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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沈原就像一条垂垂老矣、满身伤病的丧家之犬,被扔进了地狱的第十八层。
那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也许他还期望阿洛能够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大发善心地庇护他。
阿洛没有。
她只是一声不吭地,像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原被扔了下去——他连借口都找得那样乏善可陈,又有什么理由让人心生怜悯。
白无常拍拍她的肩:“要去和他聊聊吗?”
阿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老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了。毕竟他给了我一条命,我应当叫他一声‘爹’。”
白无常揉揉她的脑袋,问:“你怎么想的?”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现在想来,十年前的事我做得有些过。”
黑无常扭了一下她的耳朵:“你才知道你当年做得过分啊!那时候你真把我们都吓坏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肝的小丫头!”
“不是这个,是我那时想要杀了他……”
黑无常又扭了她的耳朵一下,被白无常狠狠打了手背。
黑无常:“你那也是年少轻狂,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是你得记住,善恶、对错由阴司判,赏罚分明绝不徇私。你可以记住、可以搜集证据也可以喊冤叫屈,只不能私下寻仇、动用私刑。”
阿洛点点头:“那你们觉得我今日怎么样?”
黑白无常:“很好。”
白无常捏捏她的耳朵,同时道:“洛啊,你打算啥时候去见那姓宁的啊?还有,打算啥时候去任职啊,人福德正神来催好几次了……”
这两个问题倒是把阿洛难住了,考虑半晌,含糊不清地道:“就这两天……”
黑无常:“那行!你好好准备准备,后日我俩带你去老卫那吃饭去!”
阿洛:“……好。”
在那之前,阿洛得去崔府君那把判官笔和生死簿还了。
崔府君和手下两个阴差正焦头烂额地在公文堆里奋笔疾书,见阿洛来了,如见到救星似的,忙扔给她一小堆:“来得正好,快帮忙批阅!”
阿洛低头让那本扔到她头上的公文滑下来:“府君您这是又和阎王爷下棋了?还是谛听又手痒把您的茶换成酒了?”
崔府君摇摇头:“都不是。”
“府君您这是怎么了?”阿洛一脸心疼地指了指自己的眼下,“您这是多久没休息了?眼下都青了……”
府君指着自己眼下的一圈乌青,没好气地道:“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看阎王爷让牛头马面送来的堆积着没看过的公文看的!”
阿洛有点儿懵:“阎王爷的公文为什么要让府君您帮忙阅啊?”
府君:“过几日酆都大帝要过来。”
原来是怕被大帝看到有堆积着、没批阅的公文没法交代啊……
阿洛点点头:怪不得方才经过阎罗殿时大门未开,想来是阎王爷躲府君来着。想想阎王爷现下大概正在六道中的一道里巡查,还是不去打扰他老人家了……诶对了!谛听最近不是闲着没事干吗?正好……
阿洛眼睛一转,对府君道:“府君,谛听近来闲来无事,您可以把他召来帮忙,想来菩萨应会答允。”
府君一拍桌子,对手下阴差道:“速去地狱请谛听过来!”
直到第三日晚饭时,这阎王爷遗留下来的大把公文才批阅完毕。
阿洛与谛听腰酸腿疼地走出阴律司,谛听直接变回原身,把阿洛驮在背上,边走边反思: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崔府君……
阿洛坏笑了一下,揉揉谛听的耳朵:“老黑老白去卫叔那吃饭了,我们两个要不也去?”
谛听摇摇尾巴:“肯定得去啊!饿死我了!”
她们俩到时,卫叔、黑白无常、云娘刚刚落座,还未动筷。
见阿洛来了,黑无常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将她带到一旁。
“沈原没了。”
意料之中,阿洛并未惊讶,只道:“何时没的?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吗?”
“就早上,地狱唱经声特别响亮,想也知道是沈原那厮。之后守刀锯地狱的阴差上来找你,你不在,就和我说的。”黑无常道,“也没留下什么话。据那阴差所说,沈原消散时伸手想握住什么,口中不停地说着一句话。”
“什么话?”
“‘你骗我——清云,救我。’洛啊,你骗他啥了?”
阿洛莞尔道:“其实那日我手里的是府君怕弄丢、损毁而做的副本,不是真正的生死簿。他的名字从来没有从生死簿上划掉过。”
黑无常听了,拍手叫好道:“可以啊我们洛,会玩儿!”
阿洛有些错愕,她问:“老黑,你难道不觉得……觉得我有点儿过分,甚至有点儿可怕吗?你不觉得我做错了吗?”
“错你大爷!”谛听不知道从那钻出来,手里还捏了一条手掌大小的炸得金黄酥脆的鱼。
“阎王派你去人间审问沈原,你是代表阴司去的。且,你还宽赦他两条罪状,判得也公正,很够意思了。哪儿过分了?要是我啊,我一定让他十八层地狱全走一遍再让他死,哪能这么便宜放过他。”
白无常也过来凑热闹,往老黑、阿洛手里各塞了一杯酒,道:“阿洛,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来,过来坐下说,咱们啊边吃边说!”
说着就按着阿洛的肩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阿洛也确实饿了,不停地往嘴里送东西。
卫叔做的菜个个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何况阿洛是真的饿极了,自然吃什么都好吃,都是珍馐、都是美味……
待她稍稍填了肚子,动作缓了下来,白无常这才开口:“洛啊,你一直对‘沈原是你父亲’这件事耿耿于怀,对吗?”
“有点儿吧。”
白无常与她碰了酒杯,道:“你刚出生没多久,沈原就把你掐死了,之后你的魂魄就不再是楚清云与沈原带给你的了;十年前,你把躯壳还给了他,从那日起,你的身躯也不再是楚清云与沈原赋予你的了——你的这条命现在完完全全是你自己的,与沈原、与楚清云再无任何关系,你就是你,就只是你。”
卫叔“哼”了一声,道:“就这样的无耻败类爹,白给我我都不要!”
阿洛伸手给卫叔顺了顺气:“人都没了,就别骂了……老白说的没错,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
白无常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嗯”得千回百转,“嗯”到黑无常忍不住给他塞了一口汤……
月光透过院里的树,撒下一地斑驳。
树下,卫叔这个大醉鬼带着阿洛、谛听这两个小醉鬼划拳玩儿,黑无常搂着白无常坐在树下对酌赏月。
过一会儿,三个醉鬼玩累了,靠在树干上休息。
阿洛半眯着眼,伸出手,在叶片的缝隙中掬一捧月光。
她有点儿想宁珩之了……不止一点,很想很想,思之如狂。
借着酒劲,她扶着树干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
黑无常:“洛啊,你这是上哪儿去?”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你傻啊,人找心上人去呗!”
黑无常很是嫌弃:“就这样?”
白无常:“你当年也这样,那酒气我隔三里地都能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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