地沿着树干走到另一个跟接近的枝头。
搞偷听，它的老本行儿了。
等到荀南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杳杳提了八百年的心终于放下，她一声欢呼，绕着季朝走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走之前就很想跟你说的，别以为到了外面能跑，荀南雁厉害得很，你现在铁定打不过她！”
“你们俩路上怎么样？”谢杳杳地拍着胸脯，“不管她做了什么你都别怪她，我完全可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真的，我特别了解她！”
——以我资深漫粉的名义起誓。
谢杳杳在心里补充。
季朝默默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像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那刚好，我正想知道关于荀南雁的事。”
*
另一边，荀南雁被侍从引着，来到书房。
城主谢天复正在内里处理文书，看见荀南雁，露出笑容：“我儿此行可顺利？”
荀南雁屈身行礼，“一切都好，不过辛涂的尸骨留在了夷水，未能一并带回。”
提到辛涂，谢天复的脸上显出伤感的神色：“唉，这孩子才十六，将将长成，实在可惜。”
“父亲大人，害死辛涂的是哪一路？南岛？西十三城？”荀南雁直入正题。
“南岛赫舍氏偏安一隅，我了解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一个性子；西十三城嘛，朔方那一派算是示诚已久，栉阳，和与它联合的那几城，虽然一向对我们若即若离，但他们哪个都没有这样的本事。至于草原......”
谢天复眼眉间带着冷意。
“一群鸡零狗碎的东西，不值一提。”
“唉，虽然不是他们，但未必没有他们掺杂其中，”谢天复叹了口气，再看向荀南雁时，又是那副神色温和的模样，“我的孩子们中，你与陆离最得我心，这件事只能交由你们两个我才放心——等陆离从温陵回来后，你们便带着杳杳一起出北荒吧。
“正好先前有朔方乔三的请托，既然收了厚礼，多少也得表示一下，你们沿栉阳，往南岛去。就当做这一趟是去找他二兄。我会让信鹰跟着你们，若是有什么发现，便随时禀于我。”
这就是说，要以谢杳杳做饵，引出背后势力的意思。
荀南雁道：“可小殿下金尊玉贵，贸然离开鹤山宫，是否太过冒险？”
“要钓大鱼，自然要舍得饵食，”谢天复语气淡淡，“况且你与陆离，我还是放心的——若真有什么万一，及时报来便是。”
“北荒，还等得起新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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