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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第三十天
身体弱到只是在车厢里睡一夜就发了热是迟谙没想到的。
次日起来呼吸不畅浑身无力,强撑着精神和牧官书说了几句话,头昏昏沉沉的说出来都颠三倒四,还连打了七八个喷嚏打得头痛。
扶风笑话了她几句觉出不对,牧官书有备寻常对风寒的药就赶紧给她煎了一副。发汗后热度退去,便以为养几日就好,谁知继续走了几日竟有加重之势。不宜再奔波路程又耽搁下来,快数伏的天气只能窝在客栈里窗户都死死关着。
“这么副身子骨你小时候家里人得愁死吧。”
今日是最后一副药了,喝过后站在后窗对着后院马厩放风,扶风见她偶尔还咳几声这张嘴忍不住又要冒犯直言,迟谙想了想爹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常见,诚实摇了摇头,扶风已凉凉接上后半句。
“能活到这么大真不容易啊。”
“也没有,不是三年前就死了么?”
相处久了有些话也放得开不讲避讳,微微一笑不介意拿自己短命自嘲。扶风嗤笑似很满意她如此“上道”。
正说着,忽然听闻“嘭”一声,循声而望正见马厩旁小柴房的门打开,一个女子的身影急匆匆跑出来,只眨眼片刻,就没影了。
正自纳闷,偏天色昏沉瞧不出什么,便见柴房中再次走出个男子来,低垂着头步履缓慢,似在思索。
扶风搭了句许是情人幽会女子想起急事先跑了。好像有几分道理,又正逢牧官书送饭过来在敲门,迟谙掩了窗便不再上心。
次日天色还未亮,客栈的后院就响起凄厉地尖叫,惊起一众已进入浅眠的人。
若非累到极致,迟谙一向也睡得很浅,很快就被那尖锐之声吵醒,左右唤几声扶风,不在房里,起身刚披上衣服,一声“后院死人了”,扶风回来了。
“什么?!”
“死相可惨了,你别去。他们已报官了。可是怪啊,我昨晚没觉有什么动静...”
不同迟谙对此事惊恐,扶风对死亡倒淡漠,只是觉的死人很是怪异。衙门的人很快就到了,把人都召去楼下盘问。
死者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叫赵择,是个商贾,此番携家眷迁往京城落户。
今早小二去后院却见他倒在马厩之中浑身都被砍得稀烂,血肉模糊脸也看不清,甚至已招了一群绿头蝇子叮在刀口上久久不肯离去。吓得他眼前一黑尖声大叫险要昏死在原地。
本县向来太平,甚少出现这样凶残的命案,避免引起恐慌衙门已将尸首带走等仵作验尸,客栈一众人则被勒令留在原地,因搜查过那赵择房中少了地契银票,一些值钱配饰也不翼而飞。初步断定可能是不相识之人谋财害命。
赵择此行带了两位夫人和妻妹,下楼来时显还不知发生什么,待确定死者身份之后,三个女子便当人面都哭成泪人。
尤其二夫人白氏,不住喊着“三郎”,神情悲痛欲绝最后竟真的昏死过去,叫人感慨她用情至深,又不禁怜悯。家主已死,妻妾又都膝下无子,财物便找回来,日后这两个久居深宅大院的柔弱妇人无人庇护,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案重大县令也亲自来了,出乎意料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生得面若好女很是俊俏,只行为举止看着不怎么端方,好像那高门安排出来随便历练几年的游手好闲公子哥儿。对着官差们颐指气使不说,和善劝了赵家女眷几句眼见人仍止不住啼,就嫌起她们烦来。
嘟嘟囔囔了几句诸如“女人就是麻烦拎不清”,一转头瞧见牧官书,也不知怎么就触了他霉头,竟走上来亲自细细盘问。末了颇为笃定道:
“这些人里,你,嫌疑最大。”
“任大人问查。”
牧官书面上没什么其它神情,古井无波地瞧着他。迟谙却有点不高兴,也不知此人哪里来得直觉就下如此判断。蹙了蹙眉点头应和扶风的那句“半吊子仅凭喜恶查什么案”,不意那县令竟忽然转头瞧过来。
“凶手应是个力气比较大的男子,才能杀人后将尸体带到马厩,而且,尸体被砍了那么多刀说句肉泥也不为过,只取性命全不用如此费力,那么这凶手必是个穷凶极恶喜好杀戮的癫狂之人。客栈这么多人,可只有你一个江湖人,四处漂泊历经刀光剑影的,有些特殊嗜好也不奇怪吧,你可最符合了。这位姑娘,我说得可对?”
这番言论当真武断至极,可他兴许还觉迟谙适才点头是赞成他言论,自信又期待的目光看得迟谙面上都有点挂不住,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余光瞥向牧官书,最后直视县令道:
“为什么不会是仇人泄愤呢?”
男子一愣。
“什么?”
迟谙稳了稳心神,不疾不徐地先行了个礼。
“大人,民女拙见,虽未曾见过尸首,但如大人所说那般的癫狂的江湖之人,想来是不会仅仅用砍肉泥这般手法来满足嗜血喜好的。下如此狠手,兴许是真为谋财过程中被赵先生激怒以此泄愤,又或许就是熟人昔日有何仇怨,人死尚不足,必要损毁尸首方能解心头之恨,丢失的财物,本就是掩人耳目。”
这话其实迟谙不该说,毕竟官府又不止这一个草包县令办案,便是在座都能猜出一二可能,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过不舒服。明明放在以前就算不服气也绝不会有这种一定要出头唱反调打人脸的怨念,今日偏偏那般强烈。
果然,待迟谙说完,男子的脸垮下来,扭过头去喃喃自语。
“当真女子短见...熟人?此行只有赵家女眷,难不成还能是这二位夫人谋杀亲夫?”
迟谙不再接话,往牧官书身畔挪了挪,见牧官书没有和扶风一样责备自己出头,低头竟有点心虚。这当口却见上楼搜查的官差竟扛着牧官书那柄重剑跑下来。那县令见此露出了然得意的微笑。
“这么大一把刀,你可还有话说。”
大雍建国两百年,对江湖人的限制一直不多,甚至建朝初期本就是靠江湖帮派支持夺来政权。而今江湖大门派不周天和凌烟门仍和朝堂势力相交融,有不少长老在朝中任职,门派中也不乏世家子弟。
故一直以来,官府对江湖人随身携带兵刃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正因如此,能不能定罪,怎样定罪,就是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可轻可重。倒霉的没什么背景撑腰之人若触了这霉头,真的全看官府了。
而今这县令就能拿此做文章,说着什么“虽无律令禁止却有危害百姓挑衅公门之嫌,纵无杀人之实也有害人隐患”,叫牧官书去牢里走一遭。
昨日迟谙喝完药没什么大碍今日二人本要继续上路了,偏出这样的事,最后虽因着实牵强改为留在客栈派人监视,但一时半会儿定是走不得了。
回到卧房里,心情有些烦闷,想想那县令武断的模样,再听扶风骂了几句,愈加气闷。
若迟迟破不得案总不能一直逗留在此,甚至怀疑会不会屈打成招叫牧官书认下这罪。想了想也不知去马厩转转能不能找到死者鬼魂问一问,可扶风又说附近没有魂魄,新死的鬼白日不能出来,若今夜也没有就要等头七了。
正说着,便听门外响动,好像赵择的二夫人白氏醒了过来,叫嚷着要出门去衙门见见丈夫尸身,已跑到走道上来,两个婢女根本拦不住。
本就有些怜悯她遭遇,又听外面悲戚哀婉的女子抽噎几乎声声砸在人心弦上,迟谙不忍开门欲去看看。就听一声“阿姐”,白氏的小妹从右手那头开门冲出来,从迟谙门前奔过,上前拦住白氏,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身子要紧啊阿姐!姐夫在天有灵一定不愿你见他面目全非的模样,你且安歇等着衙门的结果罢!”
一副姐妹情深的哀婉画面,听者伤心见者落泪。迟谙也动情不禁想她们之后处境竟越想越难过。暗暗抹了把泪就要悄悄掩门,身侧扶风忽然“咦”了一声。
而迟谙还莫名地陷在那虽哀戚却和自己并无关联,无需如此动情的巨大悲伤之中。十分奇怪的,就好像死者也是她的什么亲眷一般,甚至难过到觉得心口一丝痛意。直到扶风再次开口。
“迟谙,你觉不觉得......这白姑娘,有点眼熟啊?”
悲痛欲绝的情绪因这一句忽如潮水般撤去,迟谙有些茫然它骤起骤落,但很快就意识到扶风在说什么而落入另一不解之中。
“眼熟?”
“对啊,她适才跑过去的样子...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扶风喃喃着,从九元庄获救后她也元气大损,能力被狠狠削弱一番。比如无法再详细探听远处动向,无法燃起鬼火,无法对一些事物有十分精准的记忆。
但是她有印象又觉得自己也会有印象的人...跑过去的样子么?迟谙心中忽然灵光一现。
“昨天。你是不是觉得她像昨天柴房跑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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