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何处陈情

　　“云梦江氏，魏无羡，展示六艺之射。”
　　当魏无羡走向武器架取弓箭时，众人哗然。
　　魏无羡：“……？”
　　他诧异地环顾四周，嘈杂声因此稍稍降低了些，但并没有影响观众们的激情。
　　其实怪不得群众如此热情高涨，一方面原本仙门百家已经将魏无羡的样貌转换成莫玄羽了，小一辈们更是鲜有人像阿苑那样知道魏无羡前世的模样的，一样只识莫玄羽的样子——小门小派的子弟可能连莫玄羽什么样也不清楚——加之魏无羡魂归原身后被蓝忘机保护得太好，即使一路带小辈历练，也鲜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唯一抛头露面的，便是眉山除蛊了，不过一来聂氏清谈会到场的大多是老熟人，自然认得他，即便回去说魏无羡魂归原身了，与他上辈子无交集的人也不知他什么样；二来眉山之行仙门百家并未兴师动众，都抱着一探虚实的念头去的，因此……比如云梦只派了魏无羡一人，姑苏蓝氏只派出蓝启仁，清河聂氏只有聂怀桑，能一睹他真容的实在是少数。
　　更何况，当年世家子弟排名第四的魏无羡，他的丰神俊朗岂是言语随随便便就能描述出来的？
　　原本在场的只有个别大门派的领队认得魏无羡，在他带着云梦听学队伍入场时忍不住诧异他怎么没死——排在远处的众多小门小派的队伍自然是不明所以，也有怀疑真假的。
　　但现在，谁都听到了他的自我介绍，一下子炸锅了。
　　“当真是夷陵老祖本人啊？！这、这也太帅了吧？！”
　　“天啊！魏无羡他本尊的模样真是、真是、真真是……英俊潇洒！”
　　“据说他六艺俱全，展示选了六艺中唯一的武力种类射箭，不知会有如何出彩表现……”
　　“可是，他不是夷陵老祖吗？为什么不展示诡道术法？”
　　……
　　围观群众们毕竟男性远远多于女性，讨论从他的音容笑貌、风姿卓然很快转到他的修为上。
　　一开始，魏无羡只是挑了挑眉毛，不管耳边的嘈杂，专心试弓——蓝湛看着呢，我可要好好表现。
　　但是有热血澎湃的年轻一辈喊了出来：“夷陵老祖前辈！为什么不展示诡道术法？！”
　　“是啊是啊！我们想听老祖前辈吹鬼笛陈情啊！”
　　噗！魏无羡喷了，箭袋差点没拿稳。
　　“这位想听我吹笛子的小朋友……我又不是卖艺的，你想听我就吹啊？今晚展示是展示武力，又不展示音律咯。真要听我吹，你求仙督去啊，仙督要我吹我就吹。”魏无羡直接甩锅给蓝忘机，言罢还不忘回头冲台上的蓝忘机眨眨眼。
　　“可是前辈，展示诡道术法也是武力啊！算不得音律！”少年人就是情绪高涨，纷纷想要一睹陈情风采，加之在场的领队们虽为门派里有权威者，但也几乎无人正面见识过魏无羡的诡道术法——传闻中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威力，谁不想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观摩观摩？所以领队们无人阻止小辈们的呼喊。
　　“小朋友们，你们把这儿当成什么了？这儿可是云深不知处啊，且不说仙督坐镇日日安魂啊清心啊的没法滋生怨气，就说蓝氏家训里，境内不可杀生这一条，恐怕连小鸟小鱼的怨灵都难以找到吧？所以，你们要我在这儿展示诡道术法，是太不把云深不知处当回事还是太看得起我魏某了啊？”
　　小辈们可能不怕笑嘻嘻的魏无羡，但是绝对怕仙督蓝忘机的，瞬间吓得个个噤声。
　　突然，魏无羡想到了一些传闻中自己在姑苏听学时候干的事，小辈们在纷纷效仿的“学坏不学好”的事，又想到方才进门时在蓝湛面前信誓旦旦要教小辈们做人，于是干脆放下了弓箭，走到了练场中央。
　　“我创诡道术法，是因为当年灵力不济，被温晁扔进乱葬岗，只得改修他途保命，实属迫不得已。而这诡道术法习的是音律，以符篆为辅助，不以害人为目的，只为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但这终归不是正统，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我为此被万鬼反噬，付出过生命的代价。现在能够完好地站在这里，也是靠挂记我、信任我的朋友们的倾力相助，拼死保全了我的魂魄与原身，又得师祖抱山散人妙手回春……”
　　世人对诡道术法的热情除了所谓的“强大”外，还有魏无羡的重生，这对于渴求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人们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啊！
　　在这里，魏无羡虽然含糊其辞，但却也清清楚楚地告知仙门百家：我活两世、魂归原身，与修诡道术法无关！
　　“大家齐聚姑苏蓝氏，为的是听学求正统，魏某会带队云梦，也是想弥补一下当年自己年少轻狂时在云深不知处所犯的错。希望每一个来听学的都能尊师重教，努力学好理论知识，为今后的实践打下保命的基础。”
　　言罢，他环顾四周，没有一人出声。台上的蓝忘机从他走到练场中央发言开始，便陷入到回忆中，宽袖下的手握成拳——他就这样听着，听着魏无羡轻描淡写地描述着让他无比心痛的从前。
　　“当年岐山温氏的射箭大会上，夺得一甲的便是我云梦江氏魏无羡，”蓝忘机提前退场还得了第四的记忆，被抱山散人禁制了，不然他可能会当场提出再比一比。“可惜大家似乎对我这个天下第一的射术不感兴趣——也是，剑道正统，那么我便展示剑道。”
　　魏婴……台上的蓝忘机还不知他金丹二次结成，听他主动提出展示剑术，不由得紧张起来。
　　“哪位愿意与魏某交手切磋，完成展示？”魏无羡一脸真诚地环视四周。
　　这个魏兄，真是嚣张啊……聂怀桑是知道魏无羡二次结丹的，也知道他的剑法有多厉害，此刻非但丝毫不担心还隐隐兴奋起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第三位上前切磋的领队，被打掉剑后，没人再上场挑战了。
　　如若再来一位，蓝忘机便要起身阻止了——起初魏无羡施展出那惊鸿一剑，他便确定魏无羡重新拥有金丹了，心下欣喜；当连着三场展示下来，他察觉到魏无羡的身体有异：虽然挥剑如常，但唇色隐隐发黑，眉间微红，似有血气上涌。
　　“诸位承让。”魏无羡潇洒行礼，一振衣袖，大步流星地回到云梦队伍站定，双眼直直看向蓝忘机，一脸“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惹得蓝忘机旁边的蓝曦臣不由莞尔。
　　这个魏公子，真是一点也没变，即使失忆了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挑逗自家弟弟。
　　从展示结束到第二天听学开始前，魏无羡一直沉浸在仙门百家的听学队伍对自己的剑道修为的褒奖艳羡中，然而陪读开始，他便得意不起来了——即使蓝忘机为了他而“屈尊”来听学处陪读蓝氏子弟，他也半分不想留下一直听着蓝启仁解读蓝氏家训。
　　四千多条啊！
　　他开始怀疑，等蓝老先生解读完后他是不是会被动、不，是被迫恢复记忆了。
　　不行，为了身心健康，呸，为了确保身体痊愈，我还是得想办法逃掉陪读——办法是早就有了的，昨晚他是故意连比三场，为的就是希望通过切磋展示，快点激出自己的蛊毒淤血。
　　可是不知道是对方太弱还是自己太强，三场下来竟然也只是血气翻涌而已……血气翻涌这种效果，他只要多看看蓝忘机多胡思乱想一下就能达到了，可是不吐出来谁知道自己抱病陪读精神可嘉啊？怎么达到做了ji (女还要立牌坊……呸，是既能逃掉陪读又能起到让小朋友们“学好样”的效果啊？
　　按照他的原计划，就是昨晚吐个昏天暗地，让大家感动于他的精神的同时免除陪读这个苦差事。
　　唉……怎么办？他手掌抚上胸口按了按。要不自己打自己一掌？可是蓝湛就在对面看着唉……他咬了咬嘴唇，看向对面的蓝忘机，希望能看到蓝忘机没有盯着自己的时候给自己一掌。
　　这一看，魏无羡却心下一惊：蓝湛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干嘛？这是我哪里不对了？
　　他连忙放下想要给自己一掌的手，更加挺直了腰板。一定是他察觉我的小动作了，不行不行，我得换一招，不能因此让蓝湛讨厌我。
　　讨厌我？
　　魏无羡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仔细去看对面的蓝忘机。
　　是了，这眼神盯得我越发紧了，想必曾经我跟他的关系确实“很好”——交往密切，可是是反面意义上的密切……天呐，我昨天还在他面前说我们以前关系一定很好——蓝湛心里估计一连串地冷笑吧？
　　想着想着，他便一下子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连忙用手掌顺了顺气，闭上眼皱着眉头暗暗喘了几下。
　　坐在对面一直关注他状态的蓝忘机宽袖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的脸色很差，又抚胸喘息，想必是难受得紧了。蓝忘机若知道这是因为魏无羡胡思乱想，把他当成假想敌了的反应，不知会作何想。
　　“诸位大多是初次来云深不知处，想必还未好好参观过此处景致，接下去到午膳前，就由蓝氏听学子弟带大家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原本是没有这一安排的，只是一直关注魏无羡情况的蓝老先生察觉到他的不适，假借游览赶紧放他休息。
　　“唔！”魏无羡确实忍到了极限，刚起身便想吐，不过看着雪白的地毯，他硬生生憋住，仅一丝黑血顺嘴角流下，他马上衣袖按住，轻声交代了一下云梦学子，不顾众人看到他呕血的反应，赶紧往外走。
　　蓝忘机的心揪了起来，立刻上前，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魏无羡此刻脑子里仿佛打翻了碗架了一般，各种鸣响，各种痛。他完全没注意自己往哪儿走，也没察觉蓝忘机就紧随身后。他只想着离人群越远越好，吐也不能在蓝湛面前吐。
　　“呕……咳咳……唔……”待他冲进一处僻静的院子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扶着石墙吐得眼冒金星，直起身子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直直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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