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之沌世庸帝

　　是还是不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却等同于杀还是不杀。

　　司马衷知道，他如果说是，会有人说他年少轻狂、不分是非，愚妄之言背后，是不把人命甚至是忠义放在眼里。

　　相反，如果他说不是，同样有人质疑，或是说他畏惧权贵，妄图结党营私，轻而易举便下了定论。

　　总而言之，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人诟病。

　　然司马炎却毫不犹疑地将他推到了风浪尖上，有人说这是在定立皇储之前最后的测验，譬如贾充等人便忙不迭地把加入个人私欲的推敲过后的答案送了过来。

　　而只有司马衷自己知道，父王只是把一个他自己不能够去决定的事情推给了别人，身为帝王，判决一个重臣的生死，这中间牵扯到的关系极为复杂，但如果将问题交给一个有望成为继承者的孩子。

　　一方面，这件事情不会成为朝内各个派别之间扩大权势的利用品，另一方面，这是否也有种在逃避责任的，听天由命的感觉。

　　一代帝王，也终有疲惫的时候。

　　“请问……你打算要怎么处置裴尚书呢？”

　　看着裴狸那双纯净的没有任何私欲的瞳眸，司马衷缩了缩鼻子。

　　“我……”

　　司马衷抬起眼眸，纯净如墨的黑暗中，彷徨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太……二殿下，终于找到您了。”之前那名伺候司马衷更衣的侍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却正好捕捉到司马衷一脸神游的样子。

　　“我知道。”司马衷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终于开始了吗，加冕仪式。”

　　要不然，那个老家伙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来找自己。

　　没有用的东西就喜欢随意丢弃，对自己有益的事物就要紧紧地抓在身边，那群老家伙的坏毛病，还真是累人啊。

　　因为已经是个有无数次逃跑前科的人，所以这一路上，司马衷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在紧紧地注视着自己，以至于他对于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这个无聊的问题都在一路上研究过三四遍了。

　　原来万众瞩目的感觉就是这么的……芒刺在背。

　　可是紧接着，他才知道，其实刚刚那种场面也只不过是小儿科，呈现在他眼前的这种巨大的排场，才是真正的有种要亮瞎眼的节奏，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与之前同样的一个毛病，为什么这群人都喜欢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呢，难道就因为他一不小心迟到了那么一下下？

　　当然，迟到这种事情对于一名臣民来说还是很不给君王面子的。

　　司马衷长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坐在正中央位置的父亲大人十分恭敬的一礼。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司马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目光仅仅只是往司马衷的方向扫了一眼。

　　顿时，那些原本充满着敌意、审视、不屑或是谄媚的眼神都十分整齐地从司马衷的身上消失了。

　　笑话，要是一个不小心，和司马炎对上了眼，万一目光恰好调整错了，那可绝对不是什么能够一笑泯恩仇的小事件。

　　眼力见儿什么的，这些在官场上混迹了许久的老家伙们一个个的可都是深有体会。

　　落座后，司马衷环视了一眼周围。

　　热闹非凡的宾客，灯红酒绿的奢靡，富丽堂皇的装饰，夏朝的皇宫，有着的，时依然难辨不清时局的纸醉金迷。

　　然，司马炎和司马衷，有时也不过是这随波逐流中的一员。

　　几个月前，那是何其相似的一幕。

　　同样聚集在殿内的诸位大臣就像是在欣赏一幕离奇的话剧一样，一个个瞪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殿中央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司马炎手托着下巴，斜靠在龙椅上，他的眼前摆满了各种类似于现代爆米花作用的珍馐美味，但是同下面的诸多大臣一样，现在的他根本就留不出一丁点心思去在乎手边的东西。

　　在众人视线聚焦的地方，只是安静地趴着一只小猫，即便是在如此的关注下，小猫也只是十分惬意地闭着眼睛，像是沉睡一般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气魄，简直和演惯了大戏幕的名伶不相上下。

　　而司马衷站在这只小猫的身旁，却在时不时扫射过界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各种的不适。

　　不过还好，这出戏的关键人物总算是到了登场的时候。

　　贾充端起酒杯，若有似无地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出现了一个让他曾经恨的咬牙切齿，此刻却是令他满心偷笑的人。

　　裴秀被一群士兵用黑布遮住了双眼，然后几乎就像是搬运行李一样被带到了众人的眼前。

　　若是不知道，谁又能想到，落魄如斯甚至是看起来连乞丐都不如的一个人，居然还曾竟是一位权倾朝野的官家重臣。

　　原本还十分慵懒地趴在地上的猫咪突然有所察觉地动了动鼻子，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只特别的主角突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颜色不一的猫眼。

　　看到这只猫的举动，司马衷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暗沉了一下。终于，在等待已久的众人耳旁，响起了司马衷至关重要的解说的声音。

　　“这种拥有两种不同瞳色的猫，叫做‘飞天猫’，是九尾狐妖的克星，拥有可以让九尾狐妖现出原形并将其逼退的力量。”

　　裴秀眼上的黑布已经被接下，司马衷的解说他也全部听在了耳朵里。而司马衷选在这个时机才作解释，一方面是因为主角已经到齐了，另一方面，似乎也有种特地要让裴秀听到的意思。

　　裴秀知道司马衷在顾虑些什么，现在的司马衷或许和在场的众人一样，急于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裴秀笑了笑，突然主动地走到了这只所谓的“飞天猫”的面前，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躲不过，那还不如主动迎上，早点知道结局也就能早点想出解决的办法。

　　“飞天猫”眨了眨出奇大的猫眼，娇小的鼻子再次动了动，在看到裴秀逐渐靠近之后，它居然小心翼翼地向后倒退了几步。

　　司马炎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这只长相奇异的猫第一次开始自己活动。

　　而其他的人也都十分关注地看着眼前的情况，特别是对于那些中立派来说，像这种只能在志怪小说中才能看到的奇异事件货真价实地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作为第一目击证人，怎能不用心去看。

　　裴秀蹲下身子，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安抚这只受了惊的小猫，但是手掌才刚刚碰到猫的鼻尖，这只原本很嚣张的小猫居然嘶叫一声，拔开腿，迅速地朝着视线所及的一切能够逃离的方向窜去。

　　顿时，花瓶、酒杯、菜盘什么的洋洋洒洒地被猫爪踹下去了大半，直接上桌闹还不算什么，这只完全没有人类尊卑概念的小猫甚至还不知道在几名大臣的手上、身上脸上挠出了几道血印。

　　但是猫毕竟是司马衷带来的，打狗也要看主人，猫也差不多，因此众多受了惊吓的大臣、婢女、侍卫们也都只能把苦默默地往肚子里咽下去。

　　在来之前那些兴致勃勃的家伙们又有几个能想到，现在别说好戏还没看多久，饭还没吃几口，就先把一大堆的苦水混合着自己咬碎的牙齿一起吞了一肚。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这只胆大包天的小猫居然一个鱼跃，直直地跳上了司马炎面前的桌子，瞬间飞起的无数不明液体与固体的混合毫无章法地散落在了司马炎的脸上、身上。

　　一股不明液体顺着司马炎的发梢，缓缓地流进了嘴角。

　　应该是感觉到了一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冰凉杀气，小猫瑟瑟缩缩地抬起了头，睁着一双大大的诡异的猫眼，冲着眼前正襟危坐的那个男人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帅哥，看在您这么帅的份上，就勉勉强强放过本喵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