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

　　舒漾下了公交车，就看到程唯一的车停在公交站旁等她。程唯一下车对着她打招呼，“舒漾！”

　　舒漾转过头看到穿着灰色翻毛皮夹克的程唯一站在车旁对她笑着招手。舒漾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朝着车走过去，“对不起，久等了吧。”

　　语气里的生疏让程唯一心里不是滋味，他替舒漾打开车门，“没有，我估计你搭的是这班车，才过来不久。”
　　舒漾自己打开后面的车门，两人再无话。
　　车内空调温度很高，舒漾摘了脖子上的围巾，目光一直看向窗外。

　　程唯一尴尬地笑笑，半天才开口，“江姨今天做了很多菜，我刚刚出门的时候，蹄髈已经在砂锅里煨上了，还有鱼也放进蒸锅了，估计进家门正好可以开饭。”

　　提起江姨，舒漾心里有点担心。之前回程家，因为对程唯一的失望而把情绪转嫁到了江姨身上，她对江姨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无视她的关心，也脱口而出过一些伤人的话。舒漾这才把视线转到程唯一身上，看他的侧脸感觉又瘦了很多，脸颊也有些凹陷，“江姨前一段时间怎么住院了？怎么没和我说呢？”

　　程唯一的脸上也带了点担心和严肃，“检查是说血栓，还好那天我在家，又正好在客厅里，她端着汤出来突然摇摇晃晃的就栽倒在地上了。我赶紧把江姨一起抬上车，送到医院急救，之后就收治入院。一堆检查做下来说是有腔梗，不过不太严重，打了一段时间溶栓药，另外还发现血糖不太正常，最近我一直不让她吃含糖量高的食物，你也知道的，糖尿病并发症有多吓人！”

　　“趁这机会，有做一个全身检查吗？”舒漾问。

　　程唯一点点头，觉得自己用江姨做两人之间的话题很明智，虽然舒漾对自己很冷漠，但是提到江姨还是浓浓的眷恋，“当然做了，她还说什么都不住院，最后我虎着脸才把她按在医院里。大夫说空腹血糖高出正常值了，不过还好没到糖尿病水平。另外尿酸高，还有痛风。”

　　“那今天怎么还做了鱼和猪肉啊？肾脏是不是情况也不太好，我记得之前江姨就有膜性肾病的。”舒漾接过话来，两人之间也不死那么拘谨。

　　程唯一点点头，“反正林林总总大病小病不少，住院半个月得出院了，过两个月我让她再住院治疗一下，看看肾。”

　　舒漾赞同，“没办法，年纪大了各种老年病就是会找上门，还得控制一下饮食。他们年纪大了总是不相信大夫，不相信医学，想着自己瞎吃药，你也得看着她点。他的女儿儿子呢，你通知了吗？”

　　程唯一点头，把车子转进别墅区里，“当然说了，但是女儿现在二胎刚生，也是分身乏术，来看了几次，和江姨两个人哭天抹泪的说自己分身乏术，把江姨血压弄的忽高忽低，我也懒得再找她，就直接雇了护工。至于那个儿子，权当没养吧！”

　　程唯一把车倒进车库，“到了。”
　　舒漾跟着程唯一进门，一进门就被香甜的气味所吸引，她把包挂在门口衣架上，脱了外套进厨房，“好香啊江姨！”

　　厨房的油烟机声音很大，江姨听到舒漾叫她才知道两人回来了。看着舒漾不似当时那般瘦弱，脸也圆润了很多心里感慨，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回来了啊，回来了啊！马上就好，快洗手，马上就吃饭！”她推着舒漾往厨房外走，舒漾也不争，走出来就看到程唯一靠着沙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程唯一很久没见到舒漾如此温柔的模样了。自那事之后，舒漾一直对着他很冷漠，说话夹枪带棒，见到他也总是没有好脸色。他也不敢总是去看她，一则自己没脸面去面对她，二则她的身边有了杨势，两人亲密无间，他不想徒增是非。今天舒漾肯来，程唯一是没想到的，想来还是沾了江姨的光，不过他也不在意。这次见舒漾，感觉她不像之前几次那样那么凌厉冷漠，反倒对着他多了点释然。

　　今天舒漾穿了一件玫红色，到膝下的羊绒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呢大衣，看起来特别温柔。她的头发剪短了很多，在耳后有些俏皮的翘起一撮。难得的她今天还化了妆，整个人精致又干净，美好的不像话。

　　两个人一同出现在客厅，舒漾还是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她在沙发略坐了一下，又起身进厨房，端了碗筷走出来，装作忙碌的摆碟，没有和他有任何交集。

　　三个人用餐还算愉快，舒漾和程唯一对江姨的饮食都看的紧，程唯一的话江姨听得耳朵磨出了茧，倒是舒漾的话她一边听一边还乐着点头，程唯一在一边帮腔，江姨总算答应过几天再去住院检查。

　　一顿饭吃的愉快，舒漾把碗放进洗碗机的时候，看了看手机已经三点钟了。她洗了洗手想要告辞一回头就看见程唯一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眼神中都是眷恋和想念。舒漾脸上没什么表情，把袖子放下来从他身边侧过去，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舒漾正要告辞，江姨从自己的房间笑眯眯的跑出来，报了两本厚厚的影集，“来来来，舒漾，我给你看看我外孙女的照片，我家那闺女生的老二！”

　　江姨笑得开心，舒漾也不想拂了她的意，点着头跟着她坐进沙发一张张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两人聊起来，江姨又想起来她和程唯一小时候的事情，讲的更加起劲。

　　“对喽对喽，我去拿那本！”江姨晃着胖胖的身躯，从客厅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掏出两本照片集，“这都是你俩小时候照的，尤其这本，是唯一小时候！”

　　其实这些影集舒漾不知翻过多少遍，尤其是程唯一那本，她每一张都在手里抚摸过几十遍。但是江姨很开心，对着她亲昵又熨帖，舒漾也跟着她一起笑，听她讲起照片后一段段听过多次的故事。

　　程唯一换了衣服下楼，就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沙发里有说有笑，闹作一团。舒漾抱着江姨的胳膊，两个人指着一张照片捂着嘴笑。

　　程唯一也很感兴趣，走过去，“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目光所及，是自己小小年纪的一张照片，脑袋上顶着一个西瓜皮，光溜溜的像条黑泥鳅。

　　程唯一面上装作凶狠，“你们俩在这看我的裸照，还嘲笑我是吧？”

　　江姨笑的合不拢嘴，“哪是嘲笑你，说你小时候好玩呢！社区说让献爱心捐衣服，你可倒好，自己去了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扔社区衣物箱里了，自己光溜溜的在院子里玩了那么久，浑身都是泥，还不知道从哪捡了个西瓜皮扣头上当帽子，你妈妈下班回来看见你气的拎回家一顿毒打！”

　　舒漾听着发笑，转过头看他眼里闪耀着星星，眉眼间都是来不及收敛的笑意。

　　程唯一想，自己的一段糗事能换来舒漾再对自己笑一次，也值得了。

　　舒漾慢慢敛了笑容，最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五点了。她连忙站起来，“江姨我得走了，晚上还约了人吃饭呢，下次我再来看你吧。”

　　江姨很不舍，“这就走了？今天在家住吧？明早我给你煮饺子吃。”

　　舒漾快步走向门边，把外套围巾穿戴整齐，背上包，“不了江姨，我一会真的还有重要的约会，我得走了，你想我了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没事情的话就来看看你。”

　　江姨恋恋不舍的点头，拉着她的手反复摩擦，“那让唯一送你。”

　　舒漾也没推脱，“好，你就别出去了。记得我和你说的，饮食得控制，药也得跟上，之后去住院，不准反悔啊！”

　　江姨笑眯眯的点头，“知道知道，趁着天还亮快走吧。”

　　上了车，舒漾对着程唯一说，“送我去车站就好，谢谢了。”

　　程唯一没说话，天色黑下来，本该十分钟到的路程，开了快二十分钟，舒漾觉出不对，“我去车站。”

　　程唯一的面色有些严肃，转了个弯停在停车场，面前是舒漾熟悉的游乐场。那个巨大的摩天轮闪烁着彩色的霓虹把周围照得明亮。

　　舒漾的脸色很不好，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往游乐场外面走，伸手打车。

　　“舒漾！”程唯一追上来，握住她打车的手，脸上都是急切。

　　舒漾不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招手，但是整条街上空荡荡的。

　　“打不到车的，游乐场的出租车停靠点都在那个门，这边禁止出租车停靠。”程唯一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浓浓的无奈。

　　“你带我来想干嘛？”舒漾的语气很冷漠，比之前更甚。

　　程唯一苦笑，“你的生日我们一起来坐摩天轮，也许你忘了这个约定，但我没忘。”

　　舒漾冷笑，“呵，这个约定我以为在你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应该已经作废了不是吗？”

　　“没有，在我心里从没作废过。”

　　舒漾不想理他，掏出手机给杨势打电话，结果手机在零下的温度，刚刚拨出去就没了声响，舒漾再看就发现手机被冻得没电了。

　　舒漾面色更差了，抬脚往公交车站走，想着坐车出了游乐场，就可以打到车了。

　　手臂再次被拉住，“舒漾！再坐一次吧！”

　　舒漾甩开他，脸上的无奈尽显，“程唯一，你过你自己的生活吧，坐一次摩天轮会改变什么吗？我们之间除了无话可说还会有别的吗？”

　　“呵，无话可说也好，至少这半个小时我们在一起。”程唯一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看着他的无奈和抵抗，自己苦笑出声。

　　舒漾摇头，“对不起，可能今天给了你我们可以言归于好的错觉，但实际上，我不会和你一起搭摩天轮，我有很重要的人在等我，对不起。”甩开他的手，舒漾把肩上背包的带子紧了紧，抬脚跑向公交站台。

　　晚班的公交车二十分钟才来一班，舒漾等不及，匆忙绕着游乐场的外围跑，把孤独的站在停车场的程唯一落的很远。

　　跑了快十分钟，舒漾终于看到一辆公交车驶过来，舒漾再拼尽全力跑向不远处的站台，终于坐上车。

　　六点已经到了，服务员敲门询问是否走菜，包房里安静的像冰窖，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咳，再等一下！”精明先是开口，把服务员打发出去。

　　“打个电话吧。”精明推推杨势，“舒漾不是不守时的人，会不会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天黑的早了，再不安全！豆子你打个电话！”精明给舒漾找了个借口，杨势顺着台阶从兜里掏出手机，电话拨过去发现是关机状态。

　　杨势看了看窗外黑下来的天，怒气压都压不住，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笑脸，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毛毛的小女友很懂事，“小舒姐姐肯定是手机没电了，不是说程家离得很远吗，她肯定拼命往回赶呢。”

　　杨势把服务员叫进来，“走菜。”

　　“再等一下吧，主角还没来呢！”精明刚开口，杨势的一股眼神杀过来，精明乖乖闭上了嘴。

　　一桌子的菜一道道摆上来，之前交代饭店准备的长寿面也端上来了，舒漾人还是没到。精明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七点了。

　　清了清嗓子，精明实在不知道如何开这饭局，本来是庆祝舒漾生日，结果主角没来，他们吃个什么劲啊？

　　小女友有点怯怯的开口，“小舒姐姐会不会出意外了？”

　　毛毛推了她一下，“你快呸呸呸！”

　　小女友一边拍着木头椅子，一边吐了几口，“我感觉小舒姐姐不会迟到的，我担心嘛！”

　　杨势冷笑，哼！对，平时不会迟到，更不会放他鸽子，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她和程唯一在一起，早就乐的找不到北了！

　　几个人开动，谁也不敢放开吃，杨势一个劲的喝酒，看着慢慢冷掉坨掉的长寿面，他双眼猩红，盯着那扇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开的包间门，表情狰狞。

　　“咚！”门一下被拍开，包间里的几个人都被惊了一下，舒漾大口喘着气，衣服扣子解开了，围巾也一长一短的挂在脖子上，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呼呼……对不起对不起，呼呼呼……我迟到了！”

　　精明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想着这个小姑奶奶总算出现了。他对着毛毛的小女友挤眼睛，小女友很有眼色的过去拉住舒漾，“小舒姐姐你太坏了，让豆子哥和我们等了这么久，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是不是堵车了？是不是不太好坐车？是不是跑的满头大汗急坏了？手机没电了吧？”

　　舒漾被按坐在杨势旁边，感觉到了杨势的低气压。从她进门，杨势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再没给她一个眼神，自己在那吃菜喝酒。

　　舒漾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拨弄了一下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头发，手抓上杨势的，“对不起啊，我没等到车，跑了一段才坐上车，又换了出租车过来的，本来我想打电话的，结果手机刚掏出来就被冻没电了。”

　　杨势甩开她的手，动作很大，舒漾的手打在桌子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杨势愣了一下，仍然没开口说话。

　　另外几个人有点尴尬，站着不动，舒漾也很无措，笑着招呼几个人，“你们坐啊，接着吃啊！”

　　舒漾还是好脾气的抓住杨势的手，小声在他旁边道歉，“对不起，今天都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家你骂我一顿好不好。”

　　杨势冷笑，和别的男人玩的开心了，回来温声软语两句道歉就想摆平他吗？他把手里的筷子扔在桌子上，打到碟子“叮叮当当” 的吓得桌上几个人都一动不动的。

　　“吃饱了走吧。”杨势率先站起来，不理舒漾，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

　　精明看着舒漾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赶紧打圆场，“等一会吧豆子，你看舒漾才坐下还没吃呢！”

　　毛毛也跟着点头，“是啊，小嫂子跑过来的，你好歹让她歇一会，吃两口啊！”

　　小女友也帮腔，“是啊是啊，今天是小舒姐姐的生日，得让小舒姐姐吃饱才行。”

　　杨势被逗得嗤笑，他冷漠的拍拍舒漾的肩膀，“你过生日那就在这吃吧，我们走了。”杨势觉得自己火大的没抓住她咆哮已经是太有修养了，还要看她吃饭？

　　他非得气得背过气去！

　　几个人跟着跑出去，舒漾满头大汗，气都还没顺的坐在椅子上，脊背发凉。

　　舒漾自己坐在包间，木着脸吃了点菜，嘴里咀嚼着没什么味道。她夹了一筷子全都黏在一起的长寿面塞进嘴里，吃的打了嗝才从包间离开。

　　舒漾的头有点疼，刚刚她一路跑的满头大汗，又吹了风。小腿也隐隐作痛，现在就是缓缓的走路也感觉骨头缝里透着疼痛。

　　舒漾拎着包，一步步朝家走，看了看天空，黑幕下好多星星挂在天上。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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