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邦尼亚传奇

　　“信仰是超越一切的存在。虽然我不曾有幸目睹过信奉的神明，但我相信他们的存在。因为我亲眼见证过魔鬼！”
　　——————————————————巴比埃三世，波诺·‘比约恩’·路德维希·德玛夏

　　万神殿高大的穹顶之上，布鲁斯看着那还未修复完成的奥尔瑟雅女神像，长长的扇形睫毛的侧影猛地颤动着。
　　能将普通人印象中古板的马赛克拼贴画做出油画般细腻温柔的逼真质感的，整个行业内仅布鲁斯·拜耶斯一人。
　　作为拜耶斯家族硕果仅存的艺术天才，布鲁斯是大陆最年轻的师匠级大师，也是马赛克拼贴技艺的权威，其学生遍布各地，有些人甚至从遥远的南方慕名而来学习。
　　随着脑海中突然闪现的画面，布鲁斯的手不禁一抖。
　　融金马赛克石扑簌簌的从他手中落下，从穹顶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在玫瑰花窗映射的而进的光线下，溅起如星星坠落般细碎绚丽的光芒。
　　看到布鲁斯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他的助手和学生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个个紧张地望着他。
　　像这种失神的情况，在‘驯鹿事件’后没少出现，只是这几个月来越来越频繁了。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珍妮就拉动着机括，绳子在滚轮上滑动着，平稳地将作业平台送回地面。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灵魂出窍’的导师做出反应。
　　一次深呼吸后，布鲁斯回过神来，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在看见大家脸上那紧张且茫然的表情后，布鲁斯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摘下帽子，默然地示意大家工作可以告一段落。
　　当众人散去后，布鲁斯换下工作服，清理了满是灰屑的双手，转而进入了祭坛后的小礼拜堂。
　　礼拜堂内燃起着白色的蜡烛，混合着浓烈檀香和香薰，在经年薰烧的古铜吊链香炉中静静氤氲而出，随后看到教廷圣职长--格雷尔姆·贝德尔出现在这一片雾霭之中，而在他的面前则跪着一名向他告解的信徒。
　　前几日，圣职长才刚刚从瘟疫区布教回来，闻讯赶来的信徒们挤满了万神殿，以欢迎圣职长的归来。
　　当弥撒开始时，布鲁斯跟随其他信徒围绕着祈祷池，手牵着手。
　　眩晕感来得更加强烈了，天旋地转间，布鲁斯又一次看见了那只高大的驯鹿，就在他的幻象里。
　　在一片诡异全是尖刺的树林里，布鲁斯被一头狼挡住了去路。驯鹿踏着急促的脚步冲破荆棘而来，用它强有力的犄角顶飞饿狼后，静静注视着他。
　　“跟着我，别掉队。”雄鹿发出一句低沉的话语。
　　布鲁斯迟疑着迈开了脚步，才发现自己赤着脚。
　　没有关系，这只是幻象。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跟着雄鹿走向黑暗的丛林，然而脚下的触感并非是泥土干燥的摩擦，而是湿漉漉的。
　　血慢慢浸湿他赤裸的脚底，接着是脚踝。
　　“留在这里，不要动。”雄鹿再一次用低颤的声音命令道。
　　布鲁斯点点头，留在了原地。
　　丛林深处传来了雄鹿的嘶叫声，与饿狼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随后一切趋于平静，变得异常的诡异。
　　“来吧，跟上。”
　　听到雄鹿的召唤，他走了过去。
　　此时，丛林变成了屠宰场，饿狼的断肢七零八落的散落在草地上，像是被顽童玩坏了随便丢弃的破布偶，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这是梦境！
　　他这样想着，寻找着那只雄鹿。
　　雄鹿不知何时停下脚步，它的皮毛如水般顺滑，身体的曲线健硕而又漂亮。它似乎受伤了，腹部渗出了很多血水。
　　“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离开。”雄鹿急迫的说道。
　　布鲁斯跟着它的脚步，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他不由闭起双眼，脑海里全是一些男男女女的声音。
　　“玛丽的项链看起来真漂亮，我什么时候才能认识那样的有钱人，嫁进贵族呢？”
　　“我身边的女人真是极品，丰臀细腰，脸蛋又那么漂亮，娶了她的男人真是好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好运？”
　　“我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死，那样我就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不用再看那女表子的眼色了。”
　　“马库斯，你就在地下好好安息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妻子。”
　　“我不想那可怜的孩子受罚，我做了假证，请宽恕我。”
　　睁开眼时，鲜血，残肢，丛林，雄鹿都消失了，进入眼帘的是一圈与自己手牵手围在祈祷池前的信徒。
　　幻象越来越频繁的出现，期间还穿插着各种模糊画面和声音，几乎要把布鲁斯逼疯。
　　也许，这是一个启示。
　　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布鲁斯觉得自己必须要搞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不论他是否愿意，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
　　一个带着质问的女声刺入脑海，将其他心声吞没。
　　布鲁斯猛地抬起头，视线飞快地扫过那些口是心非的信徒，最后落到一个女人身上。
　　她就站在自己对面，从徽章上看对方应该是一名教团骑士，穿着贴身精致的皮甲，拥有一头张扬如血般的红发，那精美绝伦的脸绝对会让每一个见过她的人印象深刻。
　　短暂的惊诧后，布鲁斯试图回应对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两人的视线脱离接触后，幻象和声音都停止了。
　　“怪人。”
　　尤莉娅嘀咕一声，随着众人缓慢的脚步前进，颂词和歌声轻柔而舒缓。
　　信徒们虔诚低头吟唱，宛如羔羊，盲目地跟随，殊不知下一步的命运会是如何？
　　领头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圣袍的高阶祭司长，薄唇开合间传唱出润顺的颂词，带领信徒们在礼拜堂里游走。
　　据说，一些主持亡魂祭祀仪式的祭司拥有跟亡魂交流的能力。
　　这些传说骗骗市井农夫还行，对尤莉娅来说根本不足为信，因为她知道这世上只有一种方法能与冥界的亡魂交流。
　　整个弥撒渐渐进入尾声，当心口不一的信徒们依次亲吻完圣职长递过来的戴有红宝石戒指的手后，布鲁斯起身，眼神中充满了信仰的虔诚目光，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一直在支撑着他的力量。
　　在简单的回礼致意后，布鲁斯与格雷尔姆交换了一下眼神。
　　多年来父子般的感情，让他们二人很多时候早已到了心照不宣，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
　　只是这一次，观察入微的格雷尔姆从布鲁斯的目光中看到了其他东西，是一种迷惑，更多的则是恐惧。
　　“陪我走走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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