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之倾城美人

　　曹溪亲自来宁府传旨，宁伯叔才下朝回来，朝服还没来得及换。

　　“曹公公里面请。”宁伯叔携夫人到门口相迎，曹溪笑了笑，“咱家叨扰宁大人了。”

　　宁伯叔引着他往里走。

　　“曹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

　　到花厅，宁夫人吩咐婢子上茶，宁公和曹公公对着坐下。

　　“曹公公此番亲自来可是王上吩咐了什么事？”

　　曹溪抿了口茶，赞道：“宁大人这可是富江春茗，御贡之茶啊。”

　　“王上知道老臣爱尝一口茶，每年都赐到府里。”

　　“王上是与宁公亲近。”曹溪满脸褶子里堆着笑，“这不特意让老奴来接宁大小姐入宫，生怕别人伺候不到。”

　　宁伯叔蹙了一下眉，宁夫人有些不放心，蹙眉打探道：“曹公公，王上可说叫小暖入宫有何事？”

　　曹溪摇了摇头，一副慎怕的样子。“哎哟，宁夫人，王上的心意老奴可不敢随意揣度。”

　　宁伯叔和宁夫人相视一眼，心里拿不准主意。

　　曹溪又笑起来，“王上只说请宁大小姐进宫叙旧，这么多年不见，王上也想那个小丫头了。”

　　曹溪这话说得满，旁人听去也无缝可钻。

　　宁尚书明白，也笑起来。“王上就见过小暖那么一次，还真是惦记着她。夫人啊，叫小暖过来吧，别让王上等急了。”

　　随着曹溪一路进宫，宁倾暖的心里蹦着一根弦，紧张得手里冒出冷汗。

　　御书房外，一男子身姿挺拔的站着，身上还穿着朝服。

　　宁倾暖瞥见那身影，恰时他的目光看过来，两人相视微微一笑。宁倾暖这才放心些，跟着曹溪走过去。

　　曹溪见到温慕凉恭敬的行了礼。“请穆侯殿下万安。”

　　“曹公公不必多礼。”温慕凉虚扶一把，面上已经隐了笑意，此时出口试探，“曹公公可知父王现在传阿暖的意图？”

　　曹溪毕竟是在恒公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即使温慕凉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也不多胆颤，虽是敬着他，却也圆滑极了。此时露出了笑容，有点胆怯的样子，嘴里说着：“侯爷这可是吓着奴才了，王上的意思，奴才怎么敢随意揣测啊？”

　　温慕凉面无表情，宁倾暖听了这话倒真是有几分心虚了。

　　他这话惹来温慕凉一记冷眼，曹溪笑着打哈哈，话却进了温慕凉的耳朵。

　　“这么漂亮的姑娘，王上定也舍不得说了重话。”

　　他这才稍稍放心。

　　“宁小姐这便随奴才进去吧，莫让王上等了。”一抖拂尘，曹溪迈了步子。

　　宁倾暖跟在曹溪身后，温慕凉也想跟上去，抬起的脚还没落下，曹溪已回头了，笑容可掬：“侯爷，您请到偏殿候一会儿吧，王上吩咐只见宁小姐一人，你可别为难了奴才。”

　　温慕凉有点气，又有点想笑，最后只得笑骂了一句：“曹公公倒是躲得开。”

　　曹溪依旧笑眯眯的，温慕凉看了宁倾暖一眼，见她有几分拘谨，安然一笑，给了口型，莫怕。然后抬脚走向了偏殿。

　　她定了定心神，跟着曹溪的脚步，亦步亦趋。

　　进了御书房，宁倾暖更是拘谨，双手叠在身前，低垂着头盯着地面。大理石的地面，花纹相似，细看却各有不同，真真是极好的石面了。眼神一扫，触目是明黄的垂缎，这样的面料，老百姓一年的辛苦都未必能买上一匹，在王宫里却做了不起眼的垂帘。每隔几步就进眼一双墨色的缎面鞋，想来是候在殿里伺候的太监。

　　忽然前面停了脚步，宁倾暖也住了脚。

　　“王上。”曹溪低唤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低沉的一声回应。

　　“姑娘快行礼啊。”曹溪拽了一下宁倾暖的袖子，小声提醒。

　　她猛的抬头，撞进一双幽深清明的眸子，眸子里射出微怒。宁倾暖一惊，想着出门前青漪教她的礼仪，双膝一曲，跪拜在地上，嘴里说着：“拜见王上。恭请陛下万安。”

　　静了一会儿，恒公开口，却是不答她。

　　“曹溪，老九来了？”

　　曹溪笑了一下，点头说道：“殿下在偏殿呢。”

　　恒公点头，瞥了一眼门口，曹溪会意，一抖拂尘，殿里响起脚步声，急促而有序。

　　宁倾暖依旧是跪拜的姿势，心里暗忖恒公这是有心无视了她。

　　“起吧。”威严的声音响起，她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恒公手里还端着茶杯，抬眸瞥了宁倾暖一眼，说到，“腹诽寡人什么呢？”

　　她瞪圆了眼睛看向恒公，有些吃惊，恒公哼了一声。

　　“说你大胆还真是不假。”

　　她瞪着眼睛没什么反应，倒是开始细细打量他。恒公有一张饱经岁月的脸，倒不是很苍老，只是那双眼睛里，都是岁月的沉淀，看得出他保养的很好，不过脸上还是刻了皱纹。人很精神，眸子里是精明威严摄人的光芒，此时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更显冷冽。温慕凉除了眼睛之外和他简直是一模一样，倒是温念瑾的眼睛像他，多一丝妖孽罢了。

　　齐恒公也在打量宁倾暖，若说宁倾暖的眼神还有些闪烁，那恒公就是毫无顾忌。很漂亮的姑娘，眉眼如画，还有不成熟的稚气，眉眼还没长开，却已是标致的美人儿，看着他的眼神桀骜不驯，自有一股嚣张的气息，倒像是那人养出来的孩子。

　　“可是看够了？”他冷声开口，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

　　宁倾暖一惊，连忙低了头，想着自己也着实是大胆。

　　忽然眸光转冷，像利剑一般，他说出口的话也不由得严厉了几分。

　　“老九为你退了晋国的婚约，而你，是晋国郡主？”

　　宁倾暖琢磨着不知道怎么答话，怕他一个生气，她就不能嫁给温慕凉了。恒公仿佛看穿了她这些小心思，添了一句。“你且说，寡人恕你无罪。”

　　她闻言抬头，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字，“是。”

　　“自古红颜祸水，”恒公站了起来，盯着她，不怒而威，“真是不假啊。”

　　宁倾暖梗着脖子不说话，恒公眯眼。“怎么，寡人说错了？”

　　小手紧紧的握了拳，最后还是松了气，摇头。

　　“寡人让他杀了你，他终归是没有动手。”恒公冷哼一声，“慕凉是寡人最优秀的儿子，寡人不允许有人成为别人拿捏他的软肋！”

　　宁倾暖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气得直抖，忽然抬了头，了无畏惧的瞪着恒公，恒公被她这眼神般愤怒怨恨的眼神惊了一下，眼底深处掩了兴趣。

　　“王上可还把阿凉当作儿子！”宁倾暖几乎是咬牙切齿，双目微红，欲欲待发，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温慕凉那么尊敬爱戴他，可是他竟只把他当作争夺权力的工具！

　　“你大胆！”恒公一拍桌子，桌上的奏折都颤了三颤。她却丝毫不动，眼神都没有闪躲一下，依旧梗着脖子瞪着他，“阿凉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他孤苦一生！”

　　恒公诧异的挑眉，宁倾暖还喋喋不休着：“他若一生无爱，便永远不会有软肋，可是阿凉也是人，为什么他从小就要忍受孤独，一生都不能有一个人与他相知相伴？”

　　恒公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有些嘲讽，“他有了软肋，能不能活下去的都是未知，何谈其他？且不说，你怎么知道你就是能与他相知相伴的人？”

　　宁倾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张扬的笑了，声声肯定。

　　“那王上怎么知道我就是阿凉的软肋，而不是他的铠甲呢？”

　　女子昂着头，嚣张极了，那双明媚的桃花眼中是逼人的光芒，她这副气势昂然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曾经那个柔顺的女子，在遇到濮阳枫之后看他凌厉的眼神。

　　恒公忽然笑了，眉目间柔软祥和，方才冷冽的气势一下子散了，他回身坐到了龙椅上，眼角笑起了几道皱纹。

　　“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宁倾暖说完是有些怕的，见到他突然笑了更是心虚，不由得气势弱了些。恒公一瞥她有些心虚的样子笑容更大。

　　宁倾暖努努嘴，一时间看着恒公手足无措。方才她是大胆了，也顾不得身份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真是危险。

　　恒公敛了神色，眸子紧盯着她问：“你说了这么多，你又能为阿凉做什么？”

　　宁倾暖听着他讽刺的问话，脸色涨红，眸光更加坚韧，出口的话，颇为凌厉。

　　“臣女只是一个小女子，也不曾想似大宋懿德皇后一般辅佐朝政，臣女自认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我能做的，就是让阿凉放心，无论他在哪里、做些什么，他都放心他身后的我，不会拖累他！”

　　恒公瞳孔一缩，握着龙头扶手的手蓦地收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寡人知道你有一身好武功，逍遥公子的徒弟自然不会让寡人失望，可是朝堂纷争，不是有一身武功就可以全身而退的。”恒公冷了声色，那些阴谋诡计，杀人于无形。

　　宁倾暖咬唇，她知道自己欠缺什么，十几年无忧的生活，让她不了解这纷繁复杂的天下，更难运筹帷幄在阴谋诡计的朝堂，可是……

　　“我可以学。”

　　恒公挑眉，宁倾暖冷静的开口，眼中是不可忽视的坚定。

　　“为了阿凉，我可以学。”

　　聪明如她，稍有点拨，怕是不可估量。

　　她看着恒公的神色一点一点柔和，嘴角缓缓勾起的笑容和蔼可亲，他温和了声色，仿佛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他轻叹一声：“慕凉没有看错人。”

　　大脑霎时空白，忽然殿内响起脚步声，宁倾暖傻傻的回头，猛地被揽进怀抱。她怔了一下，闻到熟悉的迷迭香才放松下来，恒公低低的笑出声，她脸一红，在温慕凉的怀里挣了挣。

　　温慕凉松了手，宁倾暖立马跳开一步，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也笑了，冷冽的眸子里盈满了柔软的温情。恒公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放下心来，这丫头，却是有些本事，至少，让他的儿子笑了。

　　“儿臣参见父王。”温慕凉这才拱手行礼，依旧带着笑。

　　“免礼。”恒公也笑了，看向宁倾暖，“你可真是挑了一个厉害的媳妇。”

　　宁倾暖猛的抬头，脸色绯红。温慕凉低笑一声：“剽悍一点儿的性格，才适合皇家，不是吗？”

　　恒公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喜欢就好，寡人看这丫头也不会随便让人欺负了去。”对着他都敢如此放肆，怕是少有人能降得住她了。

　　“父王说的是。”两父子相视一笑。宁倾暖气得跺了跺脚，这两个人怎么就当着她的面嘲弄她了。

　　她撅嘴，却是屈膝跪下了。

　　“臣女方才大胆，还请王上恕罪。”

　　恒公攸然大笑。“你可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起来吧，寡人若是真的怪你，你可还能在这里告罪？”

　　温慕凉把宁倾暖扶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的手在轻颤，想来是把她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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