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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夜探(四)
听到这话,那窝在一旁只顾着摆弄手里令牌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李攸看,他斑白的发须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李攸想看清楚却始终未能如愿。
“你……你是……朝廷里的?”那人看起来年过半百,声音里头充满了沧桑。
“这位大人,家父乃我朝中书令李桓仁,而在下仅是为当今圣上遣使的密探,不足为提。”李攸做谦卑状,只向着那人行礼后便自报门户。
“李桓仁!你是攸儿!”那人听得这名字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此时竟也不瘫坐在那里,忙站起身来就去到李攸跟前仔细端详着。
似乎是害怕看不清李攸的样貌,他赶忙把脸上的须发全部撇到一边去,李攸这下方才看得清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面容有些泛黄,黑灰色的斑和纵横沟壑的皱纹交织起来,显得这张李攸熟悉的脸风尘仆仆,愈加沧桑。
“您……您是何遇伯伯?”
李攸在他掀开须发之后便一眼辨别了出来此为何人,何遇是他父亲李桓仁的死党好友,皆是开国的重要功臣之一,共事朝廷。因着这层关系,何遇经常来李家同李桓仁聚会研讨什么的,每次都能看见稚龄时候的李攸和其他的一些同龄人在院中玩闹,李桓仁也常带着李攸拜谒何遇,这样一来二去,何遇也约莫成了李攸的半个父亲,平日里对李攸照拂有加。
只是后来桐阳县所在的昭平郡发生前朝余孽动员起来的叛乱,皇帝就派遣了何遇过去镇压安抚。按理说何遇及其父亲何有为当初在帮助皇帝打天下时颇有盛名,甚至都可同赵归的祖父赵亭躬将军比肩。虽当时何遇正风华正茂之时,兵峰所指之处皆势如破竹,但当时平叛之时何遇也不过四十有余,甚至都不能算作烈士暮年,攻有余力。
但那次平叛反馈回朝廷的讯息却是战果惨烈,敌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凭空间便引得漫天大火,烧尽战场。派遣军队无一回还,全部被焚烧殆于昭平郡九方原,何遇将军和和上万名战士壮烈殉国,连尸身都未曾寻见,化成滋养九方原草木的土壤。不过何遇将军的老家便在桐阳县,即使身死此地,也终究算得落叶归根。
此时此地竟又见得何遇,他并未壮烈殉国的事实给李攸带来巨大的欢心。果然上天还是怜惜忠孝之人,不忍让其别过世间。何遇沧桑的、浑浊的双眸顿时老泪纵横,他紧紧地攥着李攸的胳膊,嘴唇刚想张开诉尽千言万语却又闭上了,无数话语梗在心头无法不知如何表达,只怔怔地看着李攸无声地流泪。
赵归在一旁也是百感交集。虽然他小时候是在江湖里头生活的,但他爷爷赵亭躬同何遇父子皆为开国臣僚,每日食居一处,又怎能未听说过何遇的丰功伟绩?
白云肆同这些人都不熟悉,但是何遇威震天下的将军之名还是听过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反转,心里头还是不免喊了句老天有眼。
其实他对于这些儿女情长不感兴趣,毕竟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他的目光一会便转集到了何遇刚才袭击他的武器上,借着烛火而观,那庞然大物竟是一口铜钟!
到这时白云肆看向何遇的眼神里愈加崇敬了。何遇年过半百,身形消瘦,看着他的脸色和身体情况,想来是饥瘦许久了,却依然能够运起这大钟,果然并非平凡之人,值得当这威震天下的将军。
白云肆还是想近距离去打量那钟一番,刚想迈步过去,何遇就走到了他跟前,准备向他致歉。
“何某愚钝,不知阁下是来救赎于我,加以冒犯,还望君莫要介意。”何遇长揖于白云肆,白云肆受宠若惊,不敢接受长辈之礼,赶忙辞谢回礼于何遇。
“不敢不敢。白某是晚辈,不敢受将军之大礼。”
“吾见君武艺如此精进,又和攸儿聚在一起,想来也为着朝廷效力罢。我朝有此栋梁,实乃家国之幸也!”
何遇看向白云肆的目光里全是惊叹与赞许,眼眸里也一改刚才的沧桑与浑浊,只见眉飞色舞,目光矍铄激动,向着李攸大为赞许着白云肆。
“何遇伯伯……这白兄乃江湖之人,并未于朝廷中任职。”李攸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就有些尴尬了。
“啊……这——”何遇也被哽住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白家虽在武林,但心向朝廷。我身不在朝廷而禄,亦于江湖之间为家国奉献。”白云肆恭敬地向着何遇行了一礼,何遇听得这话后便一化尴尬,开怀大笑,直称着后生可畏,江山之幸也。
哄堂大笑之间,却听得一声略带笑意的质问:“何遇伯伯,这有三个人,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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