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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
“白医生,转移实验体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仪器隔绝了眼神交流,白景山停住手头动作,看向来人。
“怎么会这么问?”
实验员图卡将单子传给白景山,标记最上方加粗字体。
“实验体一旦异变,立即转移不得容缓。”
白景山垂眸不语,这张单子放在了文件堆最底层。
“不会有这一天。”白景山凝视不断涌动的液体,似乎为了肯定自己,他不断低喃道,“不会有的。”
“……”
图卡回到原位置,继续观测那些跳动的线条。
等结束这个任务,他便可以脱离组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图卡想在街口开一家花店,雨天坐在门口举杯缅怀逝去的友人。
而转移实验体的意思,是将自溶液诞生的生物,再度融合进溶液。
换句话说,是代号为“深眠”的另一种姊妹方式。
白景山取名为“沉沦”。
……
荣夏醒来后颈钝痛,他也说不出所以然,甚至想不起来昨天晚上他是怎么睡着的,书掉在里侧,摊开了一页。
“……”
荣夏逃避般移开眼,却又极其幼稚的在心里祷告:如果十秒内没有护士来查房,那我必须要看这本书。
第十一秒,荣夏下床锁门,呼吸灯被他抱在怀里,被子蒙住了头,整个人窝起。
封面有些掉色,边角泛黄,翻动时甚至能闻到老旧的干燥味。
他没有看前面的内容,立马翻到最后一页,屏住呼吸打量那副图片。
黑发小人抱着栗色大蛋站在星星树最高处,朝一颗淡蓝色星球不断挥手。
荣夏瞪着眼睛辨认好久,也不愿相信那颗大蛋是他自己。
突然失去阅读的欲望。
荣夏从断开那页往后翻:黑发小人跳下机甲后被人押着来到一个阴森森的大厅,地面摆满蜡烛,最上面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团黑乎乎的烂泥。
大厅角落有一道模糊背影,但能勉强看出他的金发。
这是,白景山?
那团烂泥滑下台阶,污秽周围成一个圈,黑发小人挣脱不开,被人按头压在地上。
荣夏皱眉,黑发小人是卞岭西,但这团烂泥又是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往后看,病房外传来护士敲门声。
“荣夏雄虫,您起来了吗?到诊疗时间了。”
“来了!”荣夏提高嗓音回应,他把书塞回枕头底下,又把被子拉上盖好。
荣夏拖了这么久护士也没多想,带着他往隔离间走。
“您能听到些声音了吗?”
荣夏捂住右耳朵偏头听了听,几秒后遗憾摇头:“只是耳鸣没了。”
“不要担心,肯定能恢复的。”
“谢谢您。”
机器启动,护士把软圈拉到荣夏外耳廓,被匆忙赶到的白景山呵斥止了动作。
“荣夏,来。”
“白医生?”
护士惊讶地看向脸色不虞的白景山,话脱口而出,“是怎么了吗?”
白景山来不及回应她,拉起荣夏就走,荣夏一脸茫然,一个踉跄才跟上他的步伐。
“去哪?”
“医疗舱。”
荣夏啊了声:“不是说我不能用吗?”
白景山沉默以对,他们来到七楼走廊尽头,白景山刷卡带荣夏进入一个全封闭房间。
房门一关,灯依次亮起,荣夏注视玻璃罐里淡蓝液体,琥珀眼睛看向白景山。
淡蓝液体仿佛感应到荣夏靠近,开始微微晃动。
“我泡过后,左耳朵是不是就能听到啦?”荣夏手放在白景山手心,展开反握住他的。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位雌虫,他也这样牵着我穿过茫茫草原,但在能看清他的面容时,梦醒了。”
“如果说他给人什么感觉,我觉得就是白医生这种。”
“谢谢你。”他说。
……
古云杉老树高大苍翠,树冠遮去了大半阳光,显得施家压抑又阴沉。
施宗坐在会客厅,肩膀上的伤快要愈合,现在有着难以忍受的痒意。
房间还是他中学时期的,施家并没有收拾出来另作他用。
或许也只是他们懒得收拾。
阳光阻隔在窗帘外,落地灯只能照亮施宗脚边的区域,而他跟荣夏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亮堂堂的。
还有那只躲在靠垫后的小熊,有没有被雄虫保护协会收走就无从得知了。
施宗下意识地去摸小熊皮筋,短时间多次抚摸令皮筋都松了,垂手时小熊爪子会落在手背上。他未曾料到一直向他吐露爱意的荣夏,会说以后再也不要见面的话。
话如刀,刺在施宗心头。
施亦从楼上下来,站在清风处好一会儿才将浑身药味去除。
“你不上去吗?”施亦询问盯着手腕出神的施宗。
虽然跟他多年未见,可在施亦心里,他还是那只安静看书的小雌虫。
施宗摇头拒绝:“雄父应该不想看到我。”
“你也说是应该。”
“……”
施亦叹息,“我知道你很讨厌施家,如果大哥还在──”他目光落在一张合照上,“施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尽管荣夏不是正常出生,雌父也不会这样偏执了。”
“你方才说荣夏不是正常出生,是什么意思?”施宗呼吸加重,他盯住施亦的脸,“雌…雌父的偏执又是怎么回事?”
施亦索性也不隐瞒:“这只是猜测,更多的还要问荣夏身边的金发雌虫,我怀疑他是当年秘密计划的参与者。”
“他不是心理医生吗?”施宗不解反问。
施亦摇头:“我在心理系压根儿找不到他名字,反倒是在基因工程专业里发现了他。”
“荣夏或许是实验室生产出来的[东西],但目的是什么,这个实验是谁做的,当我再往下查时,一切线索都断了,就像有人刻意掩盖了所有痕迹。”
会客厅极静,施宗回头,看到了楼梯口站着的雌父。
雌虫身形高大,目光暗沉,盯着施宗时令他不自觉起身喊了声雌父。
施亦也没躲闪,目光直视回去。
“但我发现,不止我在找这个秘密。”施亦开口,几乎是以质问的语气说出接下的话,“雌父找他不也是想得到他某个部分吗?你逼着大哥去选择他讨厌的东西,连施宗都宁愿脱离施家也不愿在待在这着,难道我就想管施家这堆破事──”
“啪!”
巴掌甩在施亦脸上,施亦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生病的是你雄父,一个实验体有什么不可以用的,他被培育出来不就是为了[配种]吗?!”
雌父面露狠戾,施宗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一面。
“你同他生活四年,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只是个实验体么?”
“……”
“他不叫实验体,他叫荣夏。”
施宗缓缓开口:“他会疼,他会因今天有他喜欢的桃桃汁而雀跃,也会因一些事而失落,也会因受伤而哭泣。”
施宗站在原地,施家一个普通的会客厅,都能抵得上他们小家整个一楼,可施家无刻不在的低压令他几乎窒息。
“他确实不会爱人。”施宗挡在施亦面前,对上从小到大一直对他冷眼相待雌父的眼睛,“但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朝我靠近。”
我却没察觉,推开了他。
“我虽很少见到雄父,但我知道雄父不是以命换命这种自私的人。”
会客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清风口骤然响起的工作声。
“可我是那自私自利的人。”他冷笑,“如果不是看护你们,他会受这么重的伤么?现在你给我说仁义道德,不显得更虚伪可笑?”
雌虫走之前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如果施郁还在,施家哪轮得上你施亦讲话。”
……
荣夏在进入液体瞬间屏住呼吸,过会儿他试探性地吸吸鼻子,这淡蓝液体若空气,扑在脸上有微微凉意,感觉像大雪过后的夜晚,有着沁人心脾的舒畅。
荣夏随液体的飘动而沉浮,这里让他无比心安。
荣夏睁开眼,白景山的脸在液体的涌动下变得格外好笑,他张开嘴吐一连串气泡。
见荣夏嘴边的气泡,一直担心自己配比错误,会对他身体产生无法估计损伤的白景山惊慌失措地扑上来,按下外缸上的掌纹验证,液体一秒清空,荣夏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底部。
空气涌入鼻腔,荣夏剧烈咳嗽。
底盘启动托出荣夏,白景山伸长胳膊死死地抱住他。
“白医生?”荣夏抓着玻璃边缘疑惑,“治疗时间是不是太短了,我左耳朵还没有任何感觉。”他动弹不得,脑袋左右摇摆试图获取自由。
白景山呼出的沉重与悲哀尽数扑在荣夏后颈,漫长沉寂过后,他吐露了当年荣夏一直寻求的真相。
荣夏大脑空白,他呆愣地盯着房间上方白晃晃的灯,光线过强令他不断眯眼。荣夏抬手,才发现脸庞湿润一片。
他说,卞岭西没有死。
荣夏拼劲全身力气推开白景山,他笑着说:“我都不喜欢施宗啦,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话来骗我?”
白景山沉默地看着他,荣夏要被他眼中的悲伤所淹没,他慢慢地收起笑容,用手背抹去下巴上的泪。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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