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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屋漏风
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一张床,一张破桌,一块桌布,一个炭盆,以及角落里的一柄长枪。
苏临又凝视着这些物件好半天。
一旁蒋安已经坐在床上,横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盯着门外,顺带瞟一瞟苏临左顾右盼的举动。
荒郊野岭的地方,却有着大片的坟墓,明显不可能是一夕之间造成,这个布列规则的墓园,说明她已经在这里很久。
诡异缠绕的植物,明显是对土坟的保护措施。为何要煞费苦心的维护这些坟墓?仅仅是为了满足某种恶趣味?
为何土坟只有三面?剩下的那一面为什么单独空出来?
藏在角落里的长枪,一柄一眼就知道绝对不能再用的利器,成为屋子里最违和的存在。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为什么从进来开始,那个女妖就一直在睡觉?答案绝不可能仅仅是困了这么简单。
“有发现了?”见苏临不再转来转去,蒋安问他道。
沉默了半响,苏临现在是问题一大堆,头绪一点点。
“那块桌布,很奇怪。”见他不说话,蒋安率先打破沉默,并拍了拍床沿,示意他走过去。
无奈只能过去,苏临心里一声叹气,挨着他坐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块破烂的黑桌布仍旧斜着,盖住了大半个桌子,露出一个边角。
“你是说颜色?”苏临皱起眉毛,目光定在那桌布上。
那桌布黑得奇异,颜色一块一块的,像是什么东西凝固在上面,覆盖成了这种色调。
光泽也显得很奇怪,一眼看上去那布料竟是坑坑洼洼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一种颇为常见却又不该出现在上面的东西。
半响,苏临不确定道:“是血渍?”
“不仅仅是桌布。”蒋安指了指外面,正对着那个还在床上的女妖,道:“还有那个。”
那件褐色的衣服。
应该也是曾经沾满了血渍,经过一番清洗,最终还是留下了,属于血液凝固之后褐色的痕迹。
解决了一个问题,但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为什么衣服可以洗,那块沾满污血甚至发黑的桌布却没有洗过?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苏临一阵头大。
“如果不是我出了问题,那就是情网出了问题。”目光凝重,蒋安抚着下巴,蹙着眉毛喃喃自语。
怎么又和情网扯上关系了?苏临心里一声低叹,边在心里暗想:果然来人间是会变蠢的。
“你猜猜她姓什么?”突然又转回目光,蒋安对着苏临道。
满脸郁结,苏临脸色阴郁地抬起眼,又神色不服地撇过头去,最终自暴自弃叹了口气,道:“你又知道了?”
“不知道啊,”一脸的理所当然,满嘴的无辜语调,蒋安往苏临那边凑了凑,道:“所以我等一会儿去问。”
压着呼之欲出的白眼,苏临回眸一记刀光,张嘴一句:“有毛病。”
这种满脸无辜,说着大实话气人的本事让苏临牙齿直痒,却又无可奈何。
“我发现一个秘密。”半眯起眼,蒋安煞有介事地勾唇对着苏临道。
“什么?”一看他这个表情,苏临潜意识想躲远点,不自觉的往后倾了些。
“这个房顶漏风。”蒋安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头顶。
“啊?”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房顶,苏临过了好半天才绕出来一个字。
“而且是大风,”斜睨着苏临,蒋安眼中戏谑更甚,“半夜能把人刮走的那种。”
顺带用脚碰了碰那个还搁在床边的藤条物,目光不移一直落在苏临脸上。
苏临略显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撇过眼神,故作淡然道:“并没有。”
“没有?”放线钓鱼,蒋安慢悠悠开了口,“那这难道是神仙干的?”
两人对视着半响没说话,苏临咽了咽唾沫,正欲起身逃离这种越来越不对劲的气氛,旁边一只手就穿过他的手臂,抵在床沿挡了他的退路。
身前一个人挡着,身后一只手拦着,万般无奈之下,苏临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不动。
“小神仙,”抬起眼来看着苏临,蒋安嘴角微翘,凑到耳边低声:“是不是你干的?”
慌忙拦住他靠近,苏临故作镇定,道:“是又如何?”
没想到蒋安话题一转,又是无辜,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小神仙了?”
“蒋、安。”咬牙吐出两个字,苏临攥成拳的玉骨一阵泛白,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找死!”
赶紧一副“我很弱打不过”的样子,蒋安赶紧躲,嘴上却还在讨打:“我明明说过我还年轻......”
明明气得很,却又下不去手,苏临猛地一拍床,扭头坐在床边一个人生气,一边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和凡人计较,不要和凡人计较。
隔了一阵见苏临没了动静,蒋安轻手轻脚坐到他旁边,“花燃?”
略微移过眼神一瞥,又立刻转回来,苏临这回没理他。
“花燃。”继续不泄气地叫道,特地换了个认错的语调。
又是一瞥,悄悄瞄了他一眼,接着再次转回来,苏临还是没说话。
“我绝对不喊了,否则......”一脸正经,蒋安万分诚恳地在认错。
“什么?”终于还是开口了,苏临继续眼神斜瞄着他。
“随你处置,杀剐听便。”蒋安故意用一种壮士出征的决绝口吻,郑重其事地盯着他道。
瞥他一眼,苏临无奈轻叹,面上还是故作高冷,“嗯。”
外面传来阵阵声响,那个睡了好半天的女妖终于醒了。
两人目光同时落到外面,蒋安站起身来,咧开嘴,舔了舔白牙,顺带转头对着苏临做口型,“不要穿帮啊。”
苏临面色凝重地盯着门外,又瞥了瞥旁人,手心开始浸出细汗。
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走到矮门前站定,蒋安斜倚着门框,不为所动地看着女妖动作。
慢吞吞站起身,在床上摸索着什么,女妖半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摸。
总算是摸到了什么,又捏在手里好一阵,半响又放在眼下端详半天,终于是歪歪斜斜的下了床,定在原地好一会儿,生了个懒腰,这才缓缓挪了脚。
伸手扶着墙壁,懒洋洋抬起一只手,女妖开始伸手在墙上画起图案来。
看上去漫不经心,有气无力的动作,画出来的图案却是异常标准,甚至从粗笔到细笔,每一个都一模一样。
一连三个未封口的圆形,女妖缓缓收了笔。脚步朝门外移动,看样子是要出门。
“姑娘终于醒了。”呆在一旁看了许久,蒋安开口了。
缓缓偏过头,隔了好一阵子,才听得那女妖张嘴,“你们还没走?”
“实不相瞒,”做了个礼节性的动作,蒋安顿了顿,“我们来这儿其实不全是误打误撞。”
“嗯?”女妖半抬起眼皮,好似对他的话起了兴趣,“那是什么?”
“其实,我们是来挖炭的。”缓缓继续道,蒋安显出略微尴尬的神情。
“哦。”明显又失了趣味,女妖又抬脚缓步朝外面走,慢吞吞吐字道:“那自便吧。”
上前几步,欲拦下女妖朝外走,蒋安赶紧又说道:“只是我们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不知能不能劳烦......”
“不能。”想也没想,慵懒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
悻悻然退到一旁,蒋安没再说话,直到女妖走出屋子,离他一段距离。
“好吧,既然这样,那只好就此别过,”抬起眼,蒋安看着走远的背影,用略带遗憾的惋惜口吻,道:“只是不知道将军名讳,实在可惜。”
“什么?”那女妖忽然语气大变,方才慵懒的气息尽数褪去,周身一片肃杀之气。
危险和笃定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间,蒋安在她转头之前,换上无辜的音调,“在下不知将军名讳,实在可惜。”
不仅仅是门外的女妖变了神色,坐在房间里的苏临亦是惊住了。
将军?这个莫名其妙、毫无征兆的称呼,在蒋安嘴里理所当然的吐出。
最先想到的是那柄长枪,明明不能再用,却没有被丢掉,可见这个东西非比寻常。
还有那块满是血渍的桌布,或者说,那真的只是一块桌布吗?破烂不堪,只能盖住大半个桌子,露出一个桌角。
或许那本就不是一块长形的布料,而是三角形。并不是因为破烂盖不完桌面,而是形状所致。
外面的土坟究竟埋葬着什么?需要煞费苦心的防止破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精心打理?
如此耗神的巨大、规则坟墓阵型,三方发散的土堆,隔离开来的又是什么?或者说,这个木屋面朝的方向,是哪里?
这一个一个规则排布的,是坟墓?或者说是兵墓?
答案就快要呼之欲出,却又像是还是少了点什么。
为什么旗帜上的血渍从未清洗,而衣服上的却可以?
或许仅仅是因为,旗帜上不只有属于她的鲜血,更有那些埋葬于此将士的血液。
将军,这个称呼处处都存在,却处处都不显露。
女妖目光深沉,道:“姓余。”
“余将军,真的不能帮帮忙?”蒋安诚恳地对着她道。
“我不是去挖炭的。”又恢复成先前懒洋洋的样子,慢吞吞张口道:“但你很聪明。”
“所以?”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蒋安小心翼翼抬起眼。
转过身继续慢悠悠地朝那些坟墓走,女妖摆了摆手,“我可以明天带你去。”
“多谢余将军。”冲着那道褐衣的背影,蒋安抬起眼来,却不禁皱起了眉。
走回矮门里面,来来回回踱步,蒋安眉毛几乎拧成麻花。
“事情不对劲。”盯着他转来转去好半天,苏临总算是冒了一句话出来,“这个妖......”
“嗯。”简短地应了一声,蒋安停下脚步,眉头更紧,“不像是恶妖,对吧?”
一连两回出任务,居然都碰上这种事,虽说前一个纯属误打误撞,但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
情网莫名多出来的不靠谱取丹令如何解释?深山老林里的妖怎么会被人发现?
身处的谜团越来越多,好像一切都有幕后黑手一般。
“不是我出了问题,就是情网出了问题。”苏临又想起蒋安先前的喃喃自语,暗自叹气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还要继续?”半响后,苏临转眸看着他道。
“自然要。”对上苏临的视线,蒋安冲着他一笑:“毕竟光凭感觉,也不能妄下决断。”
正欲点头同意他的话,苏临又听见一旁开了口。
“但是现在不用取丹了,你放心了吧。”蒋安边说边朝他斜看过来,戏谑道。
“你这话不合逻辑。”苏临选择装作不懂。
“难道你不觉得......”稍一停顿,蒋安不紧不慢,“自从有了你,家里省了一笔钱?”
苏临皱眉,道:“什么?”
“柴米油盐酱醋茶,”扬起嘴角,蒋安一脸调笑看着他,“这些东西都是家常用品。”
苏临掀起眼皮一记飞刀,怒不择词:“你的意思是家里有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换上无辜的表情,蒋安又是一本正经了,“我说的是柴,你说的什么?”
一句话让苏临牙齿直痒,又没理由发作,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半响挂起假笑,缓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的也是柴,烧火也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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