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

　　夜深，大家似乎都灭灯休息，唯有冯来晞一人站在庭院中仰望明月高挂的夜空，不知是在思念何人。
　　一缕白衣承着月色来到冯来晞身后，有所察觉的冯来晞问道:“吕公公的姪女已找到，你今后有何打算带她回京”
　　雪与他一同抬头，良久回道: “不，如今京城不太安宁，我打算在扬州城长住。琳儿以前太过飘泊，既然在此地有相熟的人，还是继续呆着。”
　　“你不担心五皇子”冯来晞回头看他。
　　“......”雪目光留在同一片天空中的那一轮明白，“担心，但我回去，他的处境怕会更危险。反正我已是个死人，死人就该有死人样。为他好，不听不闻不看不见。”
　　冯来晞沉默，他并不了解五皇子与雪之间的故事，仅知道雪能为五皇子去死，而雪已为五皇子死过一次。
　　雪忽然垂下眼眸凝望冯来晞，问道:“那你呢”
　　被雪措不及防地反问，冯来晞没反应过来，雪接着道:“从前，你一直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放下从前的追求和梦想随我离开，陪我完成吕公公的托付。现在也该算是还清了。”
　　冯来晞眼睛死死地盯住雪，问道:“你要赶我走”
　　“是去是留，我无权干涉，正如当初你离开要护我帮我，从不是我要我求的。”雪的话似是无情，却句句都是事实，由始至终都是冯来晞一人的决定，皆是冯来晞一厢情愿。
　　冯来晞嘴角弯起，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原来他对雪的补偿在雪眼里不过是自作多情那也太可笑.....太可笑!
　　“我问你，”冯来晞少有严肃地看着雪，“你可曾哀过我 ”
　　雪看他，冷淡地回道:“从未。”

　　房中点灯未，冯来晞的手指有嗒嗒嗒地敲在朝军的剑鞘上，若有所思地想起从大皇子手中接过朝军的片段。
　　大皇子幼时曾住在冯府跟随冯老将军学兵法武艺，冯来晞当时极其讨厌整天板着脸，半天不说一句话的皇子，加上父亲对大皇子关怀备至，而对自己不是打就是骂，所以冯来晞经常挑衅他。可惜的是，大皇子武艺上确实比他高，明明年龄相仿，样样都比自己强，冯来晞可说是气不打一处来，晚上做梦都在痛扁大皇子。
　　本来大皇子回宫住，冯来晞那是要放足三天三夜的鞭炮庆祝，奈何家里少了个人跟自己比划，又禁不住寂寞无聊。听说大皇子封了少帅，日日在军中阅兵训练，从来对军事无感的冯来晞也投了军，很快升任为少副帅，仅次于大皇子。
　　在多年并肩奋战之下，冯来晞不知不觉对大皇子生出敬仰之意。
　　漠北一战凯旋而归，大皇子力捧冯来晞，让他受封为少将军，赐宝剑。朝堂上，冯来晞单膝跪下，恭敬地从他敬重的大皇子手上接过朝军，亢奋的双手禁不住颤抖，冯来晞那时便下定决心终身追随大皇子。
　　从他受封至今三年，那时的一腔热血他以为在放下朝军离家那天开已熄灭。绝默将朝军交给他的时候，他无视了心中的纠葛，将朝军随手放在屋子的一角，眼不见为净。但是，现在心事已了，心结已解，他也没什么好再纠结。
　　简单地收拾过行装，冯来晞低声地唤了声，烛光摇曳，绝默跪在冯来晞跟前。
　　“我要回京。”冯来晞道。
　　绝默低头不语让冯来晞有点诧异，冯来晞以为他一定会回句“是”然后追随自己回京，那料绝默竟没有立即回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冯来晞试探道:“你想留下”
　　绝默虽然无话，头却埋得更低。
　　“因为清诺”冯来晞再心烦再眼瞎也能察觉到绝默对清诺的特别，毕竟自己与绝默一同长大。
　　“也好，顺便替我保护雪吧。有事通知我便是。”冯来晞手搭在绝默肩上，对自己又说出“保护雪”三字有点别扭，可能太习惯，毕竟自己护了雪七年，久而久之，一时改不了。
　　“是。”绝默领命退下。
　　冯来晞吹熄灯火，心里头还是有点不舍，可更多的是希冀。这次回去，他要做两件事，首先是向大皇子负荆请罪，请大皇子让他领兵镇压戎族，然后......将林相语从新兵中筛走!
　　京城以北十里外的军营大帐篷中，大皇子唐军轹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眉头皱得紧。大皇子左侧一红衣男子人躺在几个蒲团上，把脚架在案上，衣领松散，露出他白皙的肌肤而脖子上有一道血痕，似乎是新伤。玄衣男子入帐，入目看到红衣男子不正经的模样，愠色吼道:“雁秋，你坐好。”
　　唤作雁秋的男子反了反白眼，嘴里嘀咕着:“皇子还没发话，你吵什么吵。”便翻过身去。
　　“你!”男子又要开骂，大皇子开口唤道:“江桥，招兵进展如何兵士素质如何”
　　江桥瞥了眼雁秋，拱手回禀道:“招了四千多人，当中也有不少名门子弟应招而来，但入营未过三五天，多半都走了。而普通百姓，会挥剑懂兵法不多，除去羸弱老残者，仍在训练者有三千多人。 ”
　　“才三千人”雁秋霍然起身，“虽然疆北易守难攻，但是戎族凶悍，若要将之驱逐，没有上万雄师，如何成事？现在才招了三千新兵，加上驻守的士兵不到一万，这不是必败无疑”
　　“朝我大小声有何用!”江桥怼道:“我只是如实禀报而已。”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一言不合下一刻便要打起来。 ”
　　“先不说兵士，没有领头将军，四千兵马也是散沙。”雁秋说道。
　　“......有的。”大皇子笃定地道。
　　“谁呀”雁秋好奇问道，而长伴大皇子身侧的江桥知道大皇子在等谁。
　　“怎么，不告诉我，挤兑我”雁秋扁嘴。
　　此时外边喧闹起来。
　　“走走走。”一士兵喝道:“连弓都拉不开还想当兵，想送死滚别的地方去。”说罢，对眼前布衣男子又推又拉地想要赶他出军营。
　　“兵大哥，我不怕苦，我可以练，求入让我进军队吧。”男子恳求道。
　　“何事喧哗？”帐内三人已出了帐篷，江桥问道。
　　赶人的士兵看到三人立即跪下回道:“禀统领，此人来了好几天要报名列兵，但是弓拉不开，刀拿不稳，不能扛不能打，所以下属才要赶他走。”
　　雁秋笑道:“这样奇怪？”他围住男子绕了一圈，问:“你手无缚鸡之力，上战场做甚想送死，我现在就能给你一剑。”话毕，手已搭在剑上。
　　男子知道跟前三人地位尊贵，一直跪在地上埋首，可听到雁秋要杀自己，忙抬头解释道:“我只想在战场上出一分绵薄之力，不愿一生平庸。”
　　“是你？”江桥看到男子真容，讶异道:“你不是郎中吗”
　　闻言，男子望向江桥，似乎也记起江桥，道:“是你”
　　“你们认识？”站在众人之后的大皇子方才开口，问道。
　　江桥点头，正要说明，想起雁秋就在身侧又住了嘴。心明如镜的大皇子让雁秋去阅兵，自己则与布衣男子、江桥一同入了帐营。
　　原来几天前江桥与雁秋又打了一架，江桥腰侧被捅了刀。
　　“所以雁秋脖子上的伤是你弄的”大皇子平常无喜无怒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问道。
　　江桥不惧地应了，一旁的男子则心里吐嘈，叫雁秋的男子不过是被轻轻划了一刀，可江桥却是被捕了一刀，失血量和伤势分明比雁秋严重，可大皇子却只关住雁秋，也太偏颇。
　　“正当属下要找个地方疗伤，正好遇见这位兄弟，他三两下就替我上药和包扎伤口。所以属下一直以为他是郎中。”
　　“你会医术”大皇子转问男子。
　　男子急低头回道:“草民自行研读过医书，在家乡也曾替人看过诊治过病。”
　　沉默良久，大皇子发话道:“你便留在军中当军医吧。”
　　闻言，男子喜不自胜地叩谢，江桥也是一乐，正要陪男子一同退下，却被大皇子叫住，心里苦道又要被训，怎么被训的永远都是自己，明明挑事的是他!
　　随人来到一帐棚，掀开门帘，又潮又臭的药草味扑鼻而来，领头的士兵道:“你往后就住这里。隔壁的帐棚是厨子住的，有不懂问他们。 ”
　　男子凝望眼前一片狼藉，折起袖子着手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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