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十章
不是钧少爷要我收到信第一时间送来么?这会儿又凶我做什么?小厮委屈地看着唐寒钧。
“慌什么!”唐寒钧呵斥一声,“没看见府中有贵客到吗?”
钟灵秀很讶异,这样严肃的唐寒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经:“寒钧兄,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治下不严,让灵秀兄见笑。”
“哪里,哪里。”钟灵秀对这样的他,还是不习惯。
唐寒钧转头冲小厮问:“什么事?”
小厮吓个激灵:“是杜少爷送来的信。”
“哦。”唐寒钧冷淡道,“放书房桌上。”
钟灵秀听在耳内,不禁八卦:“寒钧兄,是哪家杜少爷啊?不会是鹤影兄吧?”
唐寒钧搪塞道:“灵秀兄~再不进去,茶就凉了。”
钟灵秀分明听出威胁的意思,笑嘻嘻由他引着往里。
送走钟灵秀时,夜幕已低垂,掌灯来到书房,那封信正静静躺在他桌上。
这样的信,他已经收到三封了,却连一封也没回过。
家中现在的情况,花前月下,看灯游湖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过,我连解释都不解释,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唐寒钧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木桌桌面,寂冷的夜色中,那声音敲得人心微微发颤,一盏橘光的暖灯旁,半明半暗的表情,迟迟没有变化。
鹤影兄,见字如面。之前未能回信,实在抱歉,此番来信是要告诉你…杜鹤影把这信件来来回回读了两遍,不禁咬着笔杆,若有所思。
寒钧兄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该不该去呢?被清明兄知道,他肯定要大闹,不告诉清明兄?这个...
杜鹤影自己笑笑,根本不可能嘛,他几乎日日来找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鹤影,你休息了吗?”隔着纱窗,传来父亲的声音。
杜鹤影起身答道:“还没有,父亲。您要进来吗?”
父亲沉默片刻:“不了。”又迟疑道,“听说,魏家公子每日都来?”
“是。”
父亲叹口气:“他很喜欢你?”
这次换杜鹤影沉默。
“如果他真心喜欢你,可以考虑。”
“是。”
杜鹤影知道父亲的决定,不会为他轻易改变。
“早点歇息吧。”
“是,父亲。”
连对儿子的关心都夹带着对利益的诉求,这个家还真是,从里到外散发着铜臭。
又将那封信小心取出,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想象着他写下这些时的模样。
去他家吗?那只好写信告诉他我的情况。
这样的…幸福…对呀…是幸福,是很短暂的吧。毕业以后…我们…没有以后…
“寒钧。”
“爷爷。”
“最近有发生什么好事吗?”爷爷盯着他。
“爷爷怎么这么问。”
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你最近总是满面红光,不是发财就是发...咳咳。
“我就是问问。”
唐寒钧故作轻松:“也没什么大事,”斜看爷爷一眼,发现他只是低头专心喝茶,这才接着说,“只是有些同窗好友要来家中做客。”
“说到这个,”爷爷放下手中茶碗,“那位钟少爷,你可不能欺负他。”
“哈哈哈哈,爷爷你说什么,”唐寒钧尬笑两声,“我怎么会欺负他,他是我同窗又是寮友,不会的,爷爷来尝尝这个糕点。”
唐寒钧声音陡然严肃:“最近二伯一家没少动作,掌柜们暗地里都告诉我了,他们的那些勾当,呸!”
“寒钧啊,你二伯再坏,到底还是一家人。”伤感的声音中透露着对亲生儿子的慈怜,“最后,到最后,放他一马。唐家人丁单薄,未来就靠你了。爷爷不是个封建的老顽固,不过,若你没有后嗣,谁来继承唐家?”
后嗣?爷爷是知道什么了?
“爷爷,我还小,后嗣什么的不着急。”他只能先这么安慰爷爷,也安慰自己。
呼~吹走浮在水面的茶叶,小口啜饮:“爷爷希望你幸福。”连同你父亲的那一份,一起,永远幸福。
幸福吗?这是种奢求,这样和杜鹤影的相处,也只能维持到毕业吧。
幸福是短暂的,但依然值得为之付出,只是,到那天,不要伤害他才好。
正月十五,花灯节。
今年不知是哪家商人想出这样赚钱的生意,在唯河两岸挂满各样花灯,将河面的船支一并承包,充作统一的游船。游船有小有大,小的仅够几人乘坐,大的船高两层,足够搭载数十人。
钟灵秀包下一艘不大不小的游船,船舱内正好能放置一张圆桌。圆桌早已堆满酒菜,唐寒钧仔细嗅嗅,酒很香。
“来得够早!”钟灵秀两只腿在圆凳上晃荡,左手握着碧玉酒杯,“喝!今天不醉不归!”
唐寒钧替自己斟了一杯:“说好不醉不归,那就不醉不归。”递在唇边,一口饮尽,“我们动作得快些!”
钟灵秀也饮尽杯中酒:“好。”紧紧捏着酒杯。
“鹤影兄~”唐寒钧大声唤着杜鹤影。
他站在岸边简易码头的阶梯上,听见唐寒钧的呼唤,冲他点头示意,明明他脸上没有笑意,却驱散了四周的寒气。
船支靠近码头,杜鹤影身后走出一人,那人笑意盈盈,正是魏清明。
怎么样,没想到吧?自己可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杜鹤影同意他一同前来。
唐寒钧看见他,面无表情,不过有人却迫不及待。
“清明兄,好久不见。”
魏清明十分惊讶:“单江云?”
连杜鹤影都有些吃惊,他怎么会出现。
豆山一别,单江云便再没出现,那一日,他和魏清明去他家探望,也没见到他人。
曾有传说,他犯事被抓,学院对此讳莫如深,并没有官方说法。久而久之,大家便没有再提起这人。
今夜一见,他似乎有些改变,杜鹤影暗自揣度着,好像成熟了许多。
单江云笑着招呼:“鹤影兄,别来无恙。”
看来是吓着他们了,不久是很久没出现嘛,至于么!
钟灵秀也向他们问好:“鹤影兄~”很是热情,对着魏清明不过随意抬手,敷衍着,“清明兄。”
魏清明当然听出来,看在鹤影的面上,我不和你计较。
“先上船。”唐寒钧向杜鹤影伸出一只手。
杜鹤影边答:“谢谢,”边扶着他的手大步踏上船板。
“清明兄,给我手,我扶你。”单江云冲他露出大白牙。
魏清明打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进河中,好在单江云眼明手快将他扶起。
“清明兄,你还没喝,怎么就醉了。”
听见单江云这话,唐寒钧、杜鹤影齐齐回头,魏清明被看个又羞又恼。
一阵歌声恰好替他解围,河面之中有一花船,船身被各色鲜花装点,船中坐着本城歌舞最好的技者。这船今夜在河中行驶,愿点曲点舞的便呼召船头坐着的徐娘,徐娘得着银子,会为你安排妥当。
现在花船离他们很近,靡靡之音随风而来,唱曲的技者嗓音绵腻,用词大胆,听得人面红耳赤。
众人已在圆桌旁依次坐定,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唐寒钧转头吩咐:“船夫,离远些,找个清净角落。”
“得了~”船夫答一声,船桨带起夜凉的河水,船速快了不少。
今年花灯节格外热闹,哪里去寻清净角落呢?
看着身边的船支来往频繁,唐寒钧只好再吩咐船夫:“就这里吧,你也烫壶酒喝喝。”
船夫连连道谢,拎着酒壶坐在一边。
杜鹤影从唐寒钧的回信中已然得知他在逐步掌管唐家,今见他如此熟悉人情世故,处理又是极为妥帖,不知为他高兴还是忧愁。
咚咚咚,钟灵秀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小手鼓:“难得今夜欢聚一堂,不如,我们击鼓传花,传到谁,谁可就要表演一番。”
单江云摆摆手:“我不会。”
“不会,”钟灵秀眼珠一转,“那自然是罚酒一杯。”
“行!”这个提议单江云很喜欢,当即端起酒杯,“我先自罚一杯。”
“江云兄,我陪一杯。”
“寒钧兄,还是这么大气。”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喝得好不热闹。
“咳咳,”钟灵秀又摸出个绣囊扔给唐寒钧,自己背过身,“我可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鼓声急促几声又缓慢几声,突然急促,急促后猛然停止。
钟灵秀转身一看,绣囊正躺在杜鹤影手中,笑着拍手:“鹤影兄可是要唱一曲~定不输方才那位。”
“灵秀兄,”魏清明冷冷道,“慎言。”
哎呀,钟灵秀偷偷看向唐寒钧,我怎么能把鹤影兄和技者相提并论,寒钧兄不会要打死我吧。
唐寒钧端起酒杯饮了半杯,连看都没看他。
见此,钟灵秀才安下心,自己端杯:“是我失言,这一轮我替鹤影兄罚一杯。”
他刚喝完一杯,单江云便将斟得满满的酒杯送至他唇边:“一杯怎么够,来,再喝一杯。”
不由分说,将酒灌下,用余光瞟着唐寒钧,我做得好吧?唐寒钧会意地笑笑。
鼓声再起,再停,绣囊依旧停在杜鹤影手中。
这…钟灵秀不敢再说什么,杜鹤影主动起身:“那我唱一曲。”
“好!!”钟灵秀拼命鼓掌。这总没错了吧~
两岸花灯,河中倒影,生命之河,命运之轮,它在开启。
杜鹤影清凌凌的声音:“...相送罢,日暮沉。明年约,归不归…”
明年,归不归…唐寒钧望着杜鹤影,把所有都倾注在这一眼,看一眼,少一眼。
魏清明一杯接着一杯,单江云陪着他,也是一杯接着一杯。
一曲唱罢,杜鹤影连饮两杯,酒杯第三次斟满,唐寒钧从他手中夺走:“这酒烈。”说完,自己拿着他的酒杯喝了个干净。喝完出神地盯着杯沿看了两看。
那一边魏清明和单江云高低声划起拳来,钟灵秀抱着酒坛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唐寒钧朝他勾勾手,杜鹤影也失了神,唐寒钧拉住他的衣袖往船头走。
“你看,”唐寒钧指着半空,“千里共婵娟。”前一句是但愿人长久,你一定知道。
杜鹤影举目望月,这是新一年的新月,还是同旧年一样清冷,这样清冷的它却象征着团圆,真是不可思议。
但愿人长久,人又能多长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那一天,终究会散去。
“寒钧兄,来!喝酒!”
“灵秀兄,你醉了。”
“瞎说,我,嗝~没有!”
唐寒钧冲杜鹤影无奈地摇摇头,将钟灵秀推进船舱:“灵秀兄,喝了酒还跑到船边上,这是很危险的,掉河里怎么办?”
钟灵秀满不在乎:“你会救我起来的,怕什么。”
“好好好,那我再陪你喝两杯。”
钟灵秀粗红着脸,高举酒杯:“不醉不归!”
杜鹤影独自立在船头,望着那月,我们也会散去吗?
砰砰!巨大的声响中……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