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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银杏
建宁二年五月,青州。
任锦逸骑马骑了几个时辰,还是精神抖擞的。要不说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呢。
青州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风也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啊,是故乡的味道!
要说他一个在京州管运河军的小将领怎么会在青州,那还要感谢当朝的皇帝。
不知怎的,与庄丞相交好的官员都陆续被贬,就连他这个参加过庄相老人家寿宴的无辜路人也被牵扯,皇帝大手一挥,让他来青州水军任职了。
说是明升暗贬,但!他可是在青州长大的。任家老宅就在这儿,离何府可近了。
任锦逸和何承君很小就认识,两个都天天拆家,臭味相投,无话不谈。
只是任锦逸才及冠就被他家老爷子带去京州军营里,算来也有快一年没见这位发小,他便启程去了何府。
然而何府的下人却说,“少爷进京赶考去了。”
敢情他俩前脚走后脚来的,就是碰不上呗。
任锦逸郁闷不已,一个晃神竟然走错了回自己家的路,绕去明德书院那条路了。
·
小时候他和何承君就在这儿被长辈押着念书的,做了七八年同窗。那会儿他们谁也不爱念那些之乎者也的,成天只想着怎么逃过先生抽查课业。
那先生姓张,年纪早过了花甲,一头白发,老是板着个脸,爱用戒尺打人手板,可凶了。
他记得,有一次他俩都没做功课,让先生逮着了。先生说:“要是你们能把《论语》的为政一篇背下来,我便不罚你们。”
任锦逸当然不会了,理所应当地认为被他拉去花楼看新来的漂亮姑娘的何承君也不会,结果何承君突然对他灿烂地笑了笑,然后流利地背了下来。
只有任锦逸一个人被打手板打到肿。
何承君还嘲笑了他好一会儿,说他的手现在像个猪蹄,任锦逸当即怒发冲冠,说好一起做纨绔你怎么偷偷学习?还是不是兄弟了?!
何承君那叫一个无辜,“我就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住了。”
任锦逸差点气得挠花他的小白脸。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信任何承君。想来他当时也傻,哪次考核何承君不是名列前茅,他竟还信他这种鬼话。
何承君后来才告诉他,他不喜欢小姑娘。那天晚上就趁任锦逸沉迷于歌舞的时候背了书。
……
现在这家伙竟也中举,有资格去京城会试了。
·
明德书院有颗银杏树,已有百年了。
时节还早,银杏叶子却已黄了,风抚得它们沙沙响,像金色的铃铛,一串串的。
任锦逸想着来都来了进去看望看望老先生吧,这下子他当了官,先生可不能再打他的手板了。
他向书童亮了身份,说明来意,书童便打开了木门让他进去。
院里有两个小书童在打扫叶子,但其实只有一个在认真干活儿,另一个在拣水坑上漂浮的银杏叶。
那小童找来了两根柔韧的植物茎条,编成手环,把完整又颜色均匀的银杏叶串在上面,倒是别致漂亮。
任锦逸觉得有趣,过去问小童能不能卖给他一个,小童上下打量他,说,不要钱,让他摸摸盔甲就好了。
任锦逸蹲下来让他左看右看,那认真打扫的小童也过来凑了热闹。他乐呵呵地揉揉两个小童的脑袋,把免费的银杏手环收进衣里。
屋子里传来朗朗书声,他到一扇已打开的窗子旁往里看,几岁的小童和十几岁的少年都有,真叫人怀念。他以前好像就坐在这个窗子旁边。
张老先生却不在。只有一个年岁约比任锦逸大些的青衣小先生一脸严肃,目光扫视着要抓溜号的学生,拿着戒尺一下下轻拍手掌,看得任锦逸手心隐隐作痛。
小先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走了过来,低声道了句“抱歉,失礼了”,任锦逸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窗子就被“啪”地关上,差点夹到他的手。
他退开半步,疑惑地摸了摸后颈,去问方才的扫地小童:“这位是谁啊?张老先生呢?”
小童回他:“老先生年纪大了,没办法天天来教书,这位是新来的先生,姓谢,偶尔帮忙带一带学生。”
看来他来的不巧了。
任锦逸失落地离开,却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就在青江畔逛逛,而后找了家新开的小面馆,午膳晚膳一块解决了,又回府换了件轻便衣服,稍作歇息。
傍晚,江畔才更加热闹。晚霞烧红了半边的天,有红有黄,艳丽非常。
任锦逸想着去小观星楼看看吧,那是青州最高的建筑,视野开阔,直可通天,有茶水糕点供应,是闲坐的好去处,晚上还能看星星呢。
青州的话本里常写才子佳人在此处相遇,吟诗作画,一见如故。
想他任锦逸长得丰神俊朗,如今还未有婚约,说不定也能偶遇一红颜知己呢。
·
任锦逸爬过长长的楼梯,终于到了顶楼。
这儿风景最好,只是向下看有些瘆得慌。然而今日这里却是冷清,唯有一人倚栏远眺。
那人一身浅青长袍,身形高瘦。任锦逸正想上前打个招呼,那人就听见他脚步声,缓缓侧头看他。
晚风拂来,吹起那人散落的发丝,与衣袖一同微微翻飞。他双目细长,鼻梁窄挺,看人时清冷疏离。
任锦逸呆了一下,想起来这人好像是白日里见到的小先生。
“先生,我们下午刚见过,记得我吗?”他走上前去,倚在那人旁边的栏杆上。
谢天泽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嗯”了声。
凑近了任锦逸才发现,谢天泽看着高,实际上比他要矮一寸半寸,肩也要窄些,而且他下颌有颗小痣,睫毛还很长。
任锦逸又追上去,“先生,楼顶怎么只有你一个呀?往日里不都挺热闹的吗。”
谢天泽避开他过分热情的视线,看着天边道:“今晚会下雨。”
“怎么看出来的?”任锦逸也看看天空,也没有很阴。
谢天泽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解释,“很明显。”
任锦逸耸耸肩,“好吧,可能我没这个天赋。”
他乐此不疲地与这位先生找话题瞎聊,谢天泽有时候回他,有时候不回,惜字如金的。
谢天泽并不习惯,也不擅长和别人讲话,教书还好,聊天就不太行。他好像终于受不了任锦逸的聒噪似的,转身朝阁楼走去。
任锦逸叫住他:“诶,阁楼是落锁了的,进不去。”
下一秒,谢天泽掏出钥匙,“咔嚓”就开了门。
任锦逸:……嗯,我什么也没说。
他杵在原地:“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吵啊?”
谢天泽不答,自顾自进了阁楼。
任锦逸委屈,好吧,没人聊天,他自己看一会儿风景。
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的瓜果零食的推车陆陆续续收拾起来了。
任锦逸这才感觉天上似乎开始飘雨了,一点一点,很慢地淋湿他发尾。
他转身欲走,却撞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细长眸子。
谢天泽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把自己手中画着水墨桃杏的油纸伞移到任锦逸头上:“咳,早与你说了会下雨。这把伞,你拿去罢。”
他顺着谢天泽的眼睛,看向他精致的下巴,再转而看他葱白又修长的手指,并未接过伞。
“你只有这一把吧?给我了,你怎么办啊。你看我身强体壮的,淋个雨不算啥。”
任锦逸摆手拒绝,谢天泽却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拿着。”
他还要推脱,谢天泽只好说:“我就住在这个阁楼。你拿着。”
任锦逸更好奇,明明阁楼从来都是锁的,从他小时候起就是了。
油纸伞并不大,两个成年男性挤在这么窄小的空间,似乎连呼吸与心跳都要共享,让谢天泽有些不适应,脸颊微红,忙要告辞。
任锦逸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嘴角上扬着,问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伞,我明天来还你。”
谢天泽抿唇,不情不愿地报了名字。
“谢天泽……好名字!”他笑嘻嘻的,“我叫任锦逸。”
·
任锦逸愣愣看着他走进阁楼的背影,心想,他长得有点好看啊。
随后他又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想起,之前与何承君聊起他的性向,问:“老何,你怎么发现你喜欢男子的啊?”
何承君故作深沉地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一个男的长得好看,你可能就已经……”
任锦逸停止回忆,也停止了思考。
空白一瞬,他震悚地想道:不得了了,老何,我好像也成断袖了!
但随后他又快速否决。他直了二十一年,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气质有点点特别的小先生就变断袖啊。
肯定是老何坑他。
……
风把他的袖子吹起来,挂在了伞杆上,他理了理,摸到袖子里有个物件,他就取了出来。
是那个银杏手环。他当时换衣服居然没忘了把这东西也带在身上。
挺好看,适合谢天泽的,要不下次送给他吧。
他会不会嫌我寒碜啊……
雨幕渐渐淹没他的身影,从小观星楼的阁楼窗户去看,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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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我看错时间线了,刚刚修了bug。
二年四月刚好谢天泽也初来青州,大概三年八月的时候走。
第三篇只有三千字,删到两千了也还是过不了审,可能他们过得太yl了,就算了。我们还是来看看清纯任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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