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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
送走刘月芙后,玉翠就一直焦急等着消息。
时不时能听到门外守卫的八卦议论声——
“大小姐绝食了!”
“大小姐昨天夜里要上吊,把老爷吓得不清。”
“大小姐今儿又闹了一上午,说是老爷要是不同意她嫁人,她就不活了!”
“大小姐去祠堂抱着夫人的牌位哭,谁劝也不听,说是要下去跟夫人作伴。”
……
玉翠常趴在门后偷听,各种小道消息都传入她的耳中。
她想,这刘大小姐还挺有手段,短短时间内就各种手段齐出,但愿能尽快有好消息。
才隔了两日,刘月芙便扬着下巴,领着大夫,又来了南苑。
玉翠客气迎上前:“月芙小姐,您来了啊。”
“嗯。”刘月芙随意应了声,然后吩咐随行的大夫:“去里间去给榻上的公子看病,记住,要是治不好,你们家的药铺也别想开了!”她威胁道。
大夫战战兢兢地去了里间。
玉翠试探性问:“月芙小姐,不知令尊可同意您和咱们公子的事了?”
“当然!”刘月芙神态得意,“我爹就我这么一根独苗,何时能拗得过我去?你放心,你们家公子自有本小姐罩着。”她一扬下巴,极其自信。
玉翠心中一块重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恭维道:“多谢月芙小姐。小姐可真是人美心善,跟我们家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刘月芙很是受用,斜斜瞥她一眼:“往后我跟贺公子便是一家人,可用不着你一个奴婢谢,懂么?”
“懂,”玉翠心领神会,立马承认错误,“奴婢嘴笨,请小姐见谅。”
“你这丫鬟,倒挺懂事。”刘月芙漫不经心说了句,随即眼神在玉翠身上打量了会儿,这才又慢悠悠说:“你自个儿先前说了什么,可还有印象?”
她慢慢转着手里的白瓷茶盏,扭头暗示,“本小姐可不喜欢自己夫君身边有太多莺莺燕燕。”
“月芙小姐放心,”玉翠立刻保证,“奴婢明白,奴婢现在就可以走!”
虽然玉翠不晓得那刘刺史是真应了,还是假敷衍。但至少暂时保全了贺小将军;而她自己又能出去报信,顺便脱身。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玉翠往掌心狠狠一掐,逼自己掉眼泪:“月芙小姐,只要咱们家公子能平安,我一定走得远远的,天天给您和公子祈福。”
刘月芙对她如此识相的态度很满意,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难得宽容道:“得了,外头天都快黑了,明儿再走罢。”
说句实话,玉翠一刻都不想再留。可又怕表现得太迫切,会引起怀疑。于是赶紧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多谢月芙小姐体谅。”
这边,那大夫也抹着汗,走了出来。
刘月芙的注意力立马转移过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了,里头那位公子病情如何?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夫小心地回:“大小姐,公子外伤未能好好治疗,有化脓腐烂的迹象,兼之还有低烧。恐怕要好好治一段时间,才能……才能苏醒。”
大夫这话其实是藏了私心的,里头那位公子是伤得挺严重,可何时醒来,那得看个人身体状况与意志力。但若照实说,保不齐又得被大小姐逼问具体的清醒日期,索性倒不如含糊过去,也少些麻烦。
刘月芙闻言不满,但想着这大夫暂时还有用,这才没立刻发作,只居高临下地吩咐道:“打明儿起,你一天来问诊三趟,务必要尽快治好里头的公子,听懂了吗?”
“是是是。”那大夫连声应下。
刘月芙打发完大夫,还想进去看看意中人。
门外候着的一个小丫鬟急了,探头嗫嚅道:“大小姐,老爷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您……您还是别进去罢。”
刘月芙刚想呵斥,可一想到此时不宜再刺激她爹,这才不甘心地守住脚,臭着张脸抱怨道:“知道了,烦不烦!”跺了跺脚,这位大小姐才领着人离去。
*
夜幕降临。
屋里点了灯,暖黄的柔光倾洒在各处。
玉翠刚收拾好包袱,扭头就见团子“蹭”地一下蹿上了床榻,小短腿踩在贺元的腰腹部。
妈呀,伤口可不能乱踩!
玉翠赶紧冲出去,捞起团子批评道:“团子,不能踩病人,知不知道?”
小家伙低低呜咽了一声,委屈地耷拉着尾巴,好像很受伤。
玉翠把团子放下,捞起一旁的小绣球,扔给它自己去耍。
团子立刻欢快地奔跑起来,满屋子衔绣球玩。
玉翠心里感慨,还是做狗子轻松。她正想着,后头传来虚弱的低声:“玉翠姑娘……”
玉翠吓了一跳,扭回头,正撞进去一双墨色长眸中。
“贺……贺小将军,”玉翠站在床头,心虚地背过手,有些紧张。
床侧烛台上的白烛燃着正热烈,烛芯被窗缝钻进的夜风吹得一曳。
柔和的暖光下,贺元一眼便望见那姑娘两只通红的眼珠子,跟只小兔子似的,瞧着可怜兮兮的。
贺元不由微蹙眉,放柔了声:“怎么了?为什么哭?”
啊——?
玉翠心头一阵纳闷,见他定定直视自己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不会是傍晚时假哭得太入戏,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退吧。
她正准备说出实情,却忽地改了主意。
“贺小将军,”玉翠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呐呐地小声说,“我……我有点害怕。”
贺元侧眸望着她,眸光很温和:“怕什么?”
柔和的烛光映衬下,他如玉的面庞更显君子温良,眼中漾起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关心。
玉翠心里升起一丝小小的愧疚,可一想到眼前人的缜密心思和腹黑手段,那点愧疚就立马烟消云散。她掐了掐掌心,提醒自己要清醒。
“贺小将军,”玉翠酝酿情绪,嗓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咱们被刘刺史被抓进府了,我怕会死掉。也怕……也怕就算死不掉,和将军您回了京,还是得被当作奸细。”
贺元目光慢慢环视四周,最后又落回她面上,虚弱地轻笑说:“别担心,青州刺史刘守仁狡诈有余,但为人瞻前顾后,不够果决……落入他手中,虽麻烦了些,但暂无性命之忧。”
玉翠眼泪止了止,随后却哭得更伤心。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贺小将军,”玉翠眼泪汪汪,“那……那要是您平安回了京城,能不能别再追究我的来历了?我发誓,我真不是什么奸细。”
她哽咽了下,抬头急切道:“我、我要真是奸细的话,趁您昏迷之际就可以动手,以借此立功。可我并未伤害您一丝一毫,这足以证明洗脱我身上奸细的嫌疑……不是么?”
她边说边哭,那滚烫的泪水不经意间落在贺元手背上,他指尖微动,眼底漾起极细的涟漪。
贺元不露痕迹地观察着面前这姑娘,她哭得可怜兮兮,两只细弱的肩膀微颤,眼珠子也更红了,像是两颗精心打磨得红玛瑙,色泽通透且澄澈。
贺元眼神微动,轻轻移开视线。
他的嗓音低哑:“姑娘所言虽有理,可姑娘来历不明,若我就此徇私应允,实在愧对职责。”
他缓了下,视线又慢慢回到她面上,“不过姑娘放心,清者自清,等来日姑娘清名得证,贺某必备重礼以致歉。”
玉翠不哭了,细细琢磨了会儿他的这番话,实在忍不住腹诽:真是个腹黑的!这跟没答应有什么两样?可他还偏偏说得合情合理,差点没把她给忽悠糊涂。
往常人家感叹现代社会浮躁,总要说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在玉翠看来,这古人还真没淳朴到哪里去,有的心眼比马蜂窝还多,手段层出不穷;不乏浮在表面的坏,也有藏在暗处的狠。
玉翠情绪崩溃了,她不想待在这个陌生又复杂的世界了,她好想回家!
她垂着头不说话,眼泪沉默地往下落,将被角都打湿了。
贺元的指尖被热泪一烫,轻轻收紧。
良久,他叹了口气,喉结微动:“无论姑娘是否为奸细,贺某许诺,保姑娘一命。如此……姑娘可还满意?”
他平静地看着她。
玉翠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惊愕道:“小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贺元颔首。
玉翠抹了把泪,立马破涕为笑。
贺元见那姑娘满是泪痕的面上绽放出一朵明媚的笑,唇边也浮起淡淡的笑。
摇曳的烛光下,他的面庞如暖玉般光洁温润,褪去了在军营里的杀伐之气。
他眼里也好似含着笑,玉翠又瞧见他左颊那颗浅浅的酒窝了……还是有点甜。
她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此刻不免又有些心虚。
她利用贺小将军使了出美男计,乱点鸳鸯谱牵了红线,成功糊弄住刺史千金。
虽然情非得已,但……谁晓得贺小将军会不会恼羞成怒,追究她的责任?
玉翠又偷偷瞥了眼榻上之人,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到时候,贺小将军能宽宏大量,放她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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