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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30.这茶楼,你走到哪,我便开到哪罢了。
唐婉先去拜见了母亲。唐母看到唐婉来看望她,很是欣喜,以为她是终于想开了,亲自将她扶起来,眼眶含泪,“你能想开就好。我和你阿爹都很担心你。”唐婉眼角微红,“女儿不孝,让父母担心了。”
唐母看着唐婉消瘦的模样,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想到秦窈,又难过起来,“你若无事,就去看看你秦伯父伯母吧。你伯母她就只有这一个嫡出女儿,听到消息后就昏过去了,如今还卧病在床。”
唐婉含泪点头,声音颤抖道,“是。”
按例,宫妃亡故后,是要葬到皇陵里的。不管受不受宠,入了宫,就是皇帝的人。死后装进一方棺材里,也得放在皇帝的陵里。因此,秦府里,只有一块秦窈的灵位。秦母依旧卧病在床,不见外人。秦父伤心之余还得照顾自家的夫人,唐婉通传之后只让丫鬟领她到了灵堂。
唐婉心中哀恸,她强忍泪意,在秦窈的灵前,穿着秦窈生前最喜欢看她穿的那身衣裳,开口道,“窈娘,我来看你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来世,希望你托生在一个自由的国度,再也不要受命运所缚。赵家的天下,气数将尽。至于那个秦桧,他死后人人喊打,沦为千古罪人。我的朋友,愿你来世没有病痛折磨,没有命运所迫,好好地为自己而活。陆静姝在心里默默道。
唐婉起身,为秦窈上香。
唐婉与小蝶步出秦府,唐婉道,“小蝶,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逸仙楼一趟。”小蝶诧异道,“娘子,如今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街上商铺大多都关门了,不如年后再去吧?再则您一个人去,奴婢不放心。”
唐婉抿唇一笑,“碰碰运气吧,你先回去帮忙布置,我去去就回。”
小蝶望着唐婉的背影,无奈叹气。
唐婉走到逸仙楼,果然没有关门。只是店中也无小厮,更无客人,倍显冷清。两地的逸仙楼结构都差不多,唐婉凭着记忆摸上了二楼。唐婉叩了叩门,没有人回应。
唐婉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像是没有料到她这位不速之客,很是慌张地扣上了面具。他坐在桌前,先前好似是在作画,桌上画纸墨迹还没干,隐约看得出是个女子的模样,而今被他遮了起来。唐婉连忙移开目光,行礼道,“唐婉不请自来,没想到冒犯了您,还请宽恕。”
唐婉的到来着实打了德父一个措手不及。他费力摸索着面具的带子系上,才回复她道,“无碍。”说罢目光逡巡,打量唐婉道,“身子可大好了?”
唐婉目光微凝,胸中疑窦暗生,不动声色道,“已经大好了。”唐婉抬眸,试探道,“说来还要多谢您,我呕血之时,怕是把我阿爹阿娘吓坏了。”
德父眼神微闪,不置可否。他起身,对唐婉一抬手,绕过屏风,往内室走去。唐婉才看到内室里的小茶壶,空气中满溢的糯米茶香。
德父整了整衣衫下摆,落座,为唐婉倒茶,温声道,“之前我为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确实身体寒凉,可是之前吃过寒凉之物?”
唐婉蹙眉,急促道,“您这是何意?我身体寒凉,难道不是天生的?”
德父为自己倒了一杯,浅抿一口,“从脉象上看,不像是。”
唐婉好像拽住了一团乱麻里的一根线头,心神一滞。但是那念头一闪而过,唐婉再去想,却是无果。
唐婉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想起此行来意,却见对面的德父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两人眼神短暂相接,又迅速错开去。唐婉心中蓦地浮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唐婉跪坐于地,朝德父行一大礼,“那日唐府门前,不便多言。今日登门道谢,唐婉愚钝,总觉得带些金玉之物是侮辱了恩公。若是恩公不嫌婉儿愚钝,我愿认恩公为义父,悉心侍奉,如同供养爹娘一样。”
德父闻言一呛,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连茶杯也丢在了地上。好在德父用的茶杯不是寻常的瓷杯,而是有釉的建盏,不容易碎。唐婉赶忙爬起来帮他拍背,德父却像被火灼了一般推开她的手,边咳嗽边道,“我没事,咳咳咳”
等到两人收拾好掉落的茶杯,空气中除了弥漫着碎银子的茶香,好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唐婉本来觉得深思熟虑过的结果一下子显得这么唐突,心中暗道自己太过鲁莽了,低头开口道,“您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德父从怀中掏出一块梅花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不淡定道,“我……有那么老吗?”唐婉微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我每回见到您,您都十分沉稳,特别让人安心,所以下意识就把您当成长辈了。”
德父摇摇头,头一回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我只比你年长十岁而已,应当还不至于做你父亲。”德父凝视着她的眼眸,语重心长道,“难道你就这么随便认一个陌生人做父亲?”
唐婉深吸一口气,“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知道您对我隐瞒身份也许是有诸多不便,您身上也确实有很多疑点。”唐婉盯着他,“若我没猜错,那日唐府中给我把脉的是您吧?郎中身上,一般都是药香,因为常年和药打交道。我认识的男子,身上又有糯米茶香,那只能是您了。”唐婉跪直,“而且您若是想害我,当日便可以选择不救我。我不是什么王孙贵胄,您家财万贯,自然也不图钱。唐婉自知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您是个好人,所以我相信您。”
德父目光深深,好像透过她看到了谁的影子,面色柔和起来,唇角轻勾,凤眼中难得透出一丝欢快,“那你说说,我不图权,不图钱,我救你是为了什么?”
唐婉朱唇微抿,小巧的耳垂上挂着微微晃荡的珍珠耳环,认真答道,“我不知道。”
德父这下笑出了声,男子的轻笑伴着小茶壶咕嘟咕嘟的声音,很是好听。他凤眸微阖,“你就当我是……发善心吧。认我作义父的事,以后莫要再提了。你若愿意,就把我当做一个朋友便是。”
唐婉颔首称是。德父眼神微转,似不经意的发问,“你今后,打算如何?”
唐婉抬头,刚想回答,瞥见他眼中深意,两人心照不宣。她那日把真名告诉了他,想必她的事,他也略有耳闻。毕竟这些日子,唐陆两家闹得这么难看,虽然父母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也能猜到一些。不说平民百姓,京中的权贵圈必定已经流传开了。
唐婉想起陆游,心中微涩,“我打算余生侍奉父母膝下,略尽孝道。此生……也不打算再嫁了。”
德父眼神微黯,也没有觉得惊奇,好像早就猜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安慰她道,“这样也好。”
唐婉觉得好像有些沉重,岔开话题道,“这逸仙楼,是在大宋各地都开有吗?在越州也有,在临安也有。”
德父微微一愣,少几轻笑道,“那倒不是。目前,只临安和越州有。”
唐婉点点头,“那您还打算扩展商业版图,多开几个分店吗?”
两人说话这会,窗外又开始下雪了。德父看向窗外,语气中含了十足的怀念,对唐婉解释道,“我的……亡妻喜欢喝茶,因为她,所以开了茶楼。她这一生就去过越州和临安这两个地方,所以我的茶楼就开在这两个地方。”
唐婉面带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德父眼神宽和,“无妨,都已经许久以前的事了。”
那碎银子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煮着,外面飘下来的雪花落在茶壶上一下就变成了湿润的一小点,唐婉见德父打开茶盖,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以茶代酒,敬您。”
两人共话此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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