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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年后上班第一天,一份盖有蒋浩长签章的《董事会决议通知》及附件《关于将上年度部分可分配利润转为战略发展储备金的提案》摆在了许鹿鸣的桌上。
提案核心内容冰冷而清晰:
“为把握市场机遇,加速集团在高端医养及科技融合领域的战略布局,经董事长提议,拟将集团上年度可分配利润中的60亿元,不再进行现金分红,转为‘战略发展储备金’,专项用于集团本年度的核心项目投资与并购,具体项目将由董事会后续审议……”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不是简单的财务决策,这是一枚投向集团心脏的炸弹,她立刻抓起专线电话,直拨美国疗养院。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传来蒋浩长略显虚弱却依旧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喂?”
“蒋浩长,”许鹿鸣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发那封函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轻飘飘地回应,听不出情绪。
“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宣布不分红,股东会怎么想?董事会怎么交代?股价怎么稳?”许鹿鸣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在质问,“你是嫌西格还不够乱吗?”
“乱?”蒋浩长冷笑一声,“我这是战略发展安排,有什么可乱的!”
“你拿这个借口唬弄别人去吧,少唬弄我,到底为什么这个时候暂停分红!”好歹跟他一起做事二十多年了,许鹿鸣知道他的性格,更知道他处事的手段,这次暂停分红不可能基于此原因。
蒋浩长那边沉默不语,还是没有给他答复。
许鹿鸣声音不由得又提高了几分,“到底为什么,你不说我不会替你去安抚那些股东,你就亲眼看着西格股价大跌,那些大股东一个个找你去吵吧!”许鹿鸣也真是气极了。
“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蒋浩长冰冷的声音,这时才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要不然就试试!”许鹿鸣这次也分毫不让。
沉默恒在两人中间,最终蒋拓浩长还是先开口了,带着病人的虚弱,却又带着他独有的强势,“那得问问你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忤逆我……我这次只是暂停分红,已经是念在父子情分了。”
许鹿鸣听了后半天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因为这个?”她气极反笑,“你真是老糊涂了吗!公私不分!儿子得罪你,你拉着全体股东陪葬?你到底有没有把西格放在眼里!”
“许鹿鸣,”蒋浩长的声音陡然阴沉,“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西格姓蒋,不姓许!我给阿拓股权,是让他守业,不是让他找一个奇怪的女人来辱骂我、忤逆我、顶撞我!”
蒋浩长话里对儿子毫不留情的惩罚,以及那种“我给予,我主宰”的傲慢,彻底点燃了许鹿鸣全部怒火,“蒋浩长,我真是太高看你了,以为你良心发现,知道自己一直亏待了儿子,走之前把股权转让给他,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招,不分红,你想干嘛,想拉着儿子和西格来为你陪葬吗?”她的指控像连珠炮,字字带着多年积压的怨愤。
“许鹿鸣!你算乜个,在这里咒我!西格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到你来骂我!”
“蒋浩长,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啊!”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因为这点事情,就要毁掉他在西格的前途?你难道不想看到儿子幸福吗?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站在他的角度想过!”
“幸福?”蒋浩长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充满讽刺,“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把我的话当儿旁风,我干嘛还要在乎他是不是我儿子?我给他转让股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这番极度自私又扭曲的逻辑,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许鹿鸣部分怒火,却让她心底升起了更深的悲凉和荒谬感。
这就是蒋浩长,永远只从自己的感受和权威出发,亲情在他那里,是需要绝对服从才能换来的“恩赐”。
“蒋浩长,蒋浩长……”许鹿鸣怒极反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讥诮,“你这个人……我真是……你对你唯一的儿子都能这么刻薄算计,难怪……”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未尽之语比说出来更伤人。
难怪什么?难怪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年纪轻轻,全都死于非命!
难怪唯一的儿子与他离心离德,甚至一度闹到要断绝父子关系地步!
难怪夫妻几十年,只剩下冰冷的名分和利益的捆绑!
难怪现在躺在病床上,身边除了拿钱办事的人,连个真心探望的至亲都寥寥无几!
她的话显然狠狠刺中了蒋浩长某些不愿面对的角落。
电话那头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随即是暴怒的咆哮:“许鹿鸣!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儿子是我蒋浩长的儿子,我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你管教?”许鹿鸣的声音也冷到了极点,过往的许多画面涌上心头,“蒋浩长,你有资格提‘管教’两个字吗?阿拓从小到大,你管过他什么?你除了给他取了这个姓名,你到底给过他什么?你说你到底给过他什么!”
这一句话把蒋浩长问住了,他陷入沉默,没有回应。
“现在你倒想起来要‘管教’了,用的就是这种方式来‘管教’?你这不是管教,你这是防备,是控制,是怕他脱离你的掌控!”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满倾泻而出:“你永远只考虑你自己!考虑你的面子,你的权威,你的控制欲!你从来不会真心考虑别人需要什么,包括你的儿子!小时候你不管不问,现在他长大了,只是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你就要用最狠的方式来掐断他的一切!蒋浩长,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我不配?”蒋浩长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带着被戳破真相的恼羞成怒,“没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没有西格,他算什么?许鹿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盘算着的好事,西格姓蒋,不姓许,轮不到你来指点我!”
“我们在盘算着什么好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拓难道不姓蒋吗?你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到底在想什么!”许鹿鸣真是被他气得够呛。
蒋浩长那边也不作解释,“我懒得跟你吵!总之,分红的事已经定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根本不等许鹿鸣再有任何回应,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决绝的忙音。
“嘟嘟嘟——”
许鹿鸣握着骤然安静下来的话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愤怒渐渐褪去,剩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了然。
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和这种人做二十多年的表面夫妻!
然后她不再犹豫,直接拔通蒋拓的电话,“你现在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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