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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莹篇(2)
挂掉电话之后我坐在床边发呆,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其实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认识多长时间,两个月都不到,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呢?他对我来说从来只是一个还算熟悉的毒舌男而已,他以和我抬杠为乐,以看我吃瘪为乐,从来只是这样而已,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总是想起那天坐在花园里,他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湖边的几盆兰花,忽然移转视线看了看我,说:“兰花谢了。”
他那一刹那的语气,竟是说不出的惆怅。
在早晨清澈的阳光里,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表情是淡淡的,鼻梁很挺,嘴巴微微抿着,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五年前的今天,他失去了他的凌芷。
而傍晚的时候他在我身边,我心不在焉地下石阶的时候,他说:“刘小草,小心台阶。”
那个时候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像是谁在天边放了一把连绵的大火。满世界的霞光里,他眉目温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我说:“刘小草,小心台阶。”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回过头看见床头边的柜子上还搁着一小包我们在柏林的时候买的小点心,当时我把它塞进包里的时候他还嘲笑我是个吃货,结果我塞了一块到他嘴里,他吃得比我还香。
而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这一段旅程已经结束了,一共是九天,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我凭空多出来的一截生命,可是明天,这一切就结束了,童雪回国了,旅行也结束了,我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决定化心事为食欲,拆开精致的小布包,拿出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我喜欢它的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后院中的那棵桂花树,每到花开的时候,空气中便是这种馥郁清甜的味道。
这时候床头的电话响了,一定是他。我拿起话筒,果然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清楚,他似乎是在卷着舌头跟我讲话,他说:“刘小草……”
我皱了皱眉,说:“你喝酒了?”
我想象得到他一定是在那边点了点头,说:“是啊……你喝不喝?”
我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说:“不喝。”
他又叫我:“刘小草,一个人真没意思,你过来陪我聊天……”
我想拒绝,可是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放下电话我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低头看见自己还裹着浴巾,吓了一跳,赶紧又折回来换了衣服,这才去敲他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他并没像我想象中醉得那么厉害,只是脸上稍微有点红,倒显得他有种别样的俊秀。他笑呵呵地说:“你来啦。”就侧身让我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我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吧台上的红酒瓶,深色的瓶身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我说:“怎么突然喝酒啊?”
他笑呵呵地说:“就是突然想喝啊。”
我又问:“你喝了多少?”
他笑呵呵地说:“没喝多少啊,两杯而已。”
我心想:这破水平,才两杯就成弥勒佛了。
我又问:“你叫我过来聊天的,你要聊什么?”
他笑呵呵地说:“都可以啊。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我说:“不了,我酒精过敏。”顿了一下我又说:“你也别喝了。”
他笑呵呵地说:“好啊,我不喝了。”
我说:“弥勒佛。”
他笑呵呵地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清凉的晚风吹进来,夹杂着河里飘来的水汽,让人心胸顿时为之一扩,感觉十分惬意。
我对他招招手,“你喝了酒,来吹吹风吧,会感觉舒服些的。”
他听话地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像我一样靠着雕花窗台,静静地看着外面。
我们住的酒店在河边,天已经黑了,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河面,被风吹碎了,在水面流淌开来,五光十色流光溢彩。我看得有些出神。
被风一吹,他果然清醒了许多,不再傻兮兮地笑个不停了,面色沉寂了许多,我的余光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但是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终于他回过头去,垂着眼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忍不住微微侧头看着他,看着一点点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面颊上,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颜色稍深的阴影。
我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回过头看着我,眼里有一些我看不清楚的东西,他说:“你在想什么?”
我突然笑了,说:“我在想啊,你是不是用过睫毛膏呀?”
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和我一起笑了起来,夜色下他的笑容很舒展,很好看,我笑着笑着,眼睛却有些潮湿了,我怕他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就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接着看河面流淌的灯光。
他却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出乎我的意料,他强行掰过我的身子,我却忽然生出了一种倔强,拧着头不看他。他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说:“你哭什么?”我对他笑笑,说:“我没哭,谁说我哭了?”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不敢直视,他又说:“你说谎,你刚才明明不是在想这个,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在想什么。”
我的话被他的唇淹没了,他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就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我,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他攫取。我的齿关被他撬开,他含住我本能地后退的舌尖,红酒的味道在我口中弥漫开来,掺着我齿间若有若无桂花般的清香,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有唇齿间的气息无处不在将我淹没。他的手臂紧紧地环在我的腰间,睫毛垂下来,透出渴望,又仿佛带着某种痛楚,他的吻凶猛而不留一丝余地,像是要把我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挤出来。
我开始挣扎,可他立刻收紧了手臂,他力气太大,我被他圈在怀中根本不能动弹,我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把他推开一点点。
我终于哭了。
感觉到我脸上的泪水,他像是一下子惊醒过来,突然松开了一直钳制着我的手臂,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脸上应该是还有泪痕,他伸出手来想为我擦拭,我头一侧避开了。
我突然开口,“我不是她。”
他看上去竟然有些迷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我从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全身都散发着冰冷暴戾的气息,眼神凌厉得像把刀,让我觉得陌生极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畅快,像是小时候吃鱼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终于吐出鱼刺时的那种感觉。
我站了一会,忽然对他笑笑,说:“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在我身后叫我:“刘小草。”
我回过头对他大喊:“我不是刘小草!”
他怔住了,我疲倦地伸手拢了拢垂落的头发,说:“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了。”
说完我就转身绕过沙发,很快地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谢天谢地他没有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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