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叶

　　待尚楠回到京城，已过了元宵节；知道妹妹已经生下一个男孩，他哪里还呆得住？第二天下了朝，便和滢玉一起，过去看望小外甥。

　　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惬意；回家路上，尚楠兴致很高，向滢玉提议，先不上马车，两人在路上走一段。滢玉抿嘴笑道：“好好好，这会子相公心情倒好，刚才见了姑爷，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吓得姑爷一顿饭都吃得如坐针毡！”

　　尚楠自己也觉好笑，“是么？也许吧，想起那小子让樱儿吃了那么多苦头，到现在都不大下得了床，心里就来气！”

　　“我的王爷，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吃苦？人家给您生了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外甥，就什么都值了。”

　　“就是！你说，那小娃娃长得挺秀气的，哭起来却霸道得吓人！……”提起他的小外甥，尚楠便眉飞色舞。看着丈夫开心得合不拢嘴，滢玉更肯定，不把尚樱临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他，是做对了。

　　尚楠偶一转头，察觉到妻子正含笑凝视自己，怔怔出神，心里顿时荡漾起缕缕柔情，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结缡快十载的夫妇，此刻心境，又如初见。正相视陶然，漫步徜徉，忽闻身后喧哗骤起，似兵荒马乱一般，尚楠一手拉着妻子，闪身就近跃入一家木器店；未待二人站稳，只见街上一连串的鲜衣怒马，伴着一路忘形呼啸，疾驰而过，尘土飞扬。

　　滢玉便觉纳罕：诚郡王府的马车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京城里见了而不让路也不打招呼的，还真没几个人。“相公，这是谁呀？”她轻声问。

　　尚楠还未答话，店内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便先搭腔了：“嘿，可不就是兰国舅的两位公子吗？这段日子常常这么着。”

　　“兰国舅？”

　　“哎，国舅老爷，就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圣母皇太后的兄长兰盛、兰大人嘛！兰氏一族世居南方，也难怪夫人不认得。”老者热心解说道。

　　“老人家见识真广。”尚楠微微一笑。

　　老者谦辞道：“哪里哪里，都是因缘际会。小店在这里也开了有二十来年了，向来是从湖广一带，进些上佳木料的；谁想到，旧年宝庆府那边遭了山火，什么杉木、松木全没了，眼看要白跑一趟！幸好生意场上的朋友给牵线，隔了三四重的人面，走通了兰家二公子的门路，人家神通广大，拨了一批给咱们应急；要办成事，也不能心疼银子了是吧？唉。”

　　尚楠背着手在店内逛了一圈，指着一张可作摇篮用的竹制婴儿床，“这个有趣，掌柜的，咱们要了，回头让人来取。”交代完了，便与滢玉离去。齐文早已把马车停在不远处，侍候两人上车。

　　滢玉坐定，不由的抿了抿嘴，“好大的气势，原来是他们。听说有人整天软磨硬泡，想让皇上在他们家的女儿中选一个，无奈皇上总是推说，几年之内都不谈充实后宫的事。不然，那还了得？”

　　尚楠看着妻子便觉好笑，别看她行医的时候，沉勇冷静，超然物外；在他面前，却会不时露出小妇人姿态，扯扯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呀，又跟研儿媳妇走得近了吧？”滢玉有点不好意思，垂头但笑不语；岂料尚楠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还打听到什么？讲来听听？”

　　滢玉作势捶了他一下，“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有王爷见多识广？比如说，怎么他们一下子都来了京城？还得请王爷点拨点拨！”

　　“以往他们一家长驻南边，不来京城，自然是皇上的意思；但你忘了？兰家的三公子，娶的是忠亲王的长女；这位高阳郡主多番请旨，要回京探望母亲和妹妹繁阳郡主，到底孤儿寡母的，皇上也不忍拦着，于是便举家进京了。”开始的时候，尚楠还是以一种讲闲话的心情，跟妻子谈笑的，不知不觉，两道浓眉便聚拢了。

　　滢玉一点便透，摇头轻声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尚楠没再答腔。事实上，兰家四父子这回大有要不到官职、权柄，绝不肯回南边之势，皇帝正是骑虎难下。听容研说，兰盛仗着是舅舅，曾当面向容硕抱怨：齐尚楠是皇上表弟，难道兰氏兄弟便不是？为何厚此而薄彼？尚楠离京赴边关渡岁，本身便有一重避风头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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