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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母亲
男人们都带孩子的带孩子做饭的做饭,胡杨因为自称是病号,坐在椅子上闲着,抬眼便看到胡老书记走到她面前坐下了。
“老书记,您找我啥事儿啊?”胡杨学着厂里那些年轻人的语气说道。
“别搁我这儿抖机灵。”胡守金淡淡地说了她一句,而后问道,“伊戈尔怎么样?”
“伊戈尔怎么样,你比我清楚啊。她整天给家里打电话吧?”胡杨很无辜地说道。
这真不是她妒忌,实在是她母父太喜欢伊戈尔了。如果说对他们而言伊戈尔和亲女儿没啥区别,那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喜欢伊戈尔会远超过胡杨。
大概可能是因为胡杨小时候太招人烦了吧,这也导致和胡杨差不多年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儿,根本没几个会喜欢她的。只有那些比胡杨小很多,从小只看过胡杨优雅帅气的一面,而没见过她的黑历史的男孩儿,才会对胡杨感兴趣。
相比之下伊戈尔简直老实得像是好学生的标杆儿,只有真惹到她的时候才会发飙——而问题是伊戈尔的底线很低,非常难被惹急,除非有人敢欺负胡杨。好吧,谁能欺负胡杨呢,胡杨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我这不想听你说么。”胡守金从容地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重新戴上。
她的眼睛和胡杨一模一样,乍看起来很温柔,然而她眼中严肃的目光,却令人不得不认真起来。胡守金从年轻时就很少真正发脾气,但她绝算不上是个温和的人——有时候冰冷漠然的态度,反而比怒火更能让人意识到他们错误的严重性。
胡杨从小就清楚,这个女人首先是厂的党委书记,然后才是她母亲。
“伊戈尔现在已经安全了。”胡杨轻声说道,“不过因为她之前受了伤,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至少现在看来应该还算可以。”
“岛上的事儿,我基本上管不到。”她又说道,“而且我觉得也不宜让那些毒枭走私商什么的接触到岛上的人。”
“这我清楚。”胡守金用刚刚擦眼镜的纸巾擦了擦桌上倒茶留下的水渍,“厂里这边儿只能通过卫星电话和岛上联系,难免会有信息不对等的情况。我就让伊戈尔在岛上建立支部,小事儿都由岛上的支部自行裁决。”
为了防止泄密,他们发射了自己的通讯卫星,所有重要信息都通过卫星传输。由于胡杨他们在干的事儿很多都涉及非法活动,能够轻易被政府监控的公共通讯系统是不宜使用的。而由于厂里的资金毕竟有限,彼时卫星技术的发展程度也不算高,他们总共也只发射了两颗低轨道卫星,其中一颗带有高空摄像头,但分辨率也只能够看看岛上的建设怎么样,而另外一颗则只具有通讯功能。
胡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想了想才问道:“哦,对了,那如果这么分的话,我算是哪个支部的?”
“你?”胡守金揶揄她道,“你违法犯罪的事儿哪样儿没干过,早该被开除党籍了。”又平和地说,“丫头啊,你做的那些工作,很难进行集体决策。有些时候还需要你自己做决定。”
“这我又不是不明白。”胡杨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地说,“不就是玩儿命么,谁玩儿谁做决定,为自己负责。”
“我倒不是担心你没主见。”胡守金却叹气道,“我是怕你玩儿过了。你和伊戈尔……”
她没有继续说,但胡杨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因为她们不够谨慎,伊戈尔才会为了保护她而中弹,之后还是因为胡杨太冒险,她自己也中弹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而且恐怕也永远都恢复不到之前的体能水平了。
作为厂里的党委书记,胡守金希望能够保证厂里每个人的安全;而作为胡杨的母亲和伊戈尔之前的监护人,她也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处在安全的地方。
然而胡杨却没法保证自己和伊戈尔的安全。她只是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和伊戈尔算什么,你们不是还有紫芸么?”
胡守金不禁笑了:“紫芸又不是我儿子。”
“是么?”胡杨有些不爽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紫芸才是我爸的亲儿子,我是倒插门到你们家的……”
听她这么说,胡老书记不禁用手指节敲了敲桌子:“丫头,你怎么说话呢?人家紫芸帮了你这么多忙,还为了你堕过胎,你爸偏爱他一点儿都不行?”
“行,行。”胡杨连忙妥协道。她最怕的就是她妈和爸提及林紫芸打掉了第一个怀的女孩儿的事儿。就是因为这个,胡夫人念叨着胡杨对不起紫芸,进而扩展到胡杨对不起她所有的情人。
不过,胡守金的重点却不在于此:“所以你注意着点儿,别因为你家里的事儿,耽误了人家紫芸的工作。”
“怎么能叫我耽误人家的工作,耽误人家工作的不都是您二位么?”胡杨忍不住说道,“我多数时间都在市里,要么就是在外地,怎么会耽误紫芸的工作了?”
“你小崽子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整天不着家,紫芸用得着在家这么忙么?”胡守金伸出手去,用手指节敲了敲胡杨的手指。胡杨连忙缩回手,老书记年纪大了,劲儿可依旧不小呢。
“哎,老书记啊,你不能这么想。”胡杨半开玩笑地说道,“家庭劳动也是劳动啊。如果年轻人都去跟小槿似的整天做实验,各家的老人孩子没人照应,那也不行啊,对吧?”
她这么一说,胡守金倒有些意识到了。之前的十几年,厂里一直在努力对抗外界的不利因素,各家的老年人都重返岗位了,就更别提年轻人,压根儿没时间管家里的事儿。而现在厂里度过了那段儿难关,老职工们再次退休,厂里年轻人们也纷纷结婚生子,该是回归到正常状态的时候了。
可是究竟怎么个回归法呢?难道要告诉厂里那些年轻人,让他们舍弃一部分工作时间,回到家里照看老人的孩子?那怎么行,厂里好不容易让女男就业水平达到一致了,这下儿万一再导致年轻男人们都回到家里带孩子,使他们重新回到经济不独立而依附家里的女人生活的状态,那厂里这么多年的女男平等事业不就都白费了。
劳动权绝对是最重要的,劳动者的劳动权利直接与自尊挂钩。胡守金想到,使得“老有所终,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决不能再采取原先的方法,把这些事儿全交给家里的男人去做。胡杨说的也对,家庭劳动也是劳动,但要让家庭劳动真正变成可以看得见的、可以选择而不决定于他人的、能够带给人自尊的工作,却还需要以另外一种方式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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