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世子妃

作者:不尽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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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游今禾似有所感,起身走向帐外。

      “小将军已经去了快一日一夜还未归,今夜阴云无风,后半夜怕不是会下暴风雪,到那时可就真回不来了!”

      “他才带了半队人马,要是遇上对面那群老贼,新仇旧恨一起算,小将军就算是神童,双拳亦难敌四手。”

      “将军坐镇营中,走不开,麻子,秋果,咱仨备马去找小将军,注意别被发现。”

      难怪。

      晏鹤迷失在大雪里,除了有系统导航定位的她,谁敢自认能安然无恙地将人带回来。

      “麻子叔,我知道晏小将军在何处!我带路!”她招手,试图让别人瞧见她。

      可惜声音淹没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无人在意游今禾的声嘶力竭。

      “禾苗儿,别开玩笑了,快回去守着你爹。外城你可没去过,出事了怎么办?你娘会伤心的。”守门人在旁劝道。

      游今禾不置一词,转身去伤员帐中拿了一小盘三七,再折回城门。

      “柳老先生让我给沅和医女送药,前线战况急,烦请二位指条路。”

      守卫相视一眼,半信半疑地让开身。

      游今禾走向前线的伤员营,几乎是用跑,送达此药后,马不停蹄地按系统的方向离开。

      离开百余步,几个庞然营帐化作风雪里的小点。远处群山覆雪,天地界限模糊不清,抬头是阴沉的云,低头是厚重的雪。

      四周一片苍茫,辨不出东西南北。

      系统的地图与眼前雪景一样贫瘠,游今禾调整方向,稍稍平缓的山坡一览无遗,林木无影,鸟兽无迹。
      晏鹤在数十余里余里外打转,往东十数余里地,便是敌军的营地。

      风越发大,扬起的雪花沾满衣摆。

      她在雪地狂奔,没有提灯,靛蓝色发带在身后一浮一沉飘扬,明艳却微小。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重复而单调的白。目光尽头,有一抹单薄的人影,银色轻甲与白裘衣包裹的身体让他几乎与雪色相融,隔得极远,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见他身旁棕色的骏马乌蹄踏动,嘶鸣声入耳。

      原来他已经找到正确的方向。难怪,她说怎么会比起初预计的时间要早。

      游今禾干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朝他挥手。

      晏鹤牵着马快步走向她。

      离得近了,游今禾才发现对方正蹙着眉,那目光落到她脸上后,和雪一样冷。

      相较于她的喜悦,他冷酷无情得多,仿佛自己宁可遇不上她。

      “你出城做什么?衣裳穿这么少,脸都冻红了,逞什么英雄。我不需要一个不会保护自己的人来帮我。”

      劈头盖脸一顿斥,游今禾庆幸这天冻把脑子冻僵了,又庆幸系统及时告诉她,她爹活了。总之对上那冰冷不悦的目光,她心里仍是欣喜的,朝他露出一个幸福的傻笑:“我来找你啊。”

      “你一直打转,我怕你找不回来。”

      晏鹤盯着她,忽然无奈叹气,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时候他其实会庆幸游今禾还有一个鬼神之物庇护,虽然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能让她安然无恙地莽撞地勇敢一回又一回。

      而且是,只为了他。

      “战况不明,等我回去找你前的这一段日子,你都不可以出城。没有下一次。”

      晏鹤翻身上马,熟练地朝她伸出手,“上来,我们回去。”

      “好。”

      等她回去,阿爹应该已经醒了,阿娘就不会落泪,大概会守在床前。两个人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如果晏鹤不忙,她可以和他一起在营里四处走走,游今禾喜滋滋地想。

      白裘衣不由分说地拢过她的脑袋,隔绝冰冷与烈风,回时的路格外暖和。

      闲来无事,游今禾闭上眼,心安理得睡过去。

      或许是马背颠簸,她始终睡不熟。即便合上双眼,看不清形势,她也能感受到骏马骤然疾驰,拢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用力。

      “怎么了?”她睁开眼,想要探头往外看。

      然而覆腰间的手替她拢紧衣裳。
      “无事,我们还有一段路,你睡一会便到了”。

      “好。哦,对了,阿鹤哥哥。我出来寻你的事没告诉别人,等到回营,你就先别把我放下来,也别和旁人说见过我,省得我娘知道又念叨我。”

      游今禾黏黏糊糊地撒娇,对晏鹤,那股有求于人的神情态度,已是得心应手。
      多一分则显谄媚,少一分便是命令。

      游今禾低声絮絮叨叨:“不过魏咎瞧见我出来了,这么久没回去,他这人就爱瞎操心,要是等一会路上就会遇上他,你把他劝回来。”

      “对了,也别把我供出去。你听见了吗?”

      晏鹤没应声,也不知是答应不答应。她便又问了一遍,只是话音未落便被摁着肩倾倒在晏鹤身上。

      过路的风掀起一点裘衣,游今禾清楚瞧见一支箭尾疾驰而过。

      绕是她再迟顿也能将先前种种不对劲是为何。东胡族发现他们,已经杀过来了。

      游今禾紧紧握住鬃毛,好让他能空出手还击,低声责怪:“你傻啊,有人在追也不告诉我。”

      “我可以甩开他们。”

      “啧,大言不惭,那你和我算扯平了啊,等会帮我瞒一下我不计较此事。刀剑无眼,我帮你盯着后面。”

      晏鹤猛然一抽缰绳,冷风迎面扑来,吓得游今禾又连忙抓回鬃毛。
      身后那人惜字如金:“坐好,我听得见。”

      游今禾有瞧了一眼地图,脑筋飞转,分析局势:“一直沿这个方向,还有十五里就到营帐了,这个距离有点远,雪天可能看不清,大概还剩八九里的时候可以放信号弹。”

      “我兜里有一个,我爹给我的。”

      “就按你说的办,你来骑马。”

      游今禾学过骑马,但像战马,听闻性子烈,她没骑过这种。但生死攸关之际,那顾得上这么多。

      游今禾接过缰绳,用尽全身力气攥紧。这匹战马比她想象的要柔和得多,至少可以朝准方向疾驰。

      耳畔有长箭破空的声音,晏鹤时不时会紧紧抓着她的衣领下压或是左□□倒躲箭。

      “不行,要走偏了。”

      “马爷求你跑稳点,我先放信号弹。”

      游今禾反手从腰间掏出信号弹,放在唇边咬紧木栓拽开,高举过头,信号弹窜上天,炸开黯淡的烟火,留下一条笔直的烟。

      “不惜一切代价,无论死活,把那小子抓住!”东胡将领嘶吼。

      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好几个东湖人勒马停在原地,拉开长弓瞄准,短短一个呼吸便射出好几箭。

      晏鹤早早觉察不对,勒马转头躲避,往另一处方向骑去,被逼离营帐。

      马蹄在雪上留下厮杀的、逃窜的、穷追不舍的、混乱的足迹。

      再高明的躲避技术,对漫天杀机也显得力不从心,寡不敌众。

      晏鹤背上插了几箭,虽然未曾伤及骨头,然因着一日一夜没有休息,脸色愈发苍白。

      “弟兄们,箭不多了,射他们的马!”

      游今禾面色惨白回望一眼,追兵仅余三人,每个人的箭筒大概只余不足三支箭,若他们足够幸运,也还有生还的可能,而援军将至,说不定还能反杀。

      晏鹤重伤,有些昏沉,已是自顾不暇,方才她便接过缰绳,马腿马臀她护不住,也就能护着点马头和马脖子。

      摔一对是死,摔她一个好歹重伤那个能活。

      这几箭来得极慢。

      第一波箭,幸运短暂降临。

      第二波箭,有一支箭从她眼前飞过,箭翎划过她的鼻尖,留下一道小伤口。

      最后一波箭只有两道,一道落空,另一道却变了个方向直直向她飞来,明晃晃要取她的命。

      可游今禾看不懂,而晏鹤已经闭上眼,她勒马调向,避开预计落在马颈的箭头。
      直到离得近,她才发现那箭原是冲她来的。

      带着滔天恨意的箭头贯穿她的身体,疼痛令她无法维持平衡,旋即摔倒在马下。

      她倒了,晏鹤便也倒了。

      “姑娘,我抓不到他,难道还抓……”东胡将领得意大笑,却戛然而止。

      马蹄声轻快急碎,游今禾捂着疼痛的腹部,拼命睁开眼。

      系统在她耳畔发出尖锐爆鸣。

      【快点让他说出那句话,我马上送你离开,不然你真的会死!】

      【以你俩这感情,直接让他说便是,别拖了!我都给你想好了,借口就说爱会使人复活!】

      【你还听得见吗!那四个字一出我就能判定成功!】

      余光里,晏鹤似乎因疼痛惊醒,他反手拔掉背上的箭头,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他大概是有些神志不清,拔出短刀准备应战,直到发现地上躺在血泊中的游今禾已是气息奄奄,那张脸上八百年都不曾变过的云淡风轻终于寸寸碎裂。

      “阿禾!”

      眼前有好多个重影,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可能……要死了。”游今禾气若游丝,冷意从指尖漫上,她开始听不清晏鹤的话。

      晏鹤近乎声嘶力竭:“暗语,你的暗语是什么!告诉我,我送你回家!”

      渐缩的眼瞳倒映出一个疯子,双目泛红,唇瓣皲裂,死水一般的双瞳正掀起滔天巨浪,骇人可怖。

      见她无力回应,晏鹤便自顾自试起答案。

      他见过不少攻略者,五六个,大多人妄图用亲情爱情友情绑架他,用尔虞我诈的手段逼迫他爱上这个世界。
      然而没有一个人活到最后,他们临死前,苦苦哀求他说下一句密语。有时是恨、有时是爱,有时是放下……求饶的话很多,他恨自己记不清了。

      “我恨你。”
      她冰冷的指尖仍在震颤。

      怎么会是恨呢,年幼结缘,共同长大,他们可是书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爱你。”
      鲜血沾湿他的衣裳,她喃喃着冷,面颊贴近他同样冰冷发抖的手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情窦未开的年纪,怎么谈得上是轰轰烈烈的爱。

      天上飘起小雪,他突然想起那日营前,她坦然问他可有喜欢的人,那架势像是馋他一口喜酒。

      喜欢。

      他不甘心地嚼着这两个字,承认这一点后知后觉的情愫,却遗憾时间太短、情愫太浅,遗憾她没有交换过一句相同的话。

      但他还是要说。
      因为,她在等这一句。

      “我喜欢你。”

      万籁俱寂,他的眼中正无声下着一场大雪。

      -

      营帐内,女孩口中含着参片和三七,瘫软倒在床中,身旁的医师沉着冷静,悬丝取箭,缝补血脉,一名医女在旁协助听脉,另一名则往女孩口中塞药。

      微弱的血脉逐渐凝实,破开的血肉不再流血。

      女孩呼吸平稳,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唇色有点苍白。

      第三日,她睁开眼,却不会说话,只是懵懂地看着众人。

      医师说,可能是呼吸不畅,殃及大脑。

      只有晏鹤知道,她回家了,留下一副躯壳当作念想。

      “你不去看看她吗!她是因为找你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魏咎破门而入,义愤填膺指责,“我明明听到了,你那日是说喜欢她的,现在她变成傻子你就弃她不顾?你就是个懦夫!”

      晏鹤迎着他的目光,心中未起一丝波澜。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他唯一能做的是她报仇,手刃仇敌,尽管她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

      “至于喜欢,你可能不知道,她喜欢梨花木下的梨花,喜欢糖铺老板养的小狗,还喜欢我送她的符玉,我对她的喜欢和她的没什么不同。”

      喜欢又不是爱恨那样刻骨铭心,承认心动以后便是无止尽的孤独,而一切都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散,最终忘记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晏鹤确信。

      直到她搬走了,离开华清城,去往更温暖的谒火,他都没有去见过她一回。

      后来,晏大将军倒在沙场,马革裹尸。晏小将军接过重任,重振旗鼓,雷厉风行换计策,抓细作,将东胡打个落花流水,签订盟约,重划交界。

      得胜那日,所有人都已经忘记,这场战争还关乎为一个女孩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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