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到学期中段，班上转来一个长头发的高个子男生，冷冷酷酷，叫做蒋乾。蒋乾第一天来就取代宋满的位置成为方映桢的后桌。酷爱和人聊天的宋满被班主任老王“发配”去了教室另一端的一人桌，天天一下课就跑过来诉说孤苦。
　　走了宋满，梁志方映桢和沈誓都不约而同感到无聊。
　　相比嘴皮上了马达一样的宋满，蒋乾就像一台会行走的制冷冰箱，浑身冒着生人勿进的冷气，来班上几周了，沈誓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跟他说。方映桢倒好像跟他说了几句话的。
　　终于熬到周五放学，林超跑过来喊方映桢去网吧，方映桢因为前一节课被英语老师张扬没收了手机闷闷不乐，摇头不想去，又转问沈誓：“网吧去吗？林超一个人太寂寞。”
　　沈誓把作业文具盒装进书包，也摇头：“我不会打游戏。”
　　“哥教你啊，”林超很热情地来拽他，“走吧走吧，要不然我太无聊了。”
　　沈誓没他力气大，就这么被他拽去了网吧。
　　学校对面的网吧老板和林超认识，上机都不用身份证，林超带着他在靠里面的两个座位上坐下来，拍拍他的腿：“开机开机。”
　　“我玩消消乐好了。”沈誓按一下开机键，抬头对林超说。
　　林超啧了一声：“小宝你有没有意思啊你！来网吧玩消消乐？”
　　“那我又不想玩你的游戏。”沈誓叹一口气撑住下巴，“看起来好难，学不会。”
　　“怎么可能学不会，我教你嘛。”林超说。
　　“不要，消消乐就可以。”
　　“......”
　　沈誓玩了一会儿消消乐，听着隔壁林超的打打杀杀，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嘿嘿，是不是想玩儿？”林超飞快敲着键盘，还扭头对他挑了个眉，“先注册账号，快快，哥教你。”
　　“哦。”沈誓受好奇心驱使，真的去注册账号。
　　注册到一半要记录密码，登在右下角的□□弹出来一个消息框。
　　[sl]：在哪
　　沈誓心脏一跳，点了注册页面的叉。然后飞快打过去：有事找我？
　　[sl]：我妈说想你了，叫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有空吗
　　汤姨？
　　沈誓立马：有空有空
　　[sl]：那你在哪
　　沈誓来不及编现成的谎话，小心翼翼地把实话打过去：在，学校对面的网吧
　　对面就没有再回复了。过了一会儿，有电话过来，屏幕上跳跃着沈烈的名字。沈誓下意识就接起。
　　第一句话语气就很冲：“出息了啊你沈誓？”
　　“你才多大就敢一个人上网吧？”
　　“......”
　　沈誓把手机稍微拿开耳朵一点，“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同学......”
　　“我马上过来了。”沈烈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在门口等着我。”
　　沈誓一个“哦”字没出口，那边就挂了。
　　“哎你怎么没注册啊？”林超拽下一边耳机问。
　　“我不能玩了。”沈誓站起来。
　　林超愣了愣：“啊？什么不能玩了？”
　　“哥哥不让玩了。”沈誓说着就把扔在椅子上的书包背起来，一脸紧张地往外面走。没走几步又重新折回来，把书包放回去，坐进椅子里。
　　“......你干嘛啊？”林超迷惑得游戏都忘记打了。
　　“没干嘛啊，”沈誓摇摇头，指了指他的电脑屏幕，“你继续玩，不要管我。”

　　不就是来接去吃晚饭。
　　有什么好紧张的。而且进网吧又不犯法，心虚什么。沈誓努力调整呼吸，又打开消消乐继续玩了。
　　过了一会儿，沈誓听到吧台那边有人说话：“个子不是特别高，脸小小的，单眼皮，高二男生......”
　　他扭头，看到一个高瘦身影背对着他在跟老板交谈。
　　沈誓忍不住喊：“沈烈！”
　　那个人一瞬间就转过来。
　　沈烈穿着暗蓝色的冲锋衣外套，工装裤腰上挂了一个白色鸭舌帽，眉间沉淀怒意，看向他的时候眯了一下眼睛。
　　沈誓顿时毛发耸然。沈烈不笑要发火的时候，真的太可怕了。
　　他像是被束缚住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沈烈朝自己走来。
　　“你站着干嘛啊？”浑然不知情的林超拍拍他的手臂，“坐下......”
　　没说完耳机就被人摘掉，眼前一张放大的冷酷帅哥脸：“你带他来网吧的？”
　　“......你是？”林超茫然。
　　沈烈面无表情，刚想说话，胳膊就被人拽住。沈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好书包，一脸人畜无害笑意：“哥哥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林超还在状态外：“你......他......”
　　“林超我们周一见啰！”沈誓打断他，一边冲他干笑，一边把沈烈往前推着走。

　　直到出网吧门口，沈誓才把脸上假到不行的笑容收掉，低着头一副等挨骂的老实样。
　　沈烈抱臂看着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敲了一下他脑袋顶：“上车。”
　　这回的车和上回的又不一样，沈誓爬上副驾驶座，忍不住问：“你买车了？”
　　“借老板的。”沈烈说，把暖气打开。
　　进入十月中旬已经有点冷了，沈誓把手指搭在出风口取暖，忍不住再次问：“老板？”
　　“啊，我在这边找了份实习。”
　　暖气车厢里仪表盘有规律地滴答，显得很安静。沈誓不用掰手指头数，知道今年沈烈已经大三，是到该实习的时候了。
　　“那你最近都会在这边？”他抬起脸看沈烈。
　　沈烈不看他看路，目视前方嗯了一声：“在离公司近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住，上下班方便。”
　　“汤姨，最近身体好吗？”沈誓说着，又想到什么，急促拍拍他的手臂，“停停！”
　　沈烈看向他：“怎么？”
　　“我不能空手去你家。”沈誓皱眉，“要买一点礼物给汤姨的。”
　　沈烈被他那副认真着急的样子逗笑，摇头道：“不用，你能去陪她说说话就很好了，她很想你的。”
　　安静的氛围里，沈烈又说：“老七也很想你。”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又没说了。
　　沈誓哦一声，没有再坚持。
　　到沈烈家的时候天色渐晚，沈誓在路上就跟何宵报备行程，何宵一听他是去看汤姨，答应得很爽快。
　　“和汤姨好好说说话，今晚不回来也没关系的。”何宵这样讲。
　　沈誓在电话里听得一脸尴尬，心里庆幸旁边开车的沈烈听不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汤姨系着围裙迎出来：“小宝，真是很久没有来玩了。”汤姨还是老样子，除了头发有点白，说话声音和以前一样中气很足。
　　沈誓简短拥抱她一下，笑着说：“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汤姨乐呵呵地：“菜都快做好了，知道你不吃胡萝卜不吃茄子不吃肥肉，都做的是你喜欢的。”
　　沈誓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微微红一点脸：“已经改掉挑食的毛病了。”
　　汤姨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长高了喔。”然后笑眯眯地回厨房去忙。
　　沈烈蹲在沙发那边晃了晃还在睡觉的老七的爪子：“醒醒，看看谁来。”
　　老七呜咽一声，打了个滚起来，一看到是沈誓就扑了过来，对着他一通狂蹭。
　　“哎哟，”沈誓揉它的脑袋，“是不是很想我，是不是？”被老七一屁股扑到地上去。
　　“人来疯。”沈烈笑骂着，朝沈誓伸手，“起来。”
　　沈誓看了一眼他的手，把手交给了他任他拉着自己起来。两个人坐到沙发上，沈烈就打开电视机，刚好在放球赛重播。
　　沈誓依旧看不懂，但不看电视也不说话地和沈烈坐在一起会很奇怪，抉择了一下还是决定看电视。于是从书包里拿出眼镜盒，又打开眼镜盒取出眼镜戴上，视线才清晰一点。
　　“近视了？”沈烈一扭头看到他戴眼镜愣了愣。
　　“嗯，不太深。”沈誓说。
　　“什么时候的事？”
　　“高一的时候就近视了，不过平时不戴，上课的时候才戴。”沈誓笑笑，“戴起来样子很奇怪。”
　　沈烈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凑过来对着他的脸看了看：“不奇怪。”
　　“啊？”沈誓愣住，任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还挺好看的。”沈烈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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