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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剑(4)
龙君衍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可依旧保持着做帝王的那份机警,我靠近他的时候,他正在睡梦之中,可当我们的脚要迈上床榻的时候,剑却已经抵在了我的喉间。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他的脸色一片苍白,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举着剑的手有几分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无力。
我伸手打开他的剑,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可他却已经倒在床榻上,喘着粗气了。
“皇上无需担忧,我与你,是友非敌,今次来,不过受了别人的嘱咐,送公主回宫。”听到我说公主两个字,他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光彩:“紫叶回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俯身想要捡回落在地上的宝剑,可还没有俯下身子,就已经不住的咳嗽。我蹲下身子将宝剑捡了起来。
宝剑很漂亮,正中镶嵌着三块蓝色的宝石,异常耀眼,剑被保护的很好,一点痕迹都没有,看的出主人对它的爱惜。只这把剑——不属于人间。
“这剑的主人,不该是你。”我将剑捡了起来,却没有急着递给他:“这剑不是凡物,你如今重病缠身,不适宜带着这东西。这会折损你的寿命。”
剑主杀,尤其是这样的剑,不知杀过多少游魂,剑上带有重重的戾气,我甚至觉得龙君衍的身子不好多半同带着这剑是有些关系的?
他伸手要过来抢。
我没有反应过来,剑却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你究竟是谁?”这回虽然没有拿着剑指着我,可态度也绝对称不上友善。“紫叶呢?”
他似乎起了疑心,怀疑我是什么奸恶小人了。
我撇了撇头,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门外头正靠着一个睡熟的姑娘,正是他同慕云的女儿。
“她只是暂时睡着了。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有些事情,不该她知道的。我要同你说些话,这样对她最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货实在是太烦了,烦的我想一巴掌拍死她。
“至于我?我叫离魂,是地府的鬼差。”
他一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就叹了口气:“是来寻我的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不管拿人的事情,那是黑白无常的差事,我管的是人间事。我知晓你同慕云的关系,同他也有一面之缘,算是朋友吧。特地送了他女儿回来,却忍不住想来见见你。”
他忽然动了动,抬头对上我的眼睛,那双眼睛透着一点蓝,像是蔚蓝的天空一样,很是美丽。
“你想见我?是为了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逆天生子吧?慕云他——”他的眸子暗了暗,伸手摸上了那把宝剑:“这辈子,我是对他不住。来生怕是也没有机会补偿了。他不肯见我,生生世世躲着我,也算对我的惩罚,我欣然接受,只盼着他能开心就好。他能喜欢紫叶,我很高兴。紫叶身份特殊,在这宫里生活不易,我打发她去找他,并不存着什么希望,只想着他能好好照顾她便好,若是能见上一面,再好不过,不过,想来,也是奢望了。”
他这样说着,语气之中,并没有多少起伏,只看着那把剑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变了变。
那把剑?
“这是——断魂剑?”
时间线上的神兽都有自己的佩剑,用以斩除游魂,这把剑大概就是慕云的吧?当时见他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武器。
他点点头,忽然抬头望向我:“姑娘同他,即是相识,能否代为转达几句话?”
我犹豫了一下,慕云这次去是领罚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韭菜和暮沉也是死脑筋,发现了也不会装不知道吗?干嘛非要那么精明的立刻弄明白龙紫叶是慕云和一个凡人特别是和一个男人所生下的孩子?这种逆天生子的行为已经严重的违反了天庭的面子,让慕云自己看着办的回去领罚,多半会落下一个残疾狠一点的估计连命都没有了。
见面前的男人那么恳切的眼泪,我真的不好意思摇头了。
“就说,龙君衍这一世,身为西楚帝王,肩上有责任,不能对父母兄弟任性,不能对家国百姓任性,独独在他一人面前任性过,求他把我以往所有的过错都当做一场任性,若是原谅不了,就都忘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剑递给我,“这本是他的,我强留下。现如今,我时日无多,还是物归原主吧。”
他说这些话的途中,已经有些坐不稳了,半靠在床榻上,我扶着他躺下,收下了那把剑。剑上带着温度。
这本是一把取人性命的武器,是一把斩杀魂灵的宝剑,却被一个人日夜放在身边,带上了自己的温度。
我在西楚呆了几日,上回同裴师师来时,摸清了路,自己一人呆着倒是也挺乐呵的,熟门熟路。大约是五日之后,满城挂起了白帆,说是皇帝驾崩了。
我心头一阵莫名的失落,想到那个男人,想到慕云,再想到紫叶,不知怎么的,到嘴的酒都变得有些苦涩了。
暮沉和韭菜办好了事情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茶馆里听说书的大叔讲龙君衍的英雄事迹。从这些百姓对他的爱戴来看,这真的是一位好君主。自从卫玖死后,史书里难得出现一个清明的皇帝了,龙君衍算是一个例外。
“他死了?”暮沉坐到我的身边,替我倒了杯茶,将我面前的蜜饯瓜子等扫到了一边:“这东西吃了对牙不好。”
我心里有些不痛快,连带着对暮沉没有多少好脸色,偏偏作对似的拿了一颗蜜饯塞进了他的嘴里:“甜不甜?”
他见我反应奇怪,只仔细吃着那蜜饯:“你不开心?”
废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我现在心里憋闷的很,只想找个人来骂骂。不知为什么,看到了龙君衍那副样子,脑海中却总浮现另一个人,也是那样的苦苦的等着自己爱的人出现,却终究没有得到。
那是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他爱的人已然死去,他很清楚,可是他却必须伪装她还活着,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才能保住他们的儿子。直到死的那一天,他明明直到握着的那双手不是他爱的人,却还是说了一声抱歉——我先走了。
这种因为死亡和自己所爱的人分开的感觉,就像是蚁蚀一样,一点点的在心头蔓延开去。
即便知道那并不是真实,我却依旧伤心难过,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难过了?
“有些闷。慕云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大概要休养一段时间。”手脚具废,五脏俱损,休养好了大概也成了废人了。
我没多问,知道结果必定不会太好。
我曾经庆幸,这世道可以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大声唱歌,大方承认我喜欢你,这就是个好世道,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此。
“龙君衍确然死了,他死前我去看了,闭着眼,笑的很安详。紫叶倒是哭惨了,眼睛肿的像是核桃一样。这几日,守着尸首不放,说是要等她爹来见娘最后一面,慕云若是还能动弹,去看一眼吧,也好盖上棺木,送入陵寝。”
我说着这些话,眼睛却一直望着说书的大叔,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讲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有些话,龙君衍托我告诉慕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若是真的不愿意去见他,那我去找他,将那些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他。”
暮沉忽然握住我的手,那样慎重,那样紧张,就好像我是一只要飞走的鸟儿一样,“我不会再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他这样说道,手心里是烫人的温度。
“九九,你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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