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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
林安仔细看清,才是顾融。
坚守茂阳一战,二人虽交集不多,倒也彼此认识。
只是他这一声“嫂子”,林安愣神片刻。
是了,那顾融认得夏煜。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还打趣夏煜,要讨杯喜酒喝。
林安不想解释。
她两口吞下包子,拿袖摆擦了擦嘴,客气却带着些疏离,道:
“顾将军,您也在山上。”
顾融满面笑意地拉着身边的人,凑上前道:
“是啊,上山好些天了,就想哪天去看嫂子呢,今天就碰上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人,道:
“嫂子,他是韩亦驰,韩瑾的弟弟,嫂子您还没见过吧?”
林安看看那年轻的士兵,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看五官倒是跟韩瑾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谦逊和温和。
韩亦驰脸色透露出一丝震惊,在顾融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喊了声:
“嫂子好。”
许是这韩瑾的弟弟,一上来就喊得过于亲近。
林安总觉得有一丝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点头微笑,道:
“喊我林安就好了。我整日都在山上,你们忙,有需要的随时来寻我。”
说罢,趁那丝笑意绷不住前,告辞离开。
韩亦驰看着林安消失的背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早在顾融告诉他大哥暗中与人相好的时候,他是不信的,尤其是听说还是夺了兄弟之未婚妻,私下诞下韩昭,韩亦驰更是觉得一派胡言。
大哥在他心目中,就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整个韩家,那么多拜将封侯的叔伯前辈,他谁也不服,只听大哥的话。
那个胸怀谋略,心系天下的大哥,便是全大梁最顶尖的女子,都配得上。
他怎么可能去夺他人未婚妻?
尽管韩昭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
顾融满眼坏笑,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韩亦驰的后背,教导道:
“你顾哥没骗你吧。告诉你吧,我比你大哥可靠谱多了。你看你天天跟着你大哥,啥事儿都听他的。那他逛青楼,找大嫂,生儿子的时候,带你了吗?别说带了,告诉都没告诉你。”
韩亦驰神情呆滞,还没回过神来,被顾融拖着往前走,安慰道:
“嘿,你大哥会玩儿,这无论战场还是后院,没有人家搞不定的。咱不跟他比,你以后跟着你顾哥,啊!”
葡萄藤蔓爬满了凉亭,随着秋风轻摆。
凉亭里的矮桌上,两个小菜,一碗清粥,几块烙饼,一盘瓜果。
简单,家常。
苏娴从屋内捧了碗筷出来,见林知行站在院中,看着饭菜发呆。
林知行是稀客,她虽惊奇,倒也自然招待道:
“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吧。”
多年的夫妻,无需多言,默契仍在。
恍惚间,林知行的记忆回到与苏娴刚成亲那会儿。
粗茶淡饭,简单却温馨。
林知行取了筷子,看苏娴正低头夹菜,发间银丝若隐若现,皱纹爬上了眼角。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打量他的结发妻子了。
这些年来,她总是躲得远远的,把自己封在冰山里,别人靠近不得。
一如既往,那般任性。
对苏娴,他心里有怨气。
她懂他的抱负。
十年寒窗,只求考功名,遇伯乐,得赏识,展宏图。好男儿志在朝堂,心怀天下苍生。
只是再娶妻而已,岳丈于仕途大有裨益,且新妇入门并不影响她分毫。他还是会敬她,爱她,可为何她就不能接受。
为何,她就不能对自己多几分理解。
年轻时心高气傲,谁都不愿意服软,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流水至柔,但水滴石穿。
时日久了,一切就都变了。
叶沁欣温柔体贴,识大体,顾大局。
随着一双儿女的降生,苏娴越躲越远,往日的夫妻情分越来越陌生。
有时,看着修儿与蕙儿围绕膝前,林知行会想起与苏娴的过往。只是不自觉间他会拿苏娴与叶沁欣比较。
叶沁欣识大体,日夜辛劳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为自己张罗纳了妾氏,从未见她妒忌丝毫。
再想想苏娴,林知行心里始终放不下那怨气。
只是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转眼,安儿都到了婚嫁的年龄。
许是年纪长了,心也软了。
林知行看着苏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回从前,他一定会好好哄她,同她解释,而非顺势冷落。
只是,这仅是如果,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苏娴简单吃了几口,问:
“专门来找我,有事儿?”
林知行将思绪拉了回来,他轻咳一声,道:
“是这样的,悦怡马上要定亲了。”
他说着,略有心虚,偷偷打量了苏娴一眼。
苏娴面色如常,道:
“我知道,是与宋家公子。你放心,我与安儿都没意见。”
林知行微微松了口气。
他与宋登是旧交,林安刚出生时,两家就给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只是如今宋博闻功名在身,入朝为官,未来不可限量。而安儿自小养在庵堂,体弱多病,才疏学浅,是断然配不上宋家公子的。
宋家中意悦怡,林知行自然没有意见,唯独不知如何与苏娴开口。
见她如此好说话,林知行心思微定,复又小心问道:
“还有一事,眼看安儿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我有个不错的学生,人品学问都无可挑剔,我看他与安儿挺合适的。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苏娴眉头微皱,倒也未多想,道:
“不用了吧。安儿整日也不在府里,她的婚事过些日子再定不迟。你只管操心悦怡就好。”
苏娴见林知行似是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说不出口的样子,问道:
“你还有话?直说便是。”
林知行微微低头,避开苏娴的视线,道:
“论长幼,安儿为姐,悦怡为妹。照规矩,待安儿亲事定,方可议悦怡的婚事。眼下悦怡定亲,安儿尚未出阁,怕是不妥。”
苏娴心里有团火蹭地烧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不然早晚被气死。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直了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平缓道:
“你的顾虑,我理解。只是婚姻是终身大事,悦怡与博闻两个孩子的婚事也非一朝一夕就定了的。安儿与你那学生从未谋面,即便真有意撮合,怕也要相看一段时间。悦怡只是定亲,先于安儿,不打紧的。而且你那些同僚友人,知道安儿的也不多,当是无碍。”
苏娴说得在理,林知行险些被她说服。
但沁欣的话犹在耳畔,京城大族最讲究规矩,万万不可被人笑话。
是了,苏娴久居后院,不懂得这些礼数。
林知行反复劝说,讲到礼数,讲到京中的人情世故,讲到为官的不易。
千言万语一句话,林安这门亲事,非定不可。
林知行滔滔不绝谈论在朝为官诸多事,赞誉自己学生的品行无可指摘。苏娴听得愣神,仿佛他还是那个跟自己彻夜谈古论今的书生,意气风发。
平心而论,林知行为官清廉,一心扑在政务上,是个好官,是个好人。
但好人,不一定是好夫婿。
所以他看中的人,首先排除在苏娴的择婿之列。
苏娴只有一句话,林安不急嫁。
继而油盐不进,态度强硬,不给林知行留任何余地。
只是她没想到,半个月后,林安回府。
自称愿意定亲。
林安下山返京的当天,韩亦驰立刻给大哥送信。
也许那信到京城的时间,比林安还要早一些。
韩亦驰都来不及敲门,一阵风般冲进顾融的房间。
顾融正在睡梦中,惊得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警惕张望,看是韩亦驰,顿时满腹牢骚,道:
“干什么啊你!大半夜的,吓死人啊!”
韩亦驰忙摆手致歉,一面关紧房门,道:
“不好了不好了,顾哥,我嫂嫂要定亲了。”
顾融闻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惊讶得嘴都合不拢,道:
“这么快啊!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愧是我,不愧是我啊!”
韩亦驰连连摆手,解释道:
“不是的顾哥,不是跟大哥定亲,是嫂嫂娘家要给她定亲,她同意了,连夜就要下山回京了。”
才是韩亦驰吃了晚饭后,独自去了存放药材的库房。
白日里学习了几味新的药材,他想趁晚上的时间多研究研究。
正巧将林安和云阁主的谈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林知行特意给林安来信,讲明家中情况。
他说不动苏娴,便希望林安顾大局,一来说服苏娴,二来回京定亲。
林安上山十多年,这是父亲第一次来信,张口就是一个顾全大局。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
既然顾全大局,那为何悦怡不能晚几年,等自己定亲后再办。
林家的那些糟心事向来如此,不禁想,越想越气。
大可置之不理。
只是父亲信中提及了母亲。
母亲独自一人守在林府,虽然每次回去都看她过得怡然自得,但看了总是心疼。
想想母亲谈起宋博闻时,说的那句“你要是喜欢,我自然要搞到手”。林安不禁笑了,搞到手,怎么,她老人家还想当人口贩子不成。
笑中有些酸涩。同样,自己不喜,母亲定然是断然拒绝的,不顾林府如何施压。
不就是定亲吗?
既然林府这么看中,定就是了。
省得他们给苏娴大人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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