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多女少之明珠

　　我缓了缓神，回首看了眼二哥和爹爹，嗓子似乎被异物堵塞了一般，说不出一个音节，许是看到我的不适，爹爹轻轻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住我的手道：“珠珠来，和爹爹说说话。”

　　我木然的拉住爹爹的手，跟着他走在抄手走廊，廊间清风徐徐撩的爹爹衣袂微抖，发梢轻扬，爹爹把我的手掌握在手心，我感受到爹爹手掌微凉，许是常年握笔而致，指腹有薄茧，我微微颔首看着爹爹的侧脸，眼中也漫上了些许茫然。

　　不知不觉间，爹爹顿住了步子道：“珠珠进来，陪爹爹说说话罢。”爹爹推开门，招呼着我进屋，眉眼间俱是温和的笑意。

　　我乖巧的走近爹爹，侧立在爹爹身旁，看着爹爹眼神微闪。

　　“珠珠竟和爹爹这般生分了。。。”爹爹轻叹一口气，右手搭在我肩上，目光微远，我能觉察到爹爹语气中的失落。

　　我心微微一疼，忙开口道：“怎会？这些日子，珠珠当真是思极了爹爹的。”我蹲下身，扯着爹爹袖口，央他坐下，侧着脸，趴在爹爹膝盖上，撒娇道。

　　“爹爹也是担心的紧，好在珠珠无恙。。。”爹爹抚摸着我头顶，有些后怕似的说道。

　　我轻轻蹭了蹭爹爹膝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屋内一时有些静默，显出一丝生硬的尴尬。

　　良久，爹爹开口道：“珠珠，可有心仪男儿了？”爹爹轻轻摸着我脑袋，漫不经心的问。

　　“嗯。”我把脸埋在爹爹膝间，声音有些沉闷：“我想纳他做正夫。”说出此话，我一时不敢抬头，竟不知应如何面对爹爹了。

　　“可是刘璃？”爹爹淡淡问道。

　　我抬起脸，见爹爹眼中了然的情绪，抿了抿唇，点头道：“是。”

　　许是看到我的神情，爹爹轻笑一声：“可是怕爹爹不愿？”见我脸色变得有些纠结，爹爹揉了揉我的头发：“珠珠想要的，爹爹都会给。”

　　我看着爹爹眼中的神色，心中涌上一丝不安，爹爹为何是这般语气？我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我不敢去深思，我强迫自己开心起来：“爹爹这是在怪珠珠任性了嘛？”我揪着爹爹袖口，不依似的撒娇卖痴。

　　“珠珠长大了。。。”爹爹却并未回答我，只是摸着我的发顶，眼神愈发温和，我心跳如擂，爹爹，你可是。。。真的。。。

　　“珠珠不想长大，珠珠想爹爹一直陪着珠珠。。。”看珠珠红妆十里，生儿育女，看珠珠彩衣娱亲，膝下承欢。。。

　　------------三日后-------------

　　“小姐，可还有什么物什遗漏？”小侍低眉垂眼，满脸温顺道。

　　“取不回了。”那些记忆都留在了草原，再带不走了，我借甄琦手臂，轻轻被他送到马车上，撩开车帘，看着身后漫漫长路，思绪微远，良久，轻轻一叹，放下了帘子。

　　自此，甄明珠与草原相辞，想必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马儿不耐的踏着步子，响鼻连连，车后隐约能听见载货的马车，驴车吱吱呀呀的负重声。

　　我轻轻敛上眉眼，小憩了去。

　　车行一路，虽颠簸摇晃，却与我无甚大碍，还能有幸参加几次篝火舞会，去了几城游乐。
　　这康健的身子，我真是喜欢的紧。

　　--------大咀----------

　　马车刚停稳，我便探出头来，欢喜的问道：“到哪儿了？”

　　“小姐，我们到大咀了。”车窗小帘旁的小侍，恭谨的回道。许是跟着走了颇远，额头发髻略带汗意，双颊显赤，竟有些喜色。

　　我见他开心，便道：“你晓得大咀？”

　　“是的，奴儿祖籍便是大咀。”小侍打了个千道。

　　难怪，原来是大咀人，初次回祖籍，难免有几分喜形于色。我淡淡一笑，把头缩回马车里。

　　大咀，气候差异大，夏季暴雨伏旱并举，冬季冰雹寒潮双行，灾害频发，偏生，大咀地理位置险要，身后便是天启中原粮仓，半点不容有失，西北是悍勇的草原人，西南是小动作不断的祖林。本身也是山关丛丛，易守难攻，自古是中原大地赖以生存的屏障，是兵家必争之地。

　　车马停牢，我看了看远处的人，找到了那名小侍，凑近甄琦道：“过会儿，把那名小侍带来我房间。”想到张叔，担心甄琦下手太重，我便又道：“温柔点。”见甄琦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仍然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打鼓，似乎很不靠谱一般。

　　我推开门，几名侍从便十分有眼色的为我打理房间，还带来大包小包的物什，甄琦却早早的到了我房间，我见他笔直的站在床边，眉眼稍敛，似乎有些纠结。我便涌上些许好奇，走向他，含笑的看着他，他觉察到我，喏嗫了下唇道：“人来了。。。”

　　我听了，左右观望了下，也未曾见那小侍，不由开口到：“我未曾见他，他在哪儿？”

　　甄琦犹豫了下，指了指床，便飞身跃出窗口，再不见踪影，我有些愕然：这是怎的？我竟见甄琦脸色微红，莫不是害羞？

　　我看了看床上鼓起的一团，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什么都不曾抓住，为了保险，我指了一人去掀开床上的被子，那人掀开一角，身子一顿，头僵硬的转向我：“小姐。。。”

　　我见他模样奇异，不由凑上去，差点惊掉我下巴，床上正捆着一男子，恰好是上午那名小侍，肩膀肌肤隐约可见，虽未曾见身下，想必却也是未曾着裳，我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身旁贴身侍从青书见我模样为难，便开口道：“小姐不若让奴儿为公子松绑着裳，也好过这般不便。”

　　此间，男儿嫁人前声誉极重要，声誉清白的男子嫁人优势巨大，至于有女之后，男子便颇为自由，殴打辱骂妻子，还在外面风流快活的男子并不在少数，只要不过分到惊动官府。

　　听了青书的话，我点了点头，退出我的房间，心中微乱：这都什么事啊？这甄琦可真是。。。

　　罢了罢了，也怪我表述不清，怕是甄琦以为我对那小侍有意。。。

　　见青书出了屋子，轻轻开口道：“小姐放心，青书已然安抚好公子。”说完轻轻点首，我见青书脸色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我轻轻叹了口气：“都是误会，青书你且去处理，莫要空穴来风，凭白污人清白。”

　　青书恭谨点头应声，我进了屋子，那小侍见我显得有些惶惶然，我也只好尴尬一笑：“真是抱歉，是我侍从误会了我意，让你受惊了，实在令我汗颜。”我见他双膝一弯便要下跪叩首，赶忙道歉并托着他胳膊欲扶起他。

　　小侍局促的站在我面前，手足无措的道：“是奴儿有错，惹得小姐不快，望小姐千万惩处。”

　　我见他满脸不安，轻轻一笑：“并未不快，我只是想问你些事儿罢了，莫要惶恐。”

　　小侍闻言，身子肌肉微微一松，恭谨垂首行礼道：“小姐有疑，奴儿自当无所不言。”

　　我听了，抚掌一笑：“善。”我坐在凳子上，示意他也坐下，见他虽有些不自然，仍然坐下，却后背挺直，侧着身子，只坐半个凳子，我见了，只做不知，继而问道：“来时，我见你对大咀有所见识，那你可知大咀最近，最大的集市分别在何方？”

　　小侍见我问他大咀，微微一顿，显出几分诧异，反应过来赶忙行礼道：“禀小姐，若奴儿未曾记错，离这儿不远便有一集市，常有胡人草原人来做买卖，有事还会有西南异族人来相看，若小姐想去，只消沿着此路直行，见硚堡右转，再走上半个时辰便到了。脚程拢共不到三个时辰。”稍稍一顿，侍儿继续言：“最大的，在我们东边，只消直行三五天见马家庄便向东南再行进百里，拢共七天便可见这集市。来去异族如沙，南北交通，东西往互，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夜夜灯火通明，从不宵禁。”

　　我听了，心里微微打鼓，最近的也要三个时辰，那岂不就是六个小时？这脚还能要？不成不成，我得找个交通工具或者带着甄琦他们。。。

　　我向小侍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说的很好，你叫何名？”他说话条理清晰，有始有终，处事稚嫩却自持，颇为冷静，若经系统培养定是个管理人才的上上之选。

　　小侍闻言，眼中浸出一丝亮光，恭谨道：“奴儿姓秦，家中排行第六。”

　　在此，由于男多女少，女子起名讲究颇多，少不得要相看术士，谨慎定字，而与此相反的便是男子起名了，百姓本身大字不识几个，又加上家中男孩子较多，男子起名便简单的多，想到何物便起何名，有的干脆就没有名字，直接姓氏加上家中排行便为其名，随意至极。想必这秦六便是如此。

　　“如此，可愿在我身边相侍？”我温言道，既未改姓氏，想必只是普通侍从，要来身边，栽培伺候也无妨。

　　“奴儿愿意！”秦六言语似乎激动非常，双膝一曲便要下跪谢恩。

　　我站起身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不需如此，我希望你能成我左膀右臂，为我排忧解难。”见他蓦然抬首诧异的瞪圆眼睛，微微一怔，眼中蓦然射出一股灿然光华道：“谢主子！”

　　“上善若水，如此，你便名若水可好？”我微微沉吟道。

　　“谢主子赐名。”若水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这个名字，我淡淡一笑：“如此，你便先行下去收拾。”

　　由一个最低等的侍儿变成准主母的贴身侍儿，待遇住所衣着举止自然也要改变。我轻轻唤道：“青竹，若水便交你如何？”

　　见青竹点首行礼退下，我淡淡坐回椅子上，看着众人打理擦洗房间，我微微阖上眼：这次若回京都该是何番场景？我该如何面对外祖母，舅舅以及。。。莲姐姐？

　　我有些烦恼的按了按太阳穴，青柠见了，忙道：“小姐，让青柠为。。。”

　　“不必。”我淡淡开口道。

　　青书，青竹，青柠和青桔四人是爹爹为我择的贴身侍从，青书温雅大方，善交际，青竹少言严厉，善双剑，青柠活泼开朗，善医药，青桔腼腆柔和，善美容。四人容貌各有千秋，俊俏非常，内里自然可见爹爹心思，不外乎纳做通房，若得心意，抬作夫郎为他孕育子女也无不可。

　　但是。。。我心里压了压突然涌出的强烈排斥感：我不愿，我已经在尽可能迎合这个时代了，难道连婚姻也不能自主么？我有些萎靡。

　　每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肚子，等待着里面爬出他们的子女，你只是一个生育的机器，一个行走的子宫。

　　我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有更多话语权，才能更自由！

　　我从未有过一刻，这般清晰而强烈的盼望着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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