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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〇章婚礼
那一年的秋天,可以用多事之秋四个字来形容。记忆里唯一最令人开心的事,就是邹怡君的婚礼。
从前她总抱怨说未婚夫木讷沉闷,不知浪漫,然而他们的婚礼却被设计得真挚而温馨。所以再沉闷的男人,只要他是真的爱了,真的上心了,也会渐渐变成情圣的。
记得那场婚礼是西洋式的。新娘的婚纱雪白飘逸,上面层叠着成片的蕾丝花边。领口镶嵌着三层月亮白的珍珠。头发全部盘在头顶,在一侧别着花卉编制的薄头纱。
婚礼开始之前,我们这些姐妹跑到后台去看她。看到她宛若女神一样安详平和的坐在晨光里,忍不住过去拉着她的手,羡慕地感叹:“怡君,你真漂亮。”
宾客坐定,父亲牵着新娘的手将她交给新郎,然后两个相爱的人站在神父面前,郑重起誓承诺: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健康疾病,无论贫穷富有,都会爱对方,理解、尊重、保护对方,不离不弃,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是被美好而神圣的气氛感动,鼻子酸酸的。
傅斟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阿姐啊,你羡慕得眼珠都掉下来了。”
我一脸憧憬:“是啊,我确实很羡慕。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可能就是这一刻了。在全世界面前大胆说出自己的爱和承诺,同时也得到对方的爱和承诺。”
台上的两个人交换着戒指,然后在众人的鼓掌声中眼含泪花互相亲吻。
傅斟极不理解:“把爱和承诺这样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不正说明两个人对彼此都是心里没底的嘛?让上帝和亲友见证,又何曾有人因为移情别恋而遭受审判?婚书不过是一张纸,承诺不过一句话,海誓山盟金石为证,谁又真的见过海枯石烂天地为合?”
我固执的反驳他:“如果是我,我不会去想以后的事,好与坏都留给以后再说。只要这一刻两个人所做的是真心实意,就足够了”。
傅斟老气横秋地规劝我:“一切没办法验证的诺言都同于谎言,莫被情话骗了。自己都靠不住,何况眼前人!”
我恍然大悟:“庭芸,我才发现,你这是嫉妒。”
傅斟指着我小声说:“明明是你在嫉妒,你看,嫉妒得都哭了”
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亲朋好友们不住起哄,让台上的两人讲述恋爱经历。一对新人羞红着脸孔讲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台下仍旧不依不饶。
我悄悄问傅斟:“庭芸,你想和你爱的人,过怎样的生活”
傅斟不假思索:“我想要的,不必互相称誉赞扬,也不需要互相探究猜忌。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发乎内心,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就完全明了。平静安稳地过日子,一直到老。”
说着,仿佛自己也沉浸在自己设想的生活中了,片刻,又黯淡了下来,幽幽地说:“怕的是,再温柔的情话、再默契的举止、再绚烂的往昔,也不过是浮云聚散。前一刻生死相许的,后一刻就可以横眉冷对。你知道,人啊,心一变,什么都理所应当了。”
傅斟的心里,和所有凡夫俗子一样,也想人宠他疼他,纵容他娇惯他,想那人千帆过尽独钟情于他。可是这样的期待,他永远都说不出口。他不相信什么承诺仪式言语,在他的信条里,留住爱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比你爱的人强大。他以为一个跟斗翻到了天涯海角,不过是手心里几个辗转,你想得到他的时候,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他。
那天晚上,傅斟喝了很多酒,脸色潮红醉态横生。
走到家门口的台阶上,一脚踩空,扭到了脚踝,肿胀得老高。几个人急忙乱哄哄地把他扶到沙发上,取出跌打药酒,帮他揉捏着脚踝。他斜斜瘫在沙发里,疼得呲牙咧嘴。君先生先在旁边看着,后来默不作声接过药酒,仔仔细细帮他擦起来。
傅斟把头埋在手臂里,醉眼迷离地望着小心翼翼的君先生,忽然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最后忍不住,小声“嘿嘿嘿”乐起来。
君先生不解地看着我:“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故弄玄虚地答他说:“是受了刺激,受了婚礼和誓言的刺激了。”
君先生听了一愣,看看傅斟,忽而释然一笑,转过身去,低低蹲在沙发前。傅斟也不啰嗦,摇摇晃晃爬起来,随意地往君先生后背上一趴,一大一小两个径直回了房间。
我沏好了醒酒茶,又备了几碟清脆爽口的水果,给傅斟送过去。
君先生正俯身用湿毛巾帮傅斟擦着脸,听见我的脚步声,直起腰转身交待我说:“你也累了,歇着吧。我来照顾就行了。”
我本想坚持一下,忽然软倒在床里的傅斟偷偷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急急忙忙道声晚安退了出来。
我以为傅斟是真的醉了,看来是被他骗了。或许他只有骗自己说他是醉了,才能如此放肆地展露自己的感情。
那些在别人眼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嘘寒问暖体贴照料,都是属于傅斟的,无法命名的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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