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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那晚的事情闹的时间挺长,一直到余美德回来。
“姨夫。”小麦迎上去,接过余美德手里的工具包。
“我去给你热饭。”
“哎呦,跟你女置气呢!”余美德笑嘻嘻的走到景芝的跟前讨好的说道。
王景芝没好气翻了一下余美德,其实她压根就没抬头看他,只是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那双因为汗渍而浸湿了一圈的解放鞋。瞬间她像是从遥远的抱着幻想的国度重新回到了现实当中来,这个现实让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小麦将一大碗酸菜米饭给余美德端出来的时候,余美德已经在外面的公用水管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正从柜子里取酒盅和酒。
王景芝很快将床前的帘子拉严实了,在上床前她丢出了这样一句话:“亏得我是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否则我受你们父女俩的气。”
那时的余相锦正坐在厨房门口边的书桌前背政治。
“哔——叽”余美德在动筷子前先是呷了一盅白酒。
“一杯酒下肚,能解万般忧。”余美德哼的一声笑了。
“小麦,你看姨夫没本事,你大姨不喜欢你姨夫。”余美德憨憨的对着小麦笑道,他的声音不是很低,也许他是故意想让王景芝听到。
“小麦,姨夫告诉你,你要听姨夫的话,长大了不要想着做一个强人而是要做生活的好侍从,好仆人,尽力去服侍周围的一切,那时你便快乐,一旦你想称王,称霸,想要想象中的好日子那你就完蛋了,你会坐立不安,你的心也会像钻了千万只的蚂蚁难受的很哪!娃儿,这就是你姨夫我用了这大半辈子悟到的所有学问,这个学问管用。”
“哔——叽”余美德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人不要有求好的心,不要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就了不起了,否则自己受罪。”
小麦虽是不太懂余美德的话但是他知道余美德有学问,因为他写着一手的好字。
“喝点怂酒就屁屁囔囔的。”王景芝睡在床上咕哝着。
“我屁囔你不是也在屁囔,你这是乌鸦嫌猪黑。”余美德这次虽是笑着,但是可没给王景芝好脸。
王景芝此后再没说一句话。
酒足饭饱余美德出去刷了个牙,小麦趁着这个机会钻进了被窝。
余美德在上床前不忘将自己的头探进厨房笑眯嘻嘻的借着酒劲对余相锦说道:“女儿,别学了,洗洗睡吧,明儿还上学呢!”
“你睡你的。”余相锦没好气的说道。
余美德碰了一鼻子灰。
王景芝心里乐了。
小麦却失眠了。
小麦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单放机竟然带来了这么多的不愉快。
可是现在小麦感觉到的不仅是不愉快那简直就是痛心。余相锦的数学考了九十二分,并非是七十多分。
下了早自习,杨文斌去买早点。
“我要吃个麻辣烫夹馍。”
“我也要吃——”李四海笑着扑到杨文斌的身上,俩人打打闹闹的出去了。
“韩小麦终于吃你的馍了。”
杨文斌将一个中拇指塞进了李四海的嘴里,一使劲将他挤进了墙角。
“这该给韩小麦吃。”李四海流着哈喇子笑的气都没了。
“哧——哧”笑完李四海用手捏着鼻子擤鼻涕。擤完鼻涕便往鞋底跟一擦。
“你狗日的,就这么恶心……”
“滚远点,别挨我。”
走过他们身边的学生看见李四海那龌龊不堪,肥腻腻又圆滚滚的模样,不自觉的都趔了趔身子。
“你给老子滚远点,别毁了我。”
“嘿嘿嘿……”李四海屁颠屁颠的还是挤到了杨文斌的伞下。
“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你大舅子呢!我干妹子你打算怎么办。你可是和人家‘豆豆换苕泡’了的。”
“你少胡说,那个骚货我可没碰她?”
“傻逼,你不会是不行吧!哈哈哈。”李四海笑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杨文斌自己也“嘿嘿嘿”的笑起来。
“日妈的,你不知道,我不就听你说了一回,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随便和她说说,没想到她同意了,晚上她约我去柳树林一见我就先脱衣服,吓得我撒腿就跑。”
“扬怂。”李四海笑的靠在了李文斌身上。
“还以为你多能耐呢?连我都不如。我都戳了三回了,不过都不是‘野鸡’。”
“你怎么知道?”
“他妈的都没流血,我哥说那都是烂货。我干妹子可不一样,好像真还没跟谁呢!她可是从小学就一直喜欢你到现在的,那血是留给你你戳的。”
“日你妈,少废话。”杨文斌一脚踹在了李四海的屁股上。
“真的,韩小麦不会和你‘豆豆换苕泡’的。”
“少罗嗦。”
“哎,拉过手没。”
“菜夹馍才吃了这头一个,还拉手。”杨文斌说着早已和李四海豁到了麻辣烫夹馍的摊前。
“哎,你咋不站……”不知谁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四下突然一片寂静。
“怂娃子,又给你女朋友买馍来了。”摊主满嘴流油的说道。
杨文斌咧了咧嘴。
“这怂娃子咋得成器?”摊主的一句话惹的排队的学生都频频回顾刚刚离去,比同龄人足足高出一个头的男生背影。”
“你们都得离他远点,女娃都糟蹋几个了。”摊主笑眯眯的望着正在等着拿馍的女生们说道。余相锦红着脸低下了头。看来班主任上一次将她叫到办公室说的话一点都不重,绝对不能和这样的学生在一起,走路都是不行的,他们就是臭鸡蛋谁惹谁臭。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名声!
杨文斌嘴里吃着一个菜夹馍,手上提溜着一个在走廊上走着,迎面就看见了罗霄和英语老师单从艳拿着工作笔记本去会议室,刚刚广播通知让全体老师利用课间操开一个紧急会议。
“一个人吃俩,学习不行,吃还行。”罗霄没好气的瞅了一眼杨文斌。当然李四海他看都懒得看。全年级第一名在他们班上,最后一名还是在他们班上,那就是李四海,用罗霄的话说:“不知是他老子的头叫驴踢了生下了他,还是他出生时脑子叫驴踢了,他妈的那就是个大扬怂,一天到晚跟在杨文斌屁股后给他当枪使,他还乐呵呵的。有些人天生他妈的就是贱骨头。
罗霄走过后,杨文斌就在身后给罗霄伸了一个中指。李四海跟着杨文斌加三搞四了一番。
“哎,罗霄,杨文斌好像跟你们班韩小麦在谈。不知道现在这女娃是咋啦,眼睛长到后脑勺了,竟然看上杨文斌那个“烂杆”,一颗大白菜让猪啃了。”
罗霄不屑的笑了笑,心下思忖道:“不然你以为你今年的作业为什么收的那么齐整?”但是他心下并不想跟眼前这个说话跟猫叫一样的女人多说什么。她整天总是以交流班里学生的学习情况为由黏着自己,不仅如此她明显是在将自己当成小弟弟一样的照顾,他就是想跟她拉远一下距离。罗霄没想到这个在学生面前总是红着眼圈的女人在生活中比自己的妈还利索并且在他面前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会议室里罗霄刚坐下就被单从艳一把拉了起来。
“凳子上有灰。”单从艳说罢从口袋拿出一小沓折得整整齐齐的卫生纸,擦了擦罗霄屁股下的凳子,又擦了擦自己屁股下的凳子,才拉着罗霄坐了下来。
散会后八班班主任身兼罗霄班的数学老师鲁尤雨——罗霄在学校唯一还能看得上眼的一个来自农村学校已经有了婚龄的男人,从后面拍了拍罗霄的肩膀说:“兄弟好福气呀,女大三抱金砖,洗衣做饭甚无患。”
罗霄:“……”
杨文斌现在是气结于心。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娃到底是怎么啦?从拿了他的馍吃了第一口开始那眼泪就像窗外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啪的直往下掉,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吃,一口比一口咬的多,咬的狠,直到噎的“嗝儿”一声,她才像是喘过一口气来。那时她的眼泪鼻涕已经在脸上沆瀣一气。
“纸,纸,他妈的纸呢?”
杨文斌一边焦躁的咕哝着一边在书包,抽屉里乱挖。最后从抽屉里挖出了一大堆的费本子烂纸片,虽然没有找出一张可拿的出手,能给心里一直藏着的,又那么那么在乎的,此时正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一张安慰的纸,但是他却把抽屉顺便给整理干净了,这可是小麦自跟他坐一条凳子以来最大的夙愿。
后来他还是弄到了纸。
小麦只是愣愣的,像看窗外的雨一样看着那块皱巴巴、黑黢黢的卫生纸……
半晌……
“杨文斌?”
“嗯?”
“你说我是稗子还是麦子?”
……
“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其实我是长在麦子里的稗子,我不是五谷也不是杂粮我只是根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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