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

　　【029】玲珑剔透一劫匪，技不惊人枉少年！

　　二师兄大惊，万没料到小姑娘的身手如此迅捷，一口凉气倒吸了一半便来不及继续下咽，只好急急抽刀格挡。那软鞭遇到兵刃也不硬碰，鞭梢随势回转直戳小腹，力道却丝毫未减。

　　章沂源又是一惊，急忙缩腹后退三尺让开鞭梢，却没料到软鞭轻抖翻卷又直奔双眼而来。似乎无论他怎么退避，都躲不过鞭梢的掌控范围，招式变幻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契合自然。此时的二师兄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闪让挥刀斜砍，意欲削断长鞭。

　　长鞭却继续嗤嗤前伸，遇刀翻卷变向，幽灵般地行止莫测，最后，悠悠地缠向他的脖颈。小师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此时情急，不由大叫：“小心缠住脖子！”

　　喊声刚出口，二师兄早已经眼疾手快地，伸左手一把捉住鞭梢。
　　他死死地攥住鞭尾同时手臂猛然反抖，企图用内力反震，将那小女孩儿从船顶抖落下来。

　　二师兄的左手素有“铜爪铁臂金刚掌”的诨号，以他平日里足以开碑碎石的巨大内力，这反向一抖，必能将那小女孩震飞出去翻身落水，即便不撒手长鞭也会口喷鲜血震成内伤，总归是落不下任何好处的。

　　没成想，这股汹涌的力道居然被旋转抖动的软鞭逐步吸收化解，且鞭梢快速抽离回去时，像一条油光水滑的蛇一样，堂而皇之地从二师兄紧握的手掌芯轻松溜走，充满鄙夷和戏谑。

　　只听二师兄大喊一声，翻开左手一看，满掌鲜血淋漓。原来那软鞭的末梢布满细小倒刺，逆向抽出时，倒刺如同鳞片般片片翻起，将二师兄的手掌生生搓掉一层皮肉。凡人双手十指，皮肉连心呐。哪有不痛彻心肺的？凭你是七尺的硬汉又如何？

　　眼见师兄抱手跳脚大声惊呼之际，那根软鞭又一次无声无息、形如鬼魅般地游荡而至。小师弟无暇多想，挥配刀抢上，砍向那道细细长长的黑影。

　　说也奇怪，那条黑影好似附有灵性一般，盘旋闪避游走自如，竟仿佛在逗弄小师弟似的，始终令他碰不到分毫。反倒是，鞭梢处处逼向他的要害穴位，却又点到即止，未见伤及分毫。
　　这一般戏耍捉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生生气死英雄汉！

　　小师弟如同捕风捉影一般跳跃，越斗越急，气息开始失调，招式也已散乱无章，心下想：快快制伏这个厉害的小妮子，好去内舱报告师父。谁知那女孩儿一边轻松地调笑着小师弟，还一边好整以暇地有意感叹道：“咳！我当什么南徵北占呢？也不过如此。”

　　小师弟一听，竟因自己的无能而辱及师门，更加羞愧成怒，一跺脚飞身跃上楼船的高顶，暗自心说：你不过是仗着长鞭优势，欺负人家兵器短罢了，近身相斗你也未必就有多大能耐。

　　女孩儿见他飞身上来，倒是没料到。先一惊，随即回收软鞭，卷向小师弟已腾空的双足。

　　楼船顶部呈人字屋脊形，中间一道窄窄的过梁。也不知女孩子如何在摇晃不定的行船上，立得如此稳当，像是长在上面一样。
　　小师弟左脚堪堪落下，足尖尚未踏稳之际，长鞭就已随之卷到了。

　　他情急之下右足猛踩过梁，像燕子一样再度纵身跃起，身形张开如云雀展翅，极是优美，却依然没能躲过那一鞭。他双足相继被缠住，不由大叫一声，就被长鞭抡起，抛向河道中央。

　　一股杏黄色的劲风飞掠而来，将小师弟一把抄裹起来，最终稳稳地落在下层的前甲板上。

　　“师父！”小师弟被师父轻轻地放下来，依然惊魂未定，兀自心悸。
　　“芷荷，身上没事吧？”徵四海打量了这个小徒弟一眼，随即看向楼船顶上的黑衣少女。

　　“哦？原来您就是徵四海！久仰徵老前辈威名，晚辈失敬了。”女孩儿在船顶深深一揖，款款行礼道。虽说行为谦恭备至，却是高高在上的尊敬，自有一股霸道的压迫感。

　　“哼！你等还当我徵四海是先生前辈吗？连这么个屁大的小女娃儿也敢跑来河上劫镖？数年不在江湖行走，这世上真是越来越没王法了，哪里还有什么人间道义、江湖规矩可言？”徵四海嘿嘿冷笑，音量并不高，却是中气充沛，听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心里好生憋闷难受。

　　“诶呦，小女子不敢，今儿个只是来看看有无好玩儿的物什。没承想打扰了前辈的清静，还望徵老先生海涵。”黑衣少女面露无辜状，说话语气倒也算十分真诚，其嗓音的清越纯美，使得听者能即刻静下心神，感觉周身立时无比舒畅、轻松。

　　“岂有此理，这船是我家押的一单重镖，怎会有小孩子的玩意儿？姑娘别是搞错了吧？”徵四海微怒，规劝道，“听老夫一句劝，小姑娘，你还是另外找地方玩耍去吧，不要瞎胡闹，耽误了大人们的正经差事。”

　　黑袍女孩子身形纤细却挺拔高挑，年龄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头顶栗色宽沿笠帽，脸上黑纱蒙面，只隐约可见面纱后面有晶亮的明眸灵光微闪。她轻声笑道：“好吧！既如此，看在前辈情面上，小女子这厢就此告辞了。但愿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早已飞身上了岸，三起三落间，便消失在树丛深处。
　　虽是一身玄黑色衣袍，毫无多余点缀，却依旧掩饰不住那身形的飘逸优美，仙气十足。

　　徵四海微微皱眉：“小妮子身手好生漂亮！这轻功身法看着只觉眼熟，真老朽不中用了。她没有落败就这么轻易退去，似乎其中有诈。看来，我们定要加强戒备，特别是在今天夜里。眼看就要进入洛南城地界了，这里素来盗匪猖獗，大家万万不可大意。主船上还要多加人手。”
　　众弟子齐声称是，遂重新布置岗哨，各就其位，严加防范不提。

　　天色终于黑透，初春时节夜风清寒，两岸阴郁，河水青黛，水面因行船荡漾起层层涟漪，貌似又是一个安宁美好的月明星稀之夜。

　　只因白天的扰乱，行程被迫延缓了，比预期慢了不少。清点了一遍，没有丢失任何财物，人数也无甚减少，只有一些受伤的，都包扎救治完毕。大船上多出不少流动的岗哨来回巡查，船队一路行至洛南近郊，众人一直提心吊胆地，却也没再出现什么意外的动静。

　　子时刚过，在主船楼上的舱房里，二师兄章沂源、三师兄李谨记和小师弟汪芷荷等几人，一边打坐修练徵家独门内功，一边守护着此番被押运保送的十几只上锁封签的，巨大樟木箱。突然间，隐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一声异响，好像是从河面上发出的，依稀似青蛙入水的声音。几个人立即收功睁眼，起身守住各处的门窗，凝神屏息倾听。

　　三师兄疑心有变，先跃出去查看究竟。他刚一离开船舱，门外迎面吹来一阵瑟瑟的冷风，使得主舱内的烛火齐刷刷地熄灭了，四下里顿时漆黑一片，气息骤冷。

　　“不好！快叫师……”二师兄话音出口，便觉全身无力嗓音黯哑，咕咚一声瘫在地板上。眼见小师弟汪芷荷也同自己一样，绵绵软软倒下动弹不得，心中大急却已经喊不出声音来。

　　一个眼熟的黑影飘进了船舱，依旧是那一身轻盈的玄衣黑袍，面蒙黑纱，依旧形如鬼魅。她手执一串儿小银钩，根本无视那些封条的存在，三捅两戳，十分轻易地打开几只大木箱。

　　只见她快速翻看着里面的各种绣缎、织锦、玉石、珠翠，却好似统统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最后，总算在某个箱子最底下的隔层中，翻出一个紫檀木的细长匣子。打开这只木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幅陈旧的长卷画轴。

　　黑衣少女这才满意，瞥了那对师兄弟一眼，公然地将木匣子放进随身带来的黑色布囊里，斜背在身后，抱拳轻道了一声：“多有得罪！”随即闪身出舱，留下一缕淡香和一地的狼藉。

　　女孩才一出舱门，只觉一股劲风夹着排山覆水之势迎面扑来，这是徵家拳之翻江倒海式。但凡掌力所到之处，只觉割面生疼，珠帘粉粉碎去，窗格嘎嘎作响，足见其内功之雄浑深厚。师兄弟俩人一阵惊喜，这正是掌门人徵四海及时赶到了。

　　那女娃儿也不着急，向上高高跃起避过风势，虽衣袍下摆被劲风扯去一片，也并无大碍。她依旧跃上最高处，俯视轻笑。随即微抖左手腕，掷出一把极细的银针，当真细如狐尾兔毫，根根柔韧却劲道十足。
　　银针直奔徵四海的要穴命门而去，在他的强大掌力中依然力道不衰，逼得他不得不收掌，倒退几步招架闪避。
　　女孩儿另一只手抖出长鞭，却没有乘人之危攻击徵四海，而是卷向岸边的一棵古老塔松。接着她收紧长鞭，借力纵身一跃飞向河岸，身体灵巧至极，无声无息，状如青烟，随风而逝。

　　徵四海没想到那些银针竟可以穿透掌力直奔面门。这一掌的功力凝聚了他数十年的修为，恐怕眼下没有几个徒弟能及得上。何况她还是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身手，真是令人惊骇。时下情势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只能跃身高高跳起，一一躲避开去。就是这一滞的功夫，女孩儿已经逃离徵四海的掌控范围。
　　显然这一回，她并不想比拼恋战，争个胜败输赢，只是单纯为了盗宝而来的。
　　恰在女孩已经飞离船舷，身形快要落地之际，徵四海扬手嗤嗤几声，九枚飞镖相继掷出，快如流火闪电般地，封住了她的背后的天柱、大椎、风门、肺俞、肾俞、龟尾等各处要穴。

　　（敬请待续！）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