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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如今未央宫最大的两位主子便是徐玉容同姬昀,昨日同姬昀闹到半夜,徐玉容今日实在不愿早起。
石英身为徐玉容身边最贴心的侍女,自然是知晓皇后娘娘的想法,一早便派人来守在徐玉容卧房门口。
待到日头已经大了,徐玉容方才起来。她闭上眼,感受着一日的好时光。忽而鼻尖传来一阵清甜的柚子香气。
徐玉容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触感。
“石英,将桌上的手膏拿下去,别让吾再看见。”
收拾了祸根,徐玉容舒服多了。
“启禀皇后,魏国公主明日要进宫来看您。”
徐玉容边洗漱边想,现在母亲找自己,只怕是因着朝堂之事不顺。
徐玉容虽称不上对前朝之事有多熟悉,但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如今姬昀正在前朝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母亲并非英主,又名不正言不顺,对着姬昀节节败退也是寻常。
“宣胡刺史夫人进宫,前些时日刺史夫人送来的越窑茶具甚好,甚合吾意。”徐玉容思索许久后,说道。
胡刺史是先太皇太后的左膀右臂,徐玉容还记得在她婚前,姬昀同太皇太后因着胡刺史请辞告老一事,有过争锋。
她先召这位刺史夫人进宫看看如今是何情况。
“夫人,这些日子可还好?”徐玉容看着面前年过六旬依然十分精神的胡刺史夫人。
“托皇后娘娘关心,妾万事顺意。”
徐玉容拿起刺史夫人进献的茶具轻饮一口,后道:“听闻这些日子,夫人家中几个小郎君都不在京中的书院读书了?”
徐玉容道:“可是书院有何不妥之处?”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并非书院之过失。”刺史夫人是个直率的,笑道,“拙夫近日已准备上书告老还乡。举家归乡,自要将小儿带回家中读书。”
徐玉容惊讶:“这般着急么?前些日子,刺史的请辞的折子才被陛下否了。”
“这些时日,拙夫在家中再三考虑过,如今他年纪大了,实在再难担此大任。”
“为何要举家还乡?家中的书院再好也比不上京中的书院,年轻的郎君还是留在京中前途更好。”徐玉容再饮茶水,压下自己心中的惊讶。
“时机到了,便是在乡下读书也能出人头地。”
“夫人舍得下在京中的多年经营?太皇太后在时,胡刺史是太皇太后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胡刺史正当年啊。”徐玉容客套道。
刺史夫人叹了口气:“舍不下也得舍下。老了老了,做不来了。”
刺史夫人对着面前这个位高权重,却又十分年轻的小娘子,感慨道:“妾活了几十年,知晓了一个道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站首。如今天时不站妾,便是留在京中也无用。”
“皇后娘娘,妾倚老卖老一句,再待时机,不失为上策。”
刺史夫人走后,徐玉容还在回味,刺史夫人说的“天时不站我”。她摸着刺史夫人此前送来的越窑瓷盏,这是在她大婚时送来的,这套茶盏在越窑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几月之前胡刺史还欲大展宏图,她大婚时还送出这样的重礼,这几段时日便欲急流勇退。
只怕是姬昀出手了,而且手段应当十分狠辣,今日母亲只怕就是来同自己谈此事的。
胡刺史身为太皇太后手下十足的干将,他都退了,只怕太皇太后阵营中的人也是各有心思。
徐玉容轻揉自己的额头,这事真是一件件来也不得消停。
魏国公主身穿一身素色,走进椒房殿正殿。徐玉容已在殿中等候。
她看向魏国公主,在魏国公主威仪的面庞中,她看出了母亲的一丝疲态。
“雀奴,你同陛下成婚已足有四月,为何迟迟不见消息?”魏国公主还未坐下,便开口道。
徐玉容就不乐意听这些话,她淡淡说道:“母亲也是成过婚,母亲婚后三年才有了儿,儿如何能在婚后四月便有消息。”
“何况帝王守孝虽以日易月,但儿同陛下也为祖母守孝一月余。”
只要徐玉容不乐意做的事,便有千万理由,魏国公主说不过她,只好温言劝道:“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太皇太后没了,你得赶紧要个孩子傍身。”
未等徐玉容开口,魏国公主接着说道:“如今前朝倒戈之人甚多,对吾都阳奉阴违。太皇太后仙去不过才月余,吾也算见识到了小人嘴脸。”
“母亲此前可曾料到今日情景?”徐玉容看着魏国公主脸上的三分不耐烦。
“吾低估了陛下。”魏国公主难得露出脆弱的神情:“太皇太后走的时候太匆忙了。”
“都来不及留下后手。”魏国公主感慨道,“太皇太后英明一世,若不是走得匆忙,怎会让姬昀这小儿,如此得意。”
徐玉容也叹了口气。
于政事上徐玉容是一窍不通,她虽有三分聪慧,但是太皇太后还来不及将朝堂之事交给她便撒手人寰。
至于魏国公主于政事上的手段,正如太皇太后所说,魏国公主于政事上并无天赋。
何况,此时姬昀是帝王,又无太皇太后以孝道为名压着,收拢权力,实在是理所应当。
“他不仁,别怪吾不义。”魏国公主咬牙,她虽没有证据,可她明白得很,太皇太后仙去,定是同姬昀脱不了干系。
“吾儿,若是你有子,吾手中有一支精锐。”魏国公主说出此话时,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手下的裙角,“太皇太后留给我的百余精锐。”
“罢了,吾说笑的。”还未等徐玉容回答,魏国公主便自己回答道,“此时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不值得以命相搏。”
“母亲。”徐玉容被这一番话惊得手中的茶盏都拿不稳了,溅出几滴温热的茶水,她都浑然不觉。
魏国公主不知晓,可她是知晓的,山穷水尽时,就在不远处了。
自己和母亲在梦中定是走上了谋反之路。
梦中之事,正在一一应验,自己只怕是离死不远了。徐玉容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而后握住魏国公主的手,认真道:“母亲,此话你在儿耳旁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让旁人听去。”
徐玉容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便是真的走到山穷水尽之时,事以密成,让旁人知晓了,事也就不成了。”
待魏国公主走后,徐玉容感觉浑身疲惫,靠在椅上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徐玉容睁眼看着面前似椒房殿的格局,但与现如今的椒房殿不同的景象,已经十分熟悉了,她又做梦了。她应当是梦见了自己的前世,她每次都能对自己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感受却又无法操控自己。
“石英,你来替吾念。”
徐玉容看着手中的急报,她的手指有几分颤抖,似乎是有些害怕信封中的消息。她知晓急报来,定是说姬昀遇刺一事。
她握着信封,不知此时自己心中希望刺杀成功还是未成。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在南湖遇刺了。”
这事是在徐玉容的预料中的,她并未有多惊讶,只问道:“陛下如今如何了?”
“启禀娘娘,信上并未说明。”
徐玉容一把夺过信,发现信上确如石英所说,只写了短短七字陛下南湖遇刺。
“怎会?这份急报是谁写的。”就算是急报,也不应当只有七字。
徐玉容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她急急地抓起桌上的信封,果然在里头摸着了一张小纸条。
此时徐玉容反倒不急了,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缓缓将纸条取出后,合在手心,不敢看。
良久,徐玉容睁开眼睛,翻开手掌,只见纸条上写着“雀奴,高兴吗?”
是姬昀的笔迹,他还活着。
在一丝微不可察的欢喜过后,徐玉容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她握着纸条,手指无意识用力,将纸条揉皱。
姬昀还活着,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是自己要杀他。
徐玉容起身,朝着殿外的方向走去,还未跨出椒房殿一步,她便看见了,殿外佩着刀的侍卫。
姬昀回来了?
他为何还不来处置自己,徐玉容在椒房殿中紧张地踱步。她从午后一直等到夜深都未看见姬昀。
直到徐玉容终于熬不住了,她倚在椒房殿正殿的椅子旁,昏昏沉沉地睡去。
冰凉的指尖覆上白皙的脖颈,姬昀的右手上还缠着伤药,只要他稍一用力伤口就会裂开。
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掐住面前这个可恨的人的脖颈。
她想杀了他。
她要他死。
她就这么恨他?一刻也忍不了,要杀了他?
姬昀的指尖拢住了徐玉容的脖颈。如果是恨,也无妨。他可以做她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
他感受着徐玉容在他指尖之下的平稳的呼吸。他恨地将手指微微用力。
他知道徐玉容既不爱他,也不恨他,她只爱她自己。
她要他死,而后她就能过上如魏国公主般的日子,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姬昀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即使崩裂的伤口渗出的血将布帛染成血红,他也毫不在意。
徐玉容睁眼,屋内没有点灯,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但她借着月光,看见了姬昀赤红的双眼。
“咳咳……松开我……”
徐玉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就在徐玉容以为自己要死在姬昀手下之时。
姬昀忽然松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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