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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学子
赵贤斌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扔进去,两手撑在盖子上歪着个脑袋看着她,好像她的问题忽然引发了他的某种思考似的。
是哦,居然还没问问她愿不愿意呢!万一她不愿意那岂不是很尴尬?幸亏还没出发。
于是他走过去,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是想,住集体宿舍还是想要······”后面的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只得将脑袋歪到一边,含混不清地咕哝道:“和我住一起?”
“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春晓侧着耳朵好好听。
他松开她,急得挠起了脑门子,挠完脑门子又顺便把手搁到鼻子那儿来回磨蹭着,硬着头皮说:“我是问你,想住集体宿舍还是······想要和我住一起?”后面半句还是叽哩咕哝的。
“哎呀,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好好讲,一个字一个字地讲。”
“我是问你想住集体宿舍还是要和我住一起。”他终于清晰地喊出了这句话。
春晓立刻就笑了,脸变的通红。她低着脑袋,咬着嘴唇,同时还踩着蚂蚁。但踩了半天什么也没踩到,因为地上根本就没什么蚂蚁。之后她咳了两下,羞答答地回复他说:“不太好吧。我,我还不满二十岁呢。”说着双手捂脸从指缝里看着他。
是有点急哈!赵贤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把她的手轻轻拿开,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那咱就先住宿舍,等什么时候你······”他低头,羞涩得说不出口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春晓刚才真是紧张极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听他这么一讲又慢慢沉了下去,乖乖地跟他上了车。
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终于梦想成真了哇。
汽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行驶着,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一幢接一幢地向后隐去,前面又会冒出更多的高楼。大城市和小城市确实很不一样,道路更宽,房子更高,时髦的人也更多。春晓想起小时候也曾和爸爸来过一次省城,是去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那隐藏在棚户区里的房子逼仄得吓人,小小的空间里上上下下到处陈设得满满的,连直不起腰的阁楼上都住着一个人。她还记得吃饭的时候,那个被爸爸称之为幺爷的亲戚买回来几个大包子,那包子都快赶上她的小脸大了,里面包的不是肉,而是粉条白菜。还有被捣得很烂的一个豆腐,豆腐里面淋着香油,被冰箱冻过,吃的时候是凉凉的。她第一次吃这样的凉菜,感觉蛮稀奇。那个亲戚还很和蔼地问她好吃不好吃,她说好吃。哈哈,那个时候也就四五岁吧,只记得这些零星片段了,至于城市的样貌早都记不清了。但她打死都忘不了坐电车。那电车本来是在平地上跑着的,不知道怎么地,开着开着就开到了高架桥上,前面看不到路,两边是深深的湖面,电车没着没落地在空中疾驰,感觉随时要一头栽进水里去似的,吓得她两手死把着座椅,眼睛紧紧地闭着,牙关咬得嘎吱作响,心里紧张到要爆炸。想不到二次再来,已是从四五岁的小女孩忽然间变成了二十岁的大姑娘,而且还是以光荣的菁菁学子身份,这个跨度不可谓不大。对此春晓颇为感慨,觉得时间空间以及天地间所有一切也不都是一成不变的,搞不好哪天就斗转星移,说变就变了。
“在想什么呢?”贤斌哥问。
“啊?——”她回过神来。“我在想小时候,也曾来过一次武汉。那个时候我只有四五岁,最怕的就是坐电车过高架桥了。”
他笑了笑,盯着前面。春晓也盯着前面,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抓紧了座椅。原来前面正好是一座凌空腾起的天桥。汽车箭一样冲上去,春晓立刻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又被悬在了空中,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看来,恐高的毛病一点也没因为人长大了就懂事地消失了,而是死乞白咧地赖在了她身上。
“不用紧张。掉不下去。”贤斌哥好笑地说。
春晓只是紧闭住嘴巴不说话。好不容易走过了这险峻的一段,她才长吁了口气,松弛下来。“你下次能不能走中间的路,老是擦着边,我总担心会掉下去。”
赵贤斌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他想着怎么才能跟她讲清交通规则呢?这真是伤脑筋。只得随便敷衍道:“行人靠右走,汽车也是一样的,要是大家都往中间挤,岂不是很容易撞车?”
“是倒是。不过,我就是怕高,看着很恐怖。”
“你这是恐高症。可以治好的。”
“恐高症?这么说这还是一种病了?”春晓惊讶地问。
“嗯。恐高症属于恐惧症的一种,大多数人都有,如果不是太严重的话,不用专门治疗。所以,你不用紧张。”
“哦——怪不得呢,我从小就怕高,原来是得了恐高症。”又害怕地问:“那怎么办?会不会老发作呀?”
贤斌哥笑了笑,说:“不会,发作的时候我拉住你就好了。”
说话间终于看到他踩了刹车抽了钥匙。
这是哪呢?她环顾四周,看到车外有一大爿的店铺。店铺装潢都很精美,高级时装店,礼品店,蛋糕店,婚纱店,书店······应有尽有,显然是到了闹市区。他把她从车里请出来,向那爿店铺中间一扇很豪阔的大门走过去。
进到里面,看见一条很宽的铺着红毯子的楼梯一直通到楼上。楼梯前面有个咨询台,两个穿着黑色迷你裙披着白色毛皮披风的女孩站在那里。见他们进来,笑容满面地齐声喊着“下午好,欢迎光临。”其中一个热情地领着他们上了二层。到了二层才看见一个很大的装潢豪华的大餐厅。餐厅的桌椅间距很开,所有的桌子上一律铺着厚实的带着暗纹的浅色桌布,桌布上面又整齐地摆放着明晃晃的刀叉餐具。每个桌子上都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暗红色的玫瑰和几点白色的满天星。餐厅里食客不多,只有靠着墙根的一排桌子上有几桌客人在边吃边小声地聊着天。一首她从未听到过的舒缓的音乐将餐厅里的气氛烘托得异常温馨。
迷你裙小姐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包间前,马上就上来一个穿着制服打着领结的男服务生。那服务生一手轻推门把,一手背在身后,点头哈腰地说:“下午好,欢迎光临。”
进来一看,春晓即刻呆住了。墙上褐红色的暗花纹壁纸和金黄色的水晶球枝型吊灯把个房间映衬得格外奢华典雅;对门处摆放着一套绛紫色的绒布沙发,沙发前的黄色大理石茶几上摞着几本精装的杂志;房间里端有一张长方形大餐桌,桌布的四角几乎要着地,不多不少的两套刀叉面对面对地摆放在餐桌的这一头;在餐桌的另一头摆着了很大一瓶玫瑰形状的鲜花,只是,那花的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的白色。一时间,暗香浮动,华光四溢。这样的场景她还只在电视剧上海滩里见到过,此刻得见,恍如置身在梦中,极不真实。
赵贤斌把呆呆的春晓拖到一张软软的大靠背椅上,自己绕到她对面坐下来。两个人又面对面了。
春晓还惊魂未定,不明白贤斌哥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不过,好在她也是第一次来,并不知道这样的一顿饭到底要耗资多少,也就没太多地去深究这问题。
她老老实实地坐着,微微地有些害羞,那样子居然很有几分淑女的矜持。
赵贤斌兴味盎然地研究着她拘谨的神态。这和他在风水村看到的那个刁蛮泼辣的野丫头完全判若两人了嘛,难道一到省城就自动变成淑女了么?她越是这般害羞越是不知所措他越是觉得好笑,脸上不自觉地流泻出想笑的神色来。
春晓一直躲闪着眼睛,不敢抬起头来直面他。以前在县城的小饭馆里吃饭时,还有许多的旁人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又是在这般温馨浪漫的气氛中,难免羞涩和紧张。一想到终于可以和朝思暮想的人天天在一起了,她又觉得异常兴奋,忍不住瞄了他一眼,说:“想不到我的愿望真的成真了呢。”随即又不好啥意思地低下头来。
“嗯,我们的春晓妹妹现在也要成天之骄子咯。”他的眼里、嘴角里、眉梢里都含着笑。
服务员敲门进来,问道:“先生,您预定的菜品可以上来了吗?”
“可以。”赵贤斌答。
服务员很快就端来一瓶红酒还有一瓶果汁之类的饮品,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先生要不要现在打开?”
“打开,谢谢。”赵贤斌说。
那服务生用工具打开了红酒和饮料,又问:“请问先生您是要红酒还是饮料?”
“红酒,谢谢。”
“请问小姐您是要红酒还是饮料?”
春晓正了正身子,答道:“我要饮料。”
服务生倒完酒水就出去了。赵贤斌举起高脚杯对春晓说:“恭喜我们的春晓妹妹金榜题名,美梦成真!”
春晓端起饮料向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说:“那我可要一口干了哦,你也要一口干!”说完便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饮料。
才刚还以为她忽然变成淑女了呢,不到几分钟就暴露出真面目了!赵贤斌无奈地看着杯里的酒,皱了皱眉头,没办法,只好脖子一仰也全干掉了。他给自己又倒了一些,帮春晓倒了些饮料。
“诶,你们倒酒怎么就倒那么一点点,还舍不得倒满?”
赵贤斌嘿嘿直乐,解释说:“红酒不同于白酒。红酒讲究的是品,只需要倒满杯子三分之一的量就好了。”他摇着杯里的酒,做着示范,“像这样,先摇一摇,再闻一闻,然后喝进一小口,用舌头感受一下,最后才吞下去。”
“你们城里人就是事儿多,喝酒都这么麻烦。”春晓白了他一眼,自己轻呷了一小口饮料。
服务员又敲门进来,这回上的是铁板牛扒。他们俩一人一份。上完菜服务员又退了出去。
“看,像我一样,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然后切下一小块用叉子叉到嘴里,啊呜,一口咬掉。”赵贤斌边说边做着示范。
春晓学着他的样子也将牛肉切成小块叉进嘴里去。嗯,味道还不错。
“好吃。”她笑着说。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不够再点。”
牛排还没吃完,又陆续上了虾、汤和甜点,把春晓饱得不行。
看着面前天真无邪的她,有几次他都在想要不要坦陈他家里的情况呢?又担心如果现在说的话,万一和他翻起脸来怎么办?到校第一天就吵架有点不太好吧!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等过些日子她适应了大学生活再说吧。
吃完饭,他又带她去商场买床上用品和生活日用品。其实这些本来是不用买的,因为他早把家里离学校最近的一套闲置房收拾出来了,所有的女性用品他早置办齐备,只等着这位女主人去入住了。原计划是从学校将她直接接去那里,然后向她奉上一枚订婚戒指求婚的,但既然她还没准备好,那就没必要告诉她这些了。
等他们买完东西找到春晓所在的桂园二号宿舍楼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赵贤斌把车直接停到了她的宿舍楼单元门口。当他们俩一先一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立即引来了一群女生的围观。有眼尖的人一下子认出了这辆车的标识,“哇,Humvee是谁家这么牛逼哄哄地开着悍马来报到呢?”春晓不懂什么是悍马,也就没怎么留意她们的话。
而且还是俊男靓女光彩夺目的一对玉人儿!真是羡煞死人了哇。大家艳羡的目光里分明在表达着类似的语言。
有两个女生主动跑过来要帮春晓提东西,赵贤斌就站在楼下等。
刚进楼道那两个女生就迫不及待地问春晓:
“那个大赛锅似你么人哪?似不似你个锅呀?你似哪个系的?咱们交个朋友可得吧!”满嘴的方言。
“我我我!我先看到的!这位同学,给我介绍下那个大帅哥呗。”另外一个普通话说得倒不错。
春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想不到来大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群色狼。她笑而不语,心想,先帮我把东西提上去再说。
“怎么不说话?那个帅哥到底是你什么人呀?”
“就似就似,不要害我们捉急嘛。”
春晓说:“到了寝室再告诉你们。”
到了三楼春晓的寝室,刚一进门又一下子围上来两个女生,热情地帮她接走行李,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马晓燕,山东人。”
“我叫洪晚珍,洪秀全的洪,夜晚的晚,珍珠的珍,湖北人。你是哪里人?”
“我叫石春晓,新闻系,也是湖北人。诶,那你呢?”春晓转向另一个坐在床上正拿着小圆镜子左照右照打扮时髦的女孩问。
“我嘛,我是河南郑州市——人。我的名字叫郭丽丽。”那女孩头也不抬地说,感觉蛮傲慢的样子。
那两个女生还站在门口着急地等着答复呢,见她们终于介绍完了,赶紧插嘴问:“石春晓同学,现在可以帮我们介绍楼下那个帅哥了吧?”
春晓忍住笑,重重地叹了口气,装作无比遗憾的样子说:“刚才那个大帅哥,是我男朋友。你们就不用惦记了哈。”
“切,搞什么搞,不早说!等我们追这么远的路你才说!”那两人自觉上当,一顿牢骚后甩手从门口消失了。
春晓见终于打发了俩色狼,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笑了。但另外几只却是听得真真的,等她把东西安置到最后一张铺位上,迈步下楼去的时候,马晓燕和洪晚珍也麻溜地跟了下去。她们也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帅哥能把色鬼一直追到三楼来问。结果,看到那个又高又大,穿得跟港台明星一样时髦的超级帅哥,这两个女孩也一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突突的,鼻翼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一时都呆住了。看到春晓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她们俩也急忙挤过去抢着和他握手套近乎:
“你好,我们都都是石春晓的室友,也也都是新闻系的,以后请多多关照。”马晓燕激动的都有些结巴了。
“我叫洪晚珍,是洪秀全的洪,夜晚的晚,珍珠的珍,住在春晓下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马晓燕见洪晚珍介绍自己那么详细,也忙着插过来补充道:“我,我叫马晓燕,山东人。”
赵贤斌被动地与她俩一一握了手,人家这么热情,手都伸上来了总不能不理人吧,再说还指望她们和春晓搞好关系呢。于是嘴里也讲着‘你好’‘谢谢’之类的客气话。
春晓被挤在一边是哭笑不得,等她们都讲完了,才娇嗔地瞪了一眼贤斌哥,酸溜溜地说:“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招女孩儿呢。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吧。明天,再来找我。”
他知道她是在吃醋。忍不住笑了下在她耳边小声说:“知道就好。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一点,不然······”他盯着她的眼睛,又坏笑了下,故意不说完。
“不然怎样?”春晓喝问。
“不然,我就对你更好一点,免得你吃醋。”他赶紧变更道。
“这还差不多。哼——”春晓一昂脑袋回过头来找马晓燕她们。
赵贤斌大声地说:“那就劳烦大家,帮我照顾照顾这位石春晓同学,改天请你们吃饭。”
“好哇好哇!”两个女生兴奋得直拍巴掌。
等贤斌哥上了车启动了发动机,她们几个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他摇下车窗向春晓眨了眨眼,招了下手就开走了。
他一走,马晓燕像个花痴一样地感叹开了,“这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不光美貌,还男子气概十足!啊!我的梦中情人就是这款的。”她捶足顿胸,“可惜,可惜我还从来没遇到过。”
“你不结巴了?等下辈子吧。”洪晚珍对马晓燕一顿鄙夷,抱着春晓的一只胳膊转身就走。“走,上楼去。”
春晓心里感概万千,大学第一天就遇到了如此奇葩的事儿,这以后还会有多少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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