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基 白昼永夜

　　俊秀的面目扭曲着，莫大的痛苦咬噬着他，而他痛苦的挣扎着，意图从这无情的野兽的折磨里挣脱开来。而他做不到，事实上，他连挣扎都只是体现在他本身的潜意识里。
　　两个面容苍白，没什么表情的人牢牢压住了Loki的手脚，迫使他只能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他手腕，胳膊上青色的血管绷起，来自地板的凉意从身下传来，汗水打乱了Loki一贯整齐柔顺的黑发，此刻他头发凌乱，汗水淋漓。
　　Laufey眯起眼看着地上挣扎的人。他仅有手脚能小幅度的，缓慢的挣扎，来表达他的痛苦和不堪。
　　有一会儿了。
　　疼痛的晦涩顺着骨骼和肌肉缠绕上来，纠缠着他，那些本被抛却了的记忆一丝一缕，不紧不慢地注入本已沉静许久的脑海。
　　隐秘的快乐，庞大的哀伤，黑暗的不堪，堪称噩梦的光明。
　　Loki终于停止了挣扎，他的头向后仰去，靠到冷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想起来了？”Laufey仁慈的蹲下身，伸出手捋整齐他孩子的黑发。
　　Loki薄薄的眼皮低垂着，他正在努力不让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
　　Laufey看着这张和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脸，说道：“奇塔瑞人来了，中庭现在在毁灭的边缘。”
　　“与我何干。”Loki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常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刻薄。
　　“Thor，九界之主，”Laufey想起那个人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看着Loki消瘦的脸，真挚地告诉他：“他现在正在守护他的子民。”
　　Loki朝Laufey缓慢地扭过头来，这样看起来似乎是他终于脱了力，脑袋无助地扭向一旁。他看着Laufey，甚至懒得让自己的眼神能传递出什么信息。
　　因为他们彼此了解，纵使曾无数次相互痛恨，相通的血缘也能让一些话不必开口。
　　Laufey很满意，甚至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孩子的脸颊，用他修长的手指揩去了那些黏腻冰冷的汗。不过Loki没表现出什么排斥和厌恶，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摆脱了中庭人虚弱的身体，疼痛过去后元气满满。

　　Thor在挡到Loki身前，用后背为他的弟弟挡住了那汹涌而来的杀意时，留恋的看了一眼Loki的头顶，细腻的发丝，还有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的尖尖的下巴。
　　所以在钝痛穿胸破骨时，他心里自私的想的是Loki能不能在意他这缺席了很久的保护。然后他的身体就被接住了，被他心里想的人接住了。Thor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顾不得鲜血正奔腾着，争先恐后地顺着他的喉管涌出来，开口想说什么。
　　一开口就是“咯——咯——”的声音，Thor睁大了眼睛，在陷入黑暗之前，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神这个种族，是不是真的只是传说。”Tony隔着加护病房的玻璃，看里面躺着的Thor，淡淡的对Loki说。
　　每次战斗时受伤昏迷的，甚至在传闻里死去的，都是神。这让身为普通中庭人的Tony不是能那么理解，为什么他认识的神比自己还不堪一击。
　　Loki的视线停在一小片附着在玻璃上的雾气中，没有开口。
　　他想起来Odin的话。
　　神有爱恨，妒忌，欲望，会生老病死。只是多了几千年的生命。
　　Tony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或者说，神，没得到回应这件事对于一个话唠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也并不计较。虽然他现在很想和Loki讨论一下那堪称奇迹的新的纽约之战，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在冰霜巨人的协助下，中庭人取得了这一次战斗的胜利，他们再一次从灭绝的边缘把自己拉了回来。这又是可以任后代意淫人类这个种族的伟大之处了，好吧虽然他的确伟大，但这成功里显然包含了不少命运使然的幸运。

　　奇塔瑞人又一次铩羽而归，Loki显然睚眦必报，他关闭了连接两方的黑洞，还恶劣的切断了他们能量的补给。滞留在地球的奇塔瑞人大部分在中庭军队的清扫活动下死去了，剩余的在一日复一日的阳光下，痛苦的化为灰烬。
　　在他们断气之前，才会发现其实自己死于恐惧。那Loki幻化出来的热烈阳光，才如他本人一样嘲讽地从他们的眼前撤离了。
　　战斗结束那一天，复联的战斗人员一脸惊悚的看着邪神从远方而来，他有些吃力的抱着他们的伙伴，到了他们面前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其抛下。
　　倒在地上的Thor满身鲜血，身上却看不到伤口。Steve扑上前小心将其扶起，在和迎上来的后勤人员们一起详细的检查了他身体一番，才将其放到担架上，送去救治。
　　而Loki始终淡漠地站在一旁，没回头看一眼。

　　病房里的人呜咽了一声。
　　“他醒了。”Tony下意识说了一声，再去看身边的人。Loki的视线穿过了玻璃，空气直直的看着床上的人，他的头发散落下来，恰好遮挡住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Thor在昏睡时保持了一定的自知力。他一开始不断想着，这下完了这下完了真的完了。后来他的意识散漫起来，沉淀下来，带着他回溯时间长河。他看到了Loki的死亡，他和复联伙伴们并肩作战，和Jane的相爱，即将登上王位，和四勇士们一起征伐，和Loki在一起。
　　他和Loki在一起。原来他生命里很多时光，都是和Loki在一起。
　　然而再次忆起这些的Thor无悲无喜，他平静地感觉着过往的画面，深深感觉到命运面前即使是九界之主也有的无能为力。
　　直到他的世界最后一片虚无，Thor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然而这时前方光芒乍起。他不由自主的朝那里走去，即使那白光刺着眼睛流泪，头痛欲裂。
　　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如果失去这道光，他的世界将陷入永远的黑暗。
　　白光越来越近，包裹着他，穿透了他。Thor面前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冰绿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坦然自若又明显狡黠的笑容。
　　Loki看着他，慢慢转身，身影越来越淡。
　　Thor想叫住他，可他发现自己开口也是徒劳，伸出手去也是徒劳。他发不出声，抓不住他。
　　于是Thor拼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
　　睁开眼，看到Tony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嗨，伙计。”Tony笑眯眯地。
　　Thor眨了眨眼，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他移动视线，看向周围。Tony，Steve，Hulk。
　　Thor还是看到了，站在床尾一言不发的Loki。
　　“Loki……”Thor艰难的发生叫他，手有千斤重，几乎抬不起来，可病房里的人都看到了，Thor的右手冲着Loki微微抬起来，手指徒劳地伸着，想抓住什么。
　　看到同伴从昏迷里转醒后，复联英雄们自觉地退出了病房。
　　“Loki。”Thor的声音沙哑，隐隐带了哭腔。他告诉自己不能哭。
　　小时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Loki皱着眉给他服药，嫌弃地坐远了不让他的眼泪鼻涕粘到自己身上。Loki一向讨厌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所以长大以后的Thor一直在弟弟面前企图维护自己英勇无畏的形象。所以纵使现在他很想大哭一场，也不能哭。
　　Loki看着他，慢慢走上前来。他伸出手，将Thor抬起的手压下去。然后Loki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Thor抬头看着他。就像是他小时候无数次弄哭Loki后，眼巴巴地求他原谅时一样。
　　Loki伸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矿泉水和棉花棒。
　　那微凉清甜的液体沾湿了Thor的嘴唇，Loki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去，将Thor小心翼翼扶起来，又扶着他坐起来。他沉默的动作好像是在完成一项说不清喜欢不喜欢的任务一样。
　　Loki又拿来矿泉水，倒在纸杯里，递到他嘴边。Thor顺从地微微仰头，清凉的水顺着喉咙，食管传递到全身缺水的细胞。
　　当纸杯从唇边移开时，Thor终于鼓足了勇气，伸手抱住眼前的人。他的手指僵硬的用力，纠缠在一起，以此将那人扣在怀里。Thor的头靠在那人的腰侧，深深埋在普通的白色衬衫里。像是无声而坚持的野兽。
　　Loki站立着，感觉到腰侧的潮湿，感觉到Thor身体的微微颤抖。他不能看他，不然他也要发抖了。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Thor哽咽着说，他很想止住那些哽咽可惜他不能，于是他断断续续的说着：“Loki，Loki，你回来了。别走了……别走了，好不好？”
　　Loki看着白璧无暇的墙。

　　Steve看着面前的水果犹豫着。那些水果别切成小块，整齐地摆放在一排又一排精致的小玻璃器皿里。
　　“如果我是你，我就每样都尝一点。”Natasha端着酒杯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我其实只想吃一点苹果，”Steve耸了耸肩，遗憾地：“但我找不到啊。”
　　“是比较困难，”Fury路过时说：“不过也许有比苹果更好的呢。”
　　“不会有更好的，”Tony端着苹果施施然走过来，他将那器皿放到Steve眼前，说：“亲爱的，除此之外，不会有更好的。”
　　Natasha摇了摇头想赶紧走开，脑袋和行进中的身体不在同一个方向的后果就是她撞上了人。
　　“小姐，”那人绅士的提醒道：“你这么美丽，是不应该随便撞到男人怀里的。”
　　Natasha抬头想说sorry，没成想撞上双深绿的眸子。Laufey冲她抬了抬酒杯，优雅地欠欠身。
　　对于某花花公子来说，盛大的酒宴是可以进行庆祝，饯行等等一切抒发人类感情的事情。
　　所以当纽约的清扫活动结束后，一场异常隆重的酒会邀请了所有人。
　　“Natasha。”Natasha举杯回敬。
　　“Laufey。”Laufey笑着：“希望不会吓到你。”
　　Natasha想说自己从小是孤儿，那些神话其实听得不是那么完整，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早就过了会恐惧的年龄。但她挑了挑眉，笑道：“不会。”
　　Laufey饮了一口酒，表情表示出了对这东西的赞赏，然后说道：“我们那里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酒会伤身。”Natasha善意地提醒道。
　　“也有益处，不是么？”Laufey笑得很是愉悦：“很多人借此来逃避痛苦。”
　　Natasha闭嘴了。她知道Laufey意有所指，而那所指的对象现在还在楼上某一个房间里，可能烂醉如泥，可能胡言乱语，可能纠缠着什么人不肯放手。
　　Thor，她的同伴。现在很不好。
　　Loki回来了，带着所有的记忆，作为约顿海姆新任的王。他出现在复仇者的会议上，那时候Fandral和Sif恰巧也在。而Loki身后站着Laufey。
　　所以Loki在三方人士面前，客客气气的请Thor兑现承诺。

　　Thor几乎从紧咬的牙里挤出声音：“你想要什么？”在这一刻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自他醒过来后，Loki对他的示好漠然相对，不回应不抗拒。Thor以为自己只要再前进一点，一点点，就能顺利的将Loki拉回来。
　　而现在Loki站在他面前，用一种恭敬的语气说：“我希望阿斯加德不再追究上石，并且阿萨神在不得约顿海姆之主的允许下，永世不得踏入约顿海姆一步。”

　　Sif和Fandral目瞪口呆。Laufey笑容愉快。在屋里诡异的气氛下Fury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求救似的看了一眼Steve。
　　Steve已经呆住了，根本没注意到Fury的眼神。坐在他身边的Tony接收到了，不过他对剑拔弓张的双方更有兴趣。

　　Thor不发一言拂袖而去，在那红色披风消失后，Laufey略带遗憾地说：“可能我们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日子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我们的位置呢？”他对着前面的Loki说，眼睛却看着Tony。
　　Tony坚定地点头：“有，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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