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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告别同事们,沈安然启动车子送林笑回家。一路上一直迟疑要不要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上午,林笑完成资料分析,开始静下心来想电影宣传语。不出所料,刘欣梅很快将她叫到办公室。
“经理早。”她微笑,一如继往地不卑不亢。
“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出差。”刘欣梅紧锁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出差?去哪里?做什么?”她一头雾水,上班的第二天就出差,她甚至还没有任何项目在手。
“N市,甘总带队,你是成员之一。资料都看熟了吗?”刘欣梅嫌恶地开口,口气不善。
“还好。可是,我去能做什么?”尽管对方懒于回答,可她还是要问清楚,这毕竟是工作,不是过家家酒。
“这是正常调动、工作安排,我没必要跟你交待,你听命就是,否则你可以选择辞职。”刘欣梅激动地站起来,怒目相对。
林笑从没见过她失控至此,虽然以往她们的交往有限,可她知道,刘欣梅永远是周旋在男人之中收放自如的交际花,极少喜怒形于色。
“我明白了。具体行程我会跟May确定,不打扰你。”她选择退让,转身走出办公室。
一切来得太突然,昨天才刚刚入职,今天就面临出差。接了一杯水给自己,林笑需要慢慢想清楚,顺便调整一下心态。
刘欣梅能有这么大的反应,想必是和甘肃脱不开关系。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林笑也略知一二,这个能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传奇女人,单单对甘肃言听计从,即使没有名份上的界定,可公司上下早已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
当年,刘欣梅在创世纪已做到总监位置,却被甘肃的一招釜底抽薪,让她心甘情愿来麦点做一个分部经理,不仅带来大批客户,还将铭达地产这块人人想吃的肥肉一并奉献,可谓居功至伟,在广告圈哄动一时。
创世纪从那以后,元气大伤,不得不含恨退出房地产策划界,转战影视圈;而甘肃却凭此一役大获全胜,不仅在公司站稳脚跟,更率领麦点策划部一跃成为广告界龙头,一发不可收。
林笑不相信甘肃会因为私心才让她随队出差,以他的精明与老辣,怎可能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新人得罪他的麾下大将。尽管还搞不清具体原因,但她相信刘欣梅一定误会了她与甘肃的关系,才会如此反常。
爱情,真的能让人盲目,看来她已陷得太深。
收起思考,她开始继续手头的工作,明天出差,今天还是要继续。没有受宠若惊,更没有诚惶诚恐,平淡得一如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下午四点,她发e-mail给阿牛,将五条宣传语与一套串词传给他,并告知他明日出差,无法参加比稿。很快收到阿牛的回复:千万小心,休成炮灰。她微笑,阿牛果然慧眼如炬,对办公室政治了如执掌,一早洞察一切。
下班前,May找到林笑,将出差行程及飞机票一并交给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老大发飙,你一路小心。”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座位,立刻被刘欣梅叫到办公室,紧接着是女人刻薄的批斗声。
一看形式不妙,整个办公室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办公桌,五点一到迅速逃离战场。林笑与众人挥手告别,独自站在车站等车。今天沈安然不能来接她,因为他们的项目已顺利完结,客户专门为PHYD举办了庆功宴。他提早给她发了短信,叮嘱她早点回家,路上小心,记得吃饭。
车站挤满了人,大家都在为了回家而努力。她已连续错过两辆车,实在是无力与人争。左顾右盼,看着人头攒动再没了等车的兴致。独自漫步在初春的都市街头,感受着轻凉的晚风与华灯初上的曼妙,别是一番醉人。
“上车。”一辆X5急停在她的身侧,甘肃的手探出车窗握住她的手臂。
“我不希望你吃罚单,可也没必要坐你的车。”她冷淡回应,,继续前路。想到刘欣梅下午的挫败与悲哀,她迁怒于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一切只是利用,仅仅是为了他和他的事业。
“上车。”他居然没有还击,只是开车跟着她,再次抓住她的手臂。
“我不介意成为你要利用的人,因为我只当那是工作;可我介意你利用一个女人对你的爱,而当她是助你事业风顺的踏板。”她停住脚步,一脸鄙视地直言以对。
“明早八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他眼神黯淡,没再坚持却也没有解释,只是松开她的手启车而去。
沈安然按例在各桌之间敬酒,放下酒杯就转到角落里给林笑打电话,确定她已到家,他才放心回到座位。
“各位,今晚我们有幸请到PHYD大中华区咨询总监汪涟漪汪总到场同贺,真是蓬荜生辉,让我们欢迎汪总作祝酒词。”主持人满面红光地请上汪涟漪。
“尊敬的客户、各位PHYD的同仁,大家好,我是汪涟漪。很高兴听到华北区咨询团队首战告捷的好消息,这对PHYD大中华公司的全体同仁来说,无疑是个值得永远铭记于心的经典战役,更是我们PHYD抒写与国企联手打造新时代竞争力的恢宏开篇。你们半年来的努力,公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刚刚从美国总部汇报工作回来,董事会对于大家的工作相当认可,并对客户给予如此高度的评价深表感谢。今晚是我们凯旋的日子,更是我们可以纵情狂饮的日子,在此,我代表PHYD大中华公司高管人员敬在座的各位一杯!”台下掌声雷动,大半年的辛苦没有白费,魏峰首先走过去与汪涟漪碰杯,能得到总部的认可,他这个华北区总监最是开怀,他的团队是如此坚强,他的属下是如此出色,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男人畅快。
汪涟漪走下舞台,先与客户碰杯相贺,然后由魏峰引领,与PHYD的将士们一一对饮。“这位是沈安然,L大经济系高材生,团队里最年轻的咨询师,相当有潜质,是A&R沈老的公子。”魏峰将同事逐一介绍,直到沈安然。
“果然虎父无犬子,我和天阔可是老交情了。”她先是一愣,随即爽朗一笑,眉宇间像极了林笑,只是更多一分稳重与成熟。这些年来,他,过得好吗?
“魏总在工作总结中没少提到你的名字,年纪虽轻却沉稳认真,而且技术过硬。”汪涟漪深深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斯文儒雅,气宇不凡,得体的西装,毫不张扬的神态,颇有些他爸爸当年的风范,却又比沈天阔更多了一分平和与谦逊。
“多谢汪总、魏总。这次能取得项目的最终胜利,团队上下一心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他并非谦虚,而是真诚感谢他的同事们,这半年来他实在获益良多。
汪涟漪没再多言,含笑与下一位同事碰杯,沈安然也被同事们拉到一边喝酒去了。
接近十点,汪涟漪回到家,悄悄开门,轻声进屋,正看到女儿收拾衣服的背影。
“Surprise!乖女儿,我回来了!”她从背后抱住林笑,然后扭过女儿的脸重重地亲了一下。
“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林笑惊喜万分,开心地拥抱母亲,终于结束了独自在家的可怜生活。
“下午的飞机,要不是赶去参加公司的庆功宴,早该回来了。”她边说边在手提包里翻来覆去,终于掏出一个漂亮的盒子,“宝贝,礼物。”
“谢谢汪美女。哇,我对林先生、林太太的佩服简直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啊!我要是一直不肯戴,你们是不是要买遍全世界?”她摆出黄飞鸿的招牌动作,拿着那个精美的心型胸针,任由亮晶晶的碎钻闪闪发光。
“我希望我家宝贝儿越来越漂亮。手饰不怕多,重要的是有合适的人戴。你如今也工作了,总会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早晚用得上。”她一看到女儿就完全变了样,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汪总监,而是一个只想让女儿开心的母亲。
“恩,等我缺钱了就把它们都卖掉,摇身一变成小富婆,然后远走他乡尽情挥霍!”她开心地与母亲玩笑。这是她们家的特色,没有长幼之分,只有道理之论,父母与她一直平等相处,开玩笑早成家常便饭。
“你敢,这是我和你爸的心血,你要是敢卖,我现在就把你卖掉!”汪涟漪张牙舞爪地扑向女儿,母女俩顿时笑成一团。看到女儿一脸的天真烂漫,她心里十足的高兴,或许,她已在一点点忘去过去,开始新的美丽人生。
“大人,小人知罪,饶过小的这一次吧,小的还有要事禀告呢!”林笑禁不住母亲的搔痒攻略,很快弃城投降。母亲从来是家里的活宝,跟那个一身艺术细胞、深沉内敛的老爸简直天差地别,而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居然能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幸福得让所有人羡慕,也许正应了传说中的那句“互补也是一种和谐”。
“我明天出差,本来给你们留了字条的。N市,估计得一周时间能回来。”林笑看着贼心不死的老妈,赶紧说明重点。
“我们林大小姐这么受重用啊,刚刚上班就有机会出差?Perfect,只是别忘了带礼物。对了,你爸有电话回来没?”她毫不担心女儿的适应能力与应对能力,多见世面才能心胸宽阔,绝不是件坏事。况且,只要是她喜欢做的,她与丈夫都会全力支持。
“有,刚刚结束在维也纳的演出,好评如潮;明天转战巴黎,接着是罗马,还要一周能回来。”
“哎,下周可怎么过,孤独的我呀!”汪涟漪摆出一副失落的样子,眉头拧成一条绳。
“我这周怎么过,你下周就怎么过好了,孤独的我终于脱离苦海了。”她兴灾乐祸地看着可怜兮兮的母亲,吐着舌头说。
“懒得理你,给我老公打越洋电话去喽!”跟女儿挥挥手,潇洒地转出房间。“对了!”她在门口探回头,口气神秘,“我们公司有个叫沈安然的小伙子很是不错,外表出众、业务过硬,就是可惜呀……”她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怎么了?”林笑一直没和父母提起与沈安然的事,母亲突然提到他,她心里一悸。
“可惜有女朋友了,不然……我一定招过来做女婿!”她爽朗的笑声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林笑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摸了摸项上的指环,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真的没什么能躲过母亲的法眼。
林笑一直将父母的爱情奉如童话,多年来自豪不减。父亲当年还只是交响乐团的助理指挥,偶尔才有上台表演的机会。而向来憧憬艺术的母亲阴差阳错地听了一次他指挥的音乐会,居然深深着迷于他的风度,爱上了交响乐。她主动到后台与他攀谈,天真得好像粉丝看到偶像,她笨拙地向他请教音乐中的奥秘,真诚得一如刚刚接触乐理的小学生,让父亲大为感动的同时,更是心动不已。自此以后,他每次出场,她都会捧场,而票总是他送给她的。
自她懂事开始,父母就给她创造了无比轻松的成长环境,不强迫她读书,更不限制她交友。他们甚至早就把她当成大人看待,与她探讨人生道理,让她学会积极面对自己的人生。后来,他们事业越发成功,家庭却并未因此而风雨飘摇,他们反而愈加恩爱。
父亲常说,有母亲在的一天,他永远没时间想别的女人,因为她总能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即使她不在身边,却还是挥之不去她的影子。爱,本就是种激情易退的东西,持系它的除了责任与道义,更多的是彼此将心比心的关怀。他们平时各自忙事业,回到家则完全回归家庭,既没有领导的架子,也没有艺术家的脾气,相濡以沫地走过半生,实在让人羡慕。遥望窗外,她与他的未来会不会也可以如此呢?
沈安然在晚宴结束的第一时间打给她,若不是夜已深,他多想毫不犹豫地开到她家楼下,与她分享今晚的开怀。
“还没睡吧?”他温柔的声音有点飘,一定喝了不少酒。
“快了!”她无甚热情,实在不喜欢他喝酒。
“对不起,实在是推不掉,我答应你,会为你保重。”他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泛着幸福。
“我明天要出差,估计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你确实需要保重。”她睡眼腥松,语气撩人。
“这么急?去哪?”他警惕地问回去,口气不悦,甘肃好像定时炸弹般让他心神不安。
“N市,随领导谈项目,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懒得再想,总之是被利用,也就无所谓原因了。
“是甘肃?”他已完全清醒,只觉如鲠在喉。
“是!”她听出他的不快,却也尽量保持平静。
“有其他人同行,还是只有你们俩个?”他再次探究,充满责备与质问。
“有什么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沈安然的口气让她不悦。相处至今,她以为他们至少可以做到彼此信任。
“能不能不去?我不喜欢这个人!” 他在妒嫉,更多的是担心,对于甘肃,他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不过是公事公办,喜不喜欢有什么区别?”她更不喜欢,可还不至于公私不分到因此拒绝工作安排的地步,庸人自拢有什么意义?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感觉?金门酒店也好、咖啡店也罢,他无处不在,而你又次次一反常态,我……”他真的喝多了吗,为何如此口不择言?还是潜意识里害怕,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将一切据实以告呢?理不清心里的感受,只是直觉地不希望他接近她。
“你喝多了!”这是什么意思?他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无理取闹指责她的不忠吗?她身上已贴上他的标签,理所应当成为他的专属吗?
“我现在去你家,现在就说清楚。”他气急败坏,急不可待地想见到她。
“不必,我要睡了。”她莫名烦乱,根本没兴致再与他争辩。
挂掉电话,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本以为已经可以将他纳入生活,实际上她也许并不了解他。这是他们相处以来第一次不欢而散,为的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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