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信天翁

作者:香兰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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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泊


      “晓玲!明天有一个大单子,一个富家女要嫁人,预定了四千朵玫瑰,红白黄粉各一千,还要做一个拱形大花门,对方已经把会场的平面图、细节资料、照片都传真过来了,你今天能设计、准备好吗?”周逸冰在我准备要走的时候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叫住我,给了我这个繁重的工作。
      我无奈的笑笑,道:“我能说不行吗?”
      他也笑道:“呵呵……你知道我现在就靠你了,你不行的话,我也没辙了。”
      我点点头,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承诺道:“好吧!看你这么诚恳的态度,我勉为其难了。”
      我说完,就又把手上的大衣给挂回更衣间,然后穿好工作服,一边拿起笔准备设计花门的草稿,一边对他说道:“这里没有那么多玫瑰,你打个电话给花圃,让他们立刻送过来吧。”
      他看着我的举动,愣了一下,没想到我连晚饭都不顾就要开始工作,他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一边拨电话,一边问道:“是不是还要我帮你叫一份外卖啊?咖啡加不加糖?汉堡什么口味?”
      我忍俊不禁的答道:“老样子,你不是都知道吗?”
      花圃的电话他已经打好了,正在拨外卖的电话,抽空又说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等你吃完饭再说呢,我本来是要请你吃晚餐的。”
      我摆了一个鬼脸,取笑道:“少来,如果有诚意就不必现在说了,马后炮!”
      他嘿嘿的笑着,不等那边的电话接通,又装模作样的说道:“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为了证明我的真诚,明天赏脸和我一起吃顿便饭吧?”
      我笑道:“明天的事明天说,现在开什么空头支票,到时候又找理由反悔……你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工作了。”
      他已经帮我叫好了外卖,见我已经在下逐客令,于是,便笑着又摇摇头,一边拿好东西向外走,一边对我说道:“就你说话不饶人,当心嫁不出去。”说着,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我手头的笔一抖,差点儿掉下地来,我抬起头看着他走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空无一人的花店更加冷清,其实,每当夜晚我还要留在店里加班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坐在租来的小屋里时,我都有这种感觉,但是今天的感觉更甚,难道是逸冰的那句无心的话碰触到我心底的薄冰?还是今天的日子是二月二十日呢?
      是啊!今天已经是2013年2月20日了,去年的今天我与他在赵雅的设计下,在一万米的高空“偶遇”,然后就是在这之后,如同拐点,我就如坐过山车一样,从云端坠入了深渊。
      已经一年了,我逃离南颂,和Eva回到美国加州已经那么长时间了,一天一天虽然缓慢而冷寂,但是真的过去了,又觉得恍如隔世。
      回到美国,虽然我仍然选择在加州生活,但是为了怕他找到我,我当然不能留在原来的地方,甚至不能留在大学附近,所幸Eva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在旧金山,与我曾经生活和读书的地方都不算近,所以我干脆化名王晓玲,在她家附近租了房子,找了工作,算是安顿了下来。
      周逸冰是我工作的花店的老板,为人幽默随和,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来自中国上海,2007年大学毕业后就自己筹钱开了一家花店,后来更是在郊区盘下了一个大花圃,做成产销一体的模式,生意倒因此做的风生水起,在旧金山的华人圈里小有名气,这一年来生意更是扩大到本地人的圈子里了,他总说是我的功劳,但是,我知道纵然我的专业知识和技能确实帮了他不少,但是凭他的能力和人缘,迟早也会有这样的成就。
      他因为一直忙于生意,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可是却从半年前,莫名对我殷勤起来,也许相处日久,我俩渐渐熟悉,他又始终没有认识别的女孩的机会和打算,因此,便属意于我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我却知道,就算我现在突然变成了自由身,我也无法再对什么人动心了。
      我什么都还好,回美国后也没有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终日以泪洗面,也没有始终纠结于过去而颓废沉沦,我认真的、努力的过好每一天,尽量不让往事影响我现在的心情。我和同事有说有笑、相处融洽,和Eva也经常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可是,我的心,虽然还在跳动,但仿佛再也没有生气,它像老化的电线一样,还能使用,但已经斑驳不堪,再也不能承载过大的电流或者电压了。
      所以,不管是因为我隐瞒的身份,还是我现今心如死灰的状态,对于逸冰明显的示好,我既然不能解释,也就只能装傻,只能一直回避了。
      我后来还是将所有的事情原委都告诉Eva了,虽然她没有问,但是我知道她是关心我的,她也会因为媒体对我的指责而生气,也会为网络上对事情的歪曲而忧愁,因此,在回美国一个月后,我便老老实实的将我在南颂国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包括我父亲、季晨、赵雅、姚书语,当然还有他,将我从对他的恨到对他的爱,再到最后的绝望,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Eva听完我麻木的、波澜不惊的诉说后,无限唏嘘,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心疼的抱着我,仿佛要安抚我不完整的心一样,可是我却知道,我的心是再也安抚不回来了。
      后来,Eva很默契的没有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件事情,直到去年的五月份,也就是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那天,她却还是拿着一份网络上打印的东西,来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她仿佛也是考虑了很久才说的,她觉得我应该知道,也还是想知道的,那就是……
      2012年4月5日,他终于打破保持了很久的缄默,不管是迫于大众的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竟然站出来,承认了我父亲的指控,承认他因不满被逼成婚,迁怒于我,那些照片是他拍的,想以此胁迫我和我父亲以谋后事,他甚至还拿出了另外的照片作为证据,上面的背景和先前的照片对比,很明显是同一时间所拍,所不同的是,照片里能清清楚楚的辨认出他的样子,我正躺在他的臂弯,同盖一床毯子,睡得很沉很香。
      当他拿出证据,终于承认这件事情,并对整件事情感到悔恨而表示歉意后,第一时间,南颂国上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他,所有媒体在这个时候就像受人唆使一般统一了口径,对他连番口诛笔伐,说他道德败坏、阴险毒辣;说他不配作为太子、作为皇室的象征;更甚者还说他玷污了南颂国在国际上的清誉……一时间,整个皇室都快要被民众的指责和谩骂淹没了。
      然而,当新闻发布会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从财经部自动请辞,低调的隐居了起来,不管庆典活动还是外事活动,都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就这样在一片躁动中销声匿迹了。
      一个月后,也就是Eva告诉我的当天----我的结婚纪念日,另一则最新的报道称,在民众的压力下,皇室也终于开口,一面解释了我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一直没有出来说话;一面宣布了皇室对他的处理决定。对于我的事情,皇室并没有道出实情,而是隐瞒我已经失踪的事实,谎称我遭受此次打击、重创卧病在床,大概要很长时间不能露面,而对于他,皇室的决定居然是褫夺封号,剥夺他的继承权,降王储而成为桓亲王,并且不封属地,而未来的王储将由他或者赵雅的儿子来继承。
      我看完听完所有的消息后,久久不能言语,心头思绪起伏,Eva担心的看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父亲对季晨说过他有可能真的爱我,爱我胜过他的地位权利,虽然我也在心底里暗暗有过这样的假想,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确定过、或者我不愿去确定他会真的走出这一步。虽然父亲也说过就算他不承认,选择明哲保身,父亲也有后续的应对手段,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他的打击都不会比直接承认要来的大。
      然而,他还是站了出来,打印文档上还附有另一张照片,是他在面对媒体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截图,看上去,虽然他仍然表情坚毅、身形硬朗,仿佛不管什么都打击不倒他似的,但是,我还是能那样清楚的在他的眼中,看到那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犹豫。
      我记得当时,我还是哭了,自从来到加州,之前之后我都没有再哭过,唯有那一次,忍不住,我任由眼泪在我的脸上肆虐,Eva过来揽住我的肩头,幽幽的说道:“哭吧!哭出来才会好一些,你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太苦了,你一直在强装笑脸,现在也是时候大哭一场了……因为你一直都没有放下他,所以一定要让自己渲泄一下的,不管哭过以后,是爱还是恨?才能安然放在心底,重新开始你的生活的。”
      ……
      我从回忆又回到这间空荡的、昏暗的花店,眼角又被泪水晕湿,生日快乐,我此时也只能遥遥的隔空送去祝福,谢谢你到最后还是保护了我、为我做了那些,那些本该我的亲人为我做的事情。
      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再选择原谅你,选择回到南颂、回到过去,因为我俩之间横膈了太多的东西,有我父亲欠你的;有你欠我的;有你欠书语的…...纠缠在一起,纵然还可以再爱,也无法破镜重圆。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已经寻找到归宿的、已经可以落脚可以筑巢的信天翁,原来暴风雨过后,海市蜃楼陨落,仍只能继续漂泊的。

      三天后,因为给那位富家女设计的花门、花束都得到了对方很高的赞誉,因此,逸冰决定放我三天的假,其实,我是不需要放假的,我更希望工作能一直充实我的生活,好让我没有功夫面对一个人的房间,但是,我也不忍拂了他一片好意,只能假装开心的接受了。
      Eva知道了后,提议干脆她也请假,一起去马里布海滩游玩、散心,否则闷在房间里也没什么意思的。我当然知道她是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因此也欣然接受了。
      放假第一天,我留了口信,将我们住的酒店告诉了逸冰,好让他有事找我时不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于是,便和Eva轻装上路了,虽然二月的加州还没有到下水游泳的热度,可是太阳已经很明媚了,所以就算无泳可游,也还是可以在海边漫步、拾贝壳的。
      我们闲逛在海滩,熟悉的年轻往事历历在目,虽然心已不再年轻、不再单纯,但是还能够和她一起追忆、怀想,我也还是欣慰的。
      第二天,太阳仍然很好,今天没有什么出游的计划,我们都想懒懒的待在海边,哪里都不想去,悠闲的度过一天罢了。于是,一大早,我就慵懒的坐在海滩的沙滩椅上,看着一本新出版的小说,Eva倒是早早的便跑出去玩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可能看到某个帅哥,舍不得离开了,我坏坏的想,想着想着,手里还抱着书,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居然是有点儿熟悉的男人的声音:“看什么这么好玩?都笑出声了?”
      我突然没来由一阵紧张,但我马上就辨认出这个声音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于是,稍微定了定心神,转过头去,看向来人,但是一看之下,还是令我大吃一惊。
      姚书林看我大张着嘴,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好笑的说道:“看到我就那么奇怪吗?”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在脑海里已经翻转了好几个主意,但是都没有什么头绪,只能试探的问道:“怎么能不奇怪呢?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了看我的身边还有一个空着的沙滩椅,于是,绕过我,走过去坐在了上面,然后才转过来面对我,显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他笑道:“你别忘了,我发布的寻人启事还是有效的!”
      我不置可否,因此没有回答,等待他的下文。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几天前工作的那家,有一个来宾是南颂人,他是新郎官公司里的小职员,他在婚礼上偶然知道了花门的设计者叫王晓玲,来自南颂,于是想起我的寻人启事,为了那丰厚的奖金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也要试试看的,所以他联系了我……至于我知道你在这里,是你的老板,一个叫周逸冰的男人告诉我的。”
      我恍然大悟,同时又不免觉得世事弄人,竟然我逃到哪里都还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自嘲的笑笑,道:“怎么每次都是让你发现我了?”说完,我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不免又紧张、又害怕……又像是期待什么似的,我轻轻的问道:“那么……那么他知道了吗?”
      他审视的打量着我,仿佛想要看出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好一会儿,他看向大海的方向,幽幽的答道:“我一接到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了?没有立刻告诉他,倒不是我不确定是否是你,其实,一知道王晓玲在美国加州,我就冥冥中断定是你……我只是想先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停了一下,反问道:“你希望我告诉他吗?”
      我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回头看到了我的反应,马上问道:“为什么?你……不原谅他?”
      我想了想,答道:“是!也不是!他对我做的这些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但是他到最后又为了我勇敢的承认了一切,我也不能不为之动容……但是除了这些,我也没办法再面对他了,因为我父亲……我只能说他也对你们做了不能原谅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打断了我,问道:“你知道什么?不……不……应该说,你都知道了?”
      我注意到他的反应,隐隐有种不确定的想法,试探的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他突然凭空挥了挥手,仿佛要甩掉什么包袱一样,然后豁然说道:“算了,我们不要打哑谜了,你知道书语死的真相了,是吗?”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有我不明白罢了!我这样想到,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他那样处心积虑的算计、布局又岂是一个“不甘被逼婚”能够解释的;他和赵雅在后花园里的对话也处处暗示为书语报仇;他那天叫我闭嘴不是因为我提到书语,而是因为我提到季宏森三个字;而他对我那么矛盾、那么煎熬,也不仅仅是因为觉得爱上我是对书语的背叛,而是因为他爱上的恰恰是“仇人”的女儿……
      我真的觉得累,现在突然看明白这些,没有让我有丝毫的解脱,只有如处在漩涡中心那样,苦苦的坚持不让自己撕碎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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