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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鳞香
“她是太子殿下的人。”
蟒神如是说。
老龙王:?
元元:?
阿曜:?
蟒神将在阿曜脸上探的信子收了回来:“她身上有白鳞香。”
白鳞香,又称白鳞龙香,龙鳞上的香粉。白龙稀贵,也因其龙精、血液散有冷香,亦如那天山雪池之冷寂,随鳞甲而出,如屑如粉附于龙躯,开鳞光。因白龙才得此异香,故称白鳞香。
而今天下,白龙者,唯有太子殿下一人也。
“我的意思是——”蟒神望向老龙王,俨然在笑一样:“这白鳞,香入骨髓,她是太子殿下的人。”
阿曜竟然从一张蛇脸上瞧出了暗昧,那笑是将她了如指掌的暗昧。
可太子尚未娶妻,老龙王懵了半刻......恍然过来,连忙上前来朝阿曜恭恭敬敬的打了个礼:“才道竟是太子爷贵人莅临,有失远迎。不知贵人造访,有何要事?”
只觉羞死了,阿曜脸上红扑扑的,也不敢抬眼看他们,只弱弱说:“我不过是日子消闲......闻您西海水晶宫漂亮,路过了便游赏至此。”
是把她当做太子的私下相好的小情人了。
她自己都闻不见的气味,全给这大蛇给察觉了,还要给他那言语暗里挑逗一番......怪道这舌头竟这样厉害,单单在她脸上探了两下,就将她悉数整明白了,识香嗅味,厉害的果真是他们山蛇。就凭这沾了体味就给人闻出来的本事,天下间谁人敢绿他?谁绿了他,绿了几成,他都给盘弄的一清二楚,索性他是个佛徒,也不会遇上这茬。就是这好本事,若换给她阿曜身上,就去给人家当个私府探马,专拿那些个奸夫淫夫,不是好赚一笔?
罢了,想的倒是美,自己的事还可愁着呢,给人知其表尚且无碍,要给人把大牢里那档子事抖了出来,那她还怎么活?招惹这禽兽太子,害她一身腥......
“是是是,西海一片好光景,可看可观的多了,俺这就差一纵娥子领您四下走走......”龙王佝偻着肩背说些奉承的话,说话间俨然有些费力。
阿曜讪讪推诿:“不必了,随心转悠,不消麻烦。”
论起来这西海老龙王当是太子的旁系祖父,本也修为不高,如今年迈无能,天庭哪里还用得上。龙系一脉是如此,不论天族亦或是水族,修为高深便得永生,修为低浅的便会随着龙身衰竭而渐入萧条,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归墟。
再无一用,自然闲得慌,难怪成日里贪图赌钱。
“你方才所说,人面蛇身之辈——”那蟒神又开口了,一面从他那金甲内衬中寻出一物来置于掌中,递在阿曜面前:“这个,可引它出来。”
可他掌中那东西,实在恶臭。
看似颇圆,被一张梵语字迹莲花纹的明黄色经布包裹。
“这什么呀......”阿曜有些不情愿的将它接过来。
将经布揭开,那恶臭顿时袭入脑,竟是一颗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头......也不大,也就阿曜手掌方寸间,看不是人头,是什么牲畜的头。
元元吓得一闪:“诶唷,我看不得这个。”
阿曜就是有些厌嫌,捏着鼻子问蟒神:“这能行嘛......我瞧着是个狗头。”
“是。”蟒神道:“不见母犬,这幼犬遗尸在竹簧中给雨淋腐了,魂元当是入了黄泉,可我竹簧族人不吃死物,犬之肉身死不得其所,便碍了轮回——我便裹以经被度它,携带在身,想它终归有个用处。”
“看,恰巧遇见了你。”
“你如何笃定这狗头诱得住那人面蛇?”
蟒神朝她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味也忒上头了些,你们族人怎会有这般重口的蛇。”阿曜拿着,是有些为难。她向来好管闲事,得其饵引蛇出洞自是高兴,可这东西怎么捎带的好?
皆说蛇为无情之物,可阿曜觉着,不过是他们长了一张刻薄的面孔,洞察人情,比那些个所谓人的要灵敏多了。
蟒神察觉了阿曜收拾这东西不自在,故与她笑道:“置于袖中,味道会浅些。”
“啊呀不,熏了衣裙,还怎的穿得!”阿曜炸毛。
“嗯......”蟒神沉吟一时,认真道:“那便要请海荷一用了。”
“海荷?”
老龙王接话道:“应有尽有,贵人且等待一二,俺这就支使人去取——小元子!”
元元上来应承:“在。”
“上那西海华圃去摘些海荷来,呈上来给贵人围裹此物。”
“是。”元元应了,挨着阿曜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有些远,要不你同我一起去吧。”
她轻轻应了声,本也不想在此逗留,便找了托辞:“不必麻烦,我与小元子熟稔,随他一起去取了便回。”
“不知贵人居于何处?俺命落龙子摆了车一道送你。”龙王道。
哪里要送,把事儿给送大了,才好给那禽兽太子来催债。阿曜恭敬道:“劳烦了,将我们送到华圃就好了,我居近东海,过后要上东海拿了这人脸蛇,不必张扬,余了回去也算轻便。”
与老龙王一番盛情难却寒暄罢,阿曜便与蟒神作了作礼:“谢过蟒神,逮着了定然送来给你亲自发落。”
“倒也不必,它并非我族人。”蟒神那张蛇脸上又复有了暗昧的笑,语中戏谑:“也不用谢,只是衾卧中春风得意,姑娘莫忘吹些枕边风,我那竹簧子孙个个出色,文武皆有,指望着多得赏识拔擢。”
“俺也一样。”老龙王拱手随声附和。
......
丢人。
只得装模作样的好似有那回事儿似的点点头,暂且应付了。
落龙子嘴长尾卷。
亦然是四个穿了圆领皂衣的落龙子,头戴鱼鳍冠帽,他们身持缰绳拉了一架镶五彩石的车舆,捎着阿曜与元元在深海里驰行。阿曜虽来西海,却也鲜少往这龙宫来,自是没乘过这样稀罕的车架,速儿分外的快,比手脚灵快多了,一路穿行过石乳山,见得一朵朵金盏灯漂浮,身如羊胃之状,又像那海沫子凝聚而成,一浮一沉的尾随在车架。
“蹭了阿曜的福,我竟也乘上了落龙子车!”元元一样欢快。
是蹭了那禽兽太子的福......
随车的?鱼有的粉嫩、一二莹白,熹微灯火晦明晦暗,好生漂亮,阿曜漫不经心的用指头轻轻点着它们的灯盏,寻思着,诚然是蹭了那禽兽太子的福,才尝得了新鲜。依仗着点太子名声,就享得这等好处,假如、假如......倘若他未曾厌嫌她身份低微,与他同在一处,做了太子妃,那不是一朝得势,脱胎换骨摇身变凤凰,别说天下阳关处处通,上天入地都有人捧着,出去都得横着走了?
又连忙摇摇脑袋,告诉自个儿清醒点,做甚么白日梦?
纵然鞭打的印子悉数消了,可她还没忘记吃痛的教训。
才一眨眼的功夫,落龙子住步,车架驻在了一无垠花海之中。
“阿曜,这一片都是西海香草,不过再没得天姚了。”元元搀了她下车,便领着她往小径行走:“来,我带你去摘些海荷,亦是香草中女眷们甚爱者。”
幽径而来,一圃中是许多灯笼似的藕荷色花苞,小的小如李子,大的大如桃儿,还吐着泡泡。
元元折了一朵来,将那花苞一瓣揭开,见一苞水雾涌出来,一消而散。
“这是海荷,俨然看是含苞待放,却是它最好样子了。海荷瓣叶厚,故而绽放不开,永生为苞,它含了一肚子清新,开了苞花露散尽,你拿这个包裹那物,定不会串味儿。”
阿曜听话的用海荷将那狗头裹严实了,转瞬就不见恶臭。委实纳罕:“竟这么厉害?”
“你试试它。”元元说着便又折下一朵,这回直将那花苞一捏,水雾喷涌而出,闻起来清淡。“水族女眷好食泥肠虫,纵闻着臭,吃着香,每每吃了口中恶气难闻,她们便饮这海荷花露,祛口中腥恶。”
泥肠虫,阿曜也尝过,早闻西海有大锅熬的虫粉,螺蛳汤底,远远嗅着味如沟渠,入口开胃,甚是不错的佳肴......就是味儿难消。
阿曜一边兀自点点脑袋,一边踮起脚尖在原地踟蹰一圈,认真思索一番,臭虫的味都消得去?那——她徒然问道:“这等神奇,定也去得身上的味?”
?
猫着眼左顾右盼一番,见那落龙子车架停驻在幽径外岿然不动,阿曜才弯身凑在元元耳朵旁,悄悄耳语:“就是......如方才蟒神所说,入骨入髓的味。”
她指的是,臭龙的味。
龟子挠挠脑袋,迟疑着:“可以......吧?照理说是去得了的,就是我也没试过,你试试?”
“将这海荷水露添在池子里拿来浴身?”
“也只能这样罢......”元元方才就好奇了,实在疑惑,不觉问:“阿曜,太子殿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说起来就憋屈,金乌同样会欺负她,动辄就揍一顿,可她从不会如今这样难堪,让她这些日子羞赧不已,虽逃了出来,但要想到在无间司狱里那桩桩件件,就心生忌惮,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阿曜怀抱着海荷扭过身去背对着元元,默了许久,赫然起了啜泣声:“那狗太子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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