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聆冷傲退私生

　　“就是这儿？”

　　“就是这儿。”燕黎还保持着抱头的姿势，躲在谢聆身后，小声补充，“其实他们人也挺好的……就是有的时候可能不太能理解他们的行为。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

　　燕胤冷冷打断他：“我们能不能理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担心了。你就告诉我，你卖出去的那些谢聆的照片，到底有多少在你这些朋友手里？”

　　燕黎小声说：“也没多少。他出的价不是很高，而且晚了，我只是看在和他的关系上，给了他几张照片，还有不少废片。”他迅速瞥了一眼谢聆，讨好笑笑，“不过脸是不歪的，就是拍的不好，技术问题。”

　　“……”谢聆说，“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请你拍过照。你那不就是偷拍吗？”

　　“我也是想帮你提前适应狗仔偷拍的生活……”

　　谢聆别开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根据燕黎交代，谢聆在D国真不能算作不红。他很红很火，只是范围聚焦于年轻人团体中。喜欢他的非常喜欢，不喜欢他的也非常讨厌，燕黎的朋友尤尔塔斯就算一个。

　　燕黎说：“他算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喜欢你的那个，喜欢的都有点变态了，所以我才说不想让你见他……也不是我心虚，主要是他真的太吓人了，他会对着你的照片撸诶，谢哥！每天穿着印着你的脸的衣服走来走去，内裤上都要写着你的名字的。哦，有时候他还上网站看你的本子……”

　　“本子？！”

　　“啊你不知道吗？”燕黎说，“你的本子卖得可好了，本本精品，剧情与画风并重，情感和艺术同行……”

　　谢聆一掌把燕黎推开，顺便在他屁股上补了一脚，打开包厢门。

　　这一探眼，谢聆头晕眼花，差点背过气去。

　　眼前所见的是一群人。但更准确来说，是一群“夹”。

　　小小包厢内灯光昏暗，头顶灯球晃动光斑，地面如同分隔成数枚色块，每走一步都仿佛会深陷地底。几个青年男女就这样卡在地缝里，或站或坐，你拖着我我扛着你，尖叫欢呼和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信息素一同扑面而来。谢聆没有准备，被熏了个彻底，感觉像是突然有条毛毯扒到脸上，嗅到的就是这样隐藏在角落的、被窝般的臭气。

　　两三个趴在沙发上，下巴磕着扶手，头颅一点一点，像是昏昏欲睡。酒柜里的酒被拿出来一半，地上泼得到处都是。桌上堆满各种各样的杂物，拆开的扑克牌，被砸断的跳棋，淅淅沥沥的玻璃碎片……整个屋子就好像从晾衣杆扯下的碎布，不成体系。地面半只玻璃杯折射出半只眼睛，它满是血丝，眼白也仿佛血红，直直地盯着门口方向。

　　谢聆下意识后退一步，手腕就被燕胤一把扯住，拉到身后。

　　包厢一下安静下来。人人回过头，看着突然被打开的包厢门，两方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燕黎连忙跳到最前方，又把燕胤挡住。

　　“大家别着急，这是朋友，我朋友……来和大家一起玩的。”

　　他说的是D国本地语，谢聆没太听懂。众人身后有个年轻人裸着上半身，正嬉笑着抢夺一根针管，叽叽喳喳叫唤半天，声音也在门突然被推开时停住。

　　他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把针管往袖口一收，目光绕了三个弯，绕过燕黎绕过燕胤最后落到谢聆身上，嘴角呆呆一耷，突然一拍大腿，喊道：

　　“聆聆！是你！”

　　这是一声蹩脚的汉语，把谢聆吓了一跳。里面除了燕黎基本上没有亚洲面孔，他从未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人会说中文。年轻人猛地扑上前，把几个朋友挤开，窜到谢聆面前。他满脸兴奋，涨红的眼睛也似乎因此更加充血，嘴唇干裂，面部苍白，眼下挂着一对水桶似的黑袋，与他的皮肤格格不入。

　　燕黎忙说：“诶，尤尔，不能靠近的！”

　　他话音未落，燕胤已经拉着谢聆的手，把他牢牢护在自己身后。他的颈间青筋都微微鼓起，一刹那间，烟草信息素的味道猛地压过所有气息，完全占据主流上风，一双眼睛冰冷锐利，冷冷盯着年轻人。

　　谢聆的手被燕胤攥得生疼，半只胳膊都被燕胤箍在怀里，很是惊愕。

　　“燕胤……”

　　燕胤头也不回，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这下一条胳膊也跟着横出，搂住谢聆的肩膀，把他冒出来的半颗头也给按了下去。

　　按理来说，倘若是Alpha与另一个Alpha有争夺企图，一方表达敌意，另一方一般很少退却。就算是很难势均力敌，至少也会经历一点挣扎。但是此时，燕胤往年轻人的位置看了一眼，尚未上前一步，对面便双腿一软，后退几步，靠在门上，瞪大眼睛。

　　“那个，我……”

　　他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但又被面前这股强烈气势生生压下。空气里甚至没等到两股Alpha信息素的拼杀，战争就已经落下帷幕。

　　燕黎慌慌张张跑来，扶起年轻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也被压得额头冷汗直冒，脸色发白。

　　“呃，这个，这位就是尤尔塔斯，大堂哥……”他小声哀求，“收一收，谢哥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

　　但是燕胤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冷冷朝着包厢内那些群魔乱舞的男女瞥了一眼，一只手护着谢聆，先把他推出包厢，随后拎着燕黎的领口把他拽出去，反手一摔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燕黎，大步朝着酒吧正门的方向走去。

　　酒吧老板瞠目结舌，眼看燕胤要离开才赶紧赶上，大声说：

　　“喂，燕先生，今晚上你们谁付钱？”

　　燕胤把谢聆和燕黎一起推出门，随手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到桌上，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

　　刚一出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燕胤两步上前，一脚把燕黎踹翻。

　　“燕胤！”

　　谢聆虽然也很恼火燕黎卖照片的事，但事发突然，他难免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拦。

　　“你干什么？怎么突然打人？有话好好说……”

　　燕胤紧盯着面前谢聆的眼睛，说：“他卖你照片。”

　　“我教训过他了！照片既然已经卖出去，也没有办法，现在最好就是赶紧找那个尤尔塔斯买回来……”

　　“他不会还给你的。”

　　燕胤说。他目光冰冷，看着谢聆时才微微软化半分，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示意他到一边等一下。

　　转头再看向燕黎时，二话不说又是一步上前，提着他的领子就要去翻他的袖口。

　　燕黎刚被他哥一脚踹翻，肋骨和五脏六腑连番着疼，满眼泪花。看燕胤过来连忙连滚带爬要跑，又被一把拽起，便死死捂着袖口不让他看。

　　“哥，堂哥，哥哥，真没有，没有，没……”

　　燕胤用膝盖顶住燕黎的小腹，将他牢牢压制在地面，沉声说：“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要是还认咱俩有亲戚关系，那就老老实实交代，你卖谢聆的照片到底干嘛去了？”

　　“拿钱啊，哥！我财迷心窍，我对不起谢哥，我认，我认了……”

　　“拿钱干什么了？”

　　“买、买首饰送对象，喝酒跳舞，赛车——”

　　“砰！”

　　不等燕黎说完，燕胤一拳就砸了上去。这下完全没有任何收势，燕黎所有的话连带着血一同吞入腹中，脸上立即就见了血。

　　燕胤也不说话，又拎起燕黎的领口抖了抖。燕黎被这一拳打得左眼青了一块，面部也微微有些发肿，还在坚持说：

　　“主要是给女朋友花的多……”

　　“砰！”

　　“还有上次赌马输了不少……”

　　“砰！”

　　“之前有次碰到电信诈骗……”

　　“砰！”

　　谢聆在一边看着都于心不忍。他揍人是不少，但这么揍人可是非常少见，若非涉及到底线的错误或者深入骨髓的仇恨，哪有必要打成这样？

　　他看了一会儿，见燕黎说一句燕胤就揍一下，不过这么几下那张脸上便已经血迹斑斑，没多久估计都看不出那是个人脸了，生怕真给燕黎打出什么毛病来不好交代，想去劝劝架。

　　这时燕胤好像突然丧失了所有的耐心。他居高临下看了燕黎一会儿，叹了口气，手指熟练往燕黎喉头一扣，在对方发出“呃”一声响后提着他的腰往下一砸，燕黎痛呼一声，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借此机会燕胤一把拽起他的手臂，撸起袖子，便往上一直卷到肩胛。

　　——手臂上除了纹身，细看来，还有几个分散不均的针眼。

　　这些针眼有的极小极小，几乎要消失；有的依旧新鲜，孔眼肉眼可见。

　　燕胤又将燕黎的另一只手臂抓起，这只上面就少了一些，只有一个。但是边缘尚且肿胀，可见不过是这几天扎下来的。

　　燕胤本来就阴沉的面色更加阴沉。他盯着手臂看了一阵，也不顾还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弟弟，站起身，拉了谢聆就走，同时摸出手机，要给谁打电话。

　　谢聆一步三踉跄，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派茫然，频频回头：

　　“不管他了？你打了他，他自己一个人在那……”

　　“死不了，”燕胤大步往前走，冷冷地说，“死了也活该。”

　　“他到底怎么了？”

　　“吸了。”

　　“？”

　　谢聆的舌头都差点从嘴里吐出来。

　　“他他他他他吸了什么？”

　　“刚才那个尤尔塔斯拿着的东西是针管，我当时一看就不对劲，”燕胤拖着他风驰电掣，下颌紧紧崩起，明显忍着怒意，“和那些伥鬼在一起能学什么好？叶子都学上了？这就给他爸打电话，赶紧接回国送进戒毒所……”

　　谢聆突逢此事，还沉浸在震惊里无法自拔，被燕胤拉着出了小巷，站在空旷大街上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突然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正撞上一张肿胀苍白的脸。燕黎左眼青右眼紫，侧脸也肿了一块，紧紧扯着谢聆的手，眼中流露出些许恳求。

　　“谢哥，你求求我大堂哥，不要告诉我爷爷，我不能回去，回去就彻底完了——”

　　谢聆这才终于回过味来，瞪大眼睛：“你拿我的照片卖钱去买、买、买……”

　　“我就只有几回，没上瘾，真的没上瘾！”燕黎忙说，“他们给我的都是不容易上瘾的那种，在这边是合法的，而且我也是被迫的，要是我不弄，他们就孤立我，谢哥，求你，求你了……”

　　谢聆还没说话，燕胤一把又把他拽了回来。燕黎看他油盐不进，绝望之下，竟跪下要磕头：

　　“求求你大堂哥，我妈死的早，我爸不管我，我才十九岁，你要是真把我送到戒毒所我这辈子就都完了，我给家里丢脸了，我给你丢脸了，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

　　燕胤看他当真跪下，神色有一瞬间的厌恶，沉声道：

　　“起来！你是给我丢脸吗？你自己碰这个东西又和我、和家里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燕黎，现在把你送回国去就是为了救你，你不能继续吸下去了，但凡有一点自律，你在D国也不会碰这个东西！”

　　他把手机交给谢聆，示意让他去给燕家打电话。递手机时他低声说：

　　“我在这儿压着他，你不要离我太远，直接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带着安保过来。”

　　虽然说安保这个东西，对于两人来说极有可能没用。杀人魔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点，又使用了怎样的手段，几乎不可捉摸。

　　燕胤第一次到D国时就带了充足的人手，但还是半路出了车祸。这辆车仿佛就在既定的时间轨道上进行，只要上面有谢聆，便必然会在离开D国前出事，无论开车的人是谁，无论是哪里的车，无论车上还有谁。

　　但是希望就算再渺茫，也是希望；侥幸就算是如何不靠谱，也算是一种“幸”。总不好因噎废食，万一就有例外呢？

　　这么想着，谢聆连忙说：“别动手别动手，都冷静一点，燕黎你放心，在电话里我不说你的事，我和燕胤也需要有人过来帮忙……”

　　燕黎欲哭无泪：“你都给我大伯打电话了，肯定要说我的事！不然你们还能有什么忙要帮？”

　　谢聆心跳怦怦，十分紧张，没怎么听清燕黎说话，立即解开燕胤的手机，打算给他爸打电话。燕黎见状立即喊叫起来，并且奋力挣扎，燕胤立即上前，将他牢牢压在地上。

　　谢聆也觉得他的声音太大，估计影响对面听力，于是走出去几步。几步而已，距离燕胤现在的位置甚至不超过一米，他自认这个距离相对安全，就算猫咪头套出现，燕胤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现在实在是太晚了，燕董估计早已眠之，手机那头响了七声也没人接，谢聆就打算给燕家的管家再打一次，突然感觉肩头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专心想着说辞，肩头被轻拍，以为又是燕黎跟上来，有点心烦，抖了抖肩膀，又赶苍蝇似的挥了一下。

　　“乖点，别来求我，你哥说得对，这玩意儿染上就会上瘾，必须戒掉——”

　　“滴滴”的声音尚在耳侧，那只拍他肩膀的手消失了，转而从下面递来一把刀，轻轻晃了晃。

　　谢聆：“不用不用刀，还没那么严重，你知错能改比什么都——”

　　“强”字还没出口，他不耐烦转过身，夜风中与一个裸男骤然对视。

　　谢聆：“……”

　　谢聆：“？”

　　他握着手机，懵然看着尤尔塔斯。尤尔塔斯□□，站在街对面，双臂垂在膝盖下，尽力直起身。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忽的露出一个笑容，骄傲地挺了挺腰，露出疲软的下身，炫耀着什么。

　　谢聆看看他的，又低头隔着裤子看看自己的。肋骨处刀光闪闪，又晃了晃，谢聆头也没回，说：

　　“你能先去把他弄死吗？”

　　耳边声音轻轻一叹，那只手又落上他的肩膀，旖旎一捏，一个沙哑的经过明显变声的声音温柔从耳侧响起。

　　“可是宝宝，我不想让他过去陪你。”

　　“噗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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