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对朕图谋不轨

作者:玉兔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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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銮



      路途遥远,一行人足足走了七八日才进了玉京城。

      銮驾碾过午门的汉白玉阶时,云灼撩起帘子往外瞧去,红墙碧瓦,泼泼洒洒涂满了半道天,在日头底下泛着油亮的光,红的愈红,绿的愈绿,十分好看。

      这会儿正是各处当差的时辰,廊下、庭前满是人。小太监们脚步轻快地穿梭,袍子下摆扫过金砖地,带起一阵风。

      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宫女跟在年长的嬷嬷身后,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不时回身与后头的女孩子说笑几句,惹得嬷嬷侧目,被拎着耳根子说教几句。

      云灼十三年来见过最热闹的景象便是山下小镇上的集市。皇宫与外头的热闹不大一样,但她也感受到了鲜活的人气,心下不由得松快了一些,脸上露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欣喜之色。

      邵钰见她一双杏眼亮亮的,竟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待会儿沐浴更衣后,要去见皇后,你要时刻紧着神,否则我也难救你。”

      云灼点了点头,这话无疑是将她从美好的幻境里拉了出来。前路凶险,她须得要小心再小心,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金轮碾过丹陛,首道朱门在身后缓缓阖上,留下宫墙夹道的幽长,地砖的纹路在轮下渐次展开,仪仗肃立如林,甲叶轻响混着銮铃叮当,云灼的心再次揪紧。

      入内廷地界,红墙更显幽深。

      转过长信门,便见宫殿檐角翘起,琉璃瓦在日色中泛着暖光,銮驾车轮碾过最后一段甬道,停在丹墀之下。

      銮驾停得稳当,邵钰欲将云灼扶下来,一溜儿油头粉面的小太监从角门出来,齐刷刷跪在邵钰面前,提着尖细的嗓音道,“奴婢等恭迎三皇子回宫。”

      说罢,领头的太监向前跪了一步,匍匐在地,“皇后娘娘念及新帝登基,前些日子吩咐工部精心修缮东宫和养心殿,现下还未竣工,住不得人,还请邵厂督护三皇子移步翊坤宫,奴婢们已经打点好了。”

      邵钰并味反驳,只是语气颇有些不快,“你们且记着,那里面坐着的是太子殿下,是先帝亲笔书于圣旨上的太子,仔细说错话了,掉脑袋。”

      几个小太监闻言,抖着单薄的身子磕头,连连讨饶。

      张延庆眼珠子一转,上前道,“殿下,您已平安回宫,奴婢需得去景仁宫回禀皇后娘娘。”

      云灼隔窗对着他点头,“去吧。”

      “既如此,摆驾翊坤宫。”邵钰一声令下,抬着銮驾的宫人便麻木起身,只往那翊坤宫去。

      “依奴婢看……殿下要进那东宫,怕也不是件易事。”邵钰戏道,他在车外随着銮驾缓缓走着,隔着窗向里面的云灼慢悠悠说道,“且耐着性子等着吧。”

      “无妨,一个住处罢了,我就是住到那冷宫,那圣旨上也是我的名字,择日登基的也是我。”云灼不甚在意这些虚名,来日昭告天下,她才是这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进了翊坤宫门,只见廊下的朱漆柱子被寒气浸得颜色沉了些。太监们搬箱笼,手冻得通红,动作却不敢重,磕碰声都压得低低的,生怕怕惊扰了主子。

      云灼裹紧了身上的大氅,被邵钰扶着手迈上台阶,她眼风扫过“翊坤宫”的匾额,漆皮裂了些细纹,被雪光映着,更显苍旧。

      进了正殿,地龙刚烧起来,不甚暖和。案上摆着只霁蓝釉的胆瓶,插着两枝蜡梅,倒添了点活气。

      她在铺着厚毡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窗上凝起的冰花发怔。这屋子看着是收拾过的,邵钰捧过手炉来,低声问:“殿下瞧着可还行?”她才缓过神,摩挲着手炉上的缠枝纹,淡淡道:“初来乍到,人家让我住哪我便住哪。”

      “没出息,若让你一辈子住这里,你也愿意?”

      “英雄不问出处,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我有一天不愿意住这里了,我便靠自己的本事住进那养心殿。”

      邵钰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奴婢的前程全仰仗殿下了。”

      云灼不自在的撇过了头,谁要跟他说笑。

      邵钰安排了好些人伺候,云灼却用不惯,只留了金喜在殿内伺候。沐浴后金喜拿了衣裳给云灼换上了,那衣身挺括,衬得肩背都显了几分开阔眼界女儿家的柔婉身段裹在这男装里,竟依然添了几分清俊的骨相。

      金喜递过一面菱花镜,镜里人眉目分明,鬓发梳得一丝不苟,云灼眉眼此刻瞧着竟有些陌生。她指尖拂过衣襟上的暗纹,轻轻吁了口气,难免有些紧张。

      邵钰在宫门外等着,见她一身行头很是妥帖,微微点了点头,“还挺像样,待会儿进去了莫怕,她奈何不了你。”

      云灼忍不住道,“她是皇后,权倾朝野,怎的就奈何不了我?”

      “我能让你平安站在这儿,就是她奈何不了你的证据。”

      她抬眼,见他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波澜,那话里的笃定,竟令她觉得十分踏实。

      邵钰扶着云灼刚过景仁宫的门槛,就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漫上来。院里静得反常,青砖地上扫得寸雪不留,只阶前那对鎏金铜鹤,喙尖闪着冷光。

      进了暖阁,地龙烧得极旺,皇后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宝座上。她没看云灼,只慢悠悠抚着腕上的翡翠镯,那玉色浓得发暗,指节捏着镯子转了半圈,才懒懒抬眼。

      目光扫过来时,云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角。旁边侍立的宫女垂着头,连睫毛都不敢颤一下。

      “来了。”皇后的声音不高,尾音却十分有力。

      邵钰松开了扶着云灼的手,跪在地上问安,那上座之人却没分给他半个眼神,也没有叫他起身,他便一直跪着。

      “儿臣拜见母后,今日终于得见母后,了却相思之苦。”云灼态度恭敬,也跪了下去。

      话音才落,阶下一个小宫女不知怎的绊了脚,茶盏“哐当”摔在地上。她“噗通”跪下,磕头声在空气里撞得发响,皇后眼神只轻轻扫了一眼,只对身边张延庆道,“笨手笨脚的,拖去慎刑司,教她学学怎么捧茶盏。”

      张延庆只招了招手,庭下便有人上来将人拖走。那小宫女的哭喊声被拖得越来越远,暖阁里只剩炭火爆裂的轻响。

      云灼望着皇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忽然觉得这满室的热气烘得有些厉害了,竟让她发了汗。

      皇后盯着云灼的脸看了半晌,突然轻笑一声,“废妃江氏,当真是天大的本事,死了这么些年,居然还能捞个儿子回宫来享这荣华富贵。”

      “只不过…不知是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她残害皇嗣的手段,本宫真是…永生难忘呢。”

      云灼紧抿着唇,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眼,“上梁不正这话,原是没错的。只是不知该论到哪一根梁上。”

      侍立的宫女们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似屏住了,只那炭盆里的火,依旧不紧不慢地烧着,将满室的沉郁烘得愈发滞重。

      皇后目光触及到她的眉眼,竟有些恍神,还真是有一种,“恰似故人来”之感,眼前之人像故人那般令人望而生厌。

      邵钰虽跪着,身板却依旧挺直,好似什么东西都不会将他压弯了,闻听云灼此言,眸光微动了动,似是有些赞许之意。

      皇后冷哼一声,她瞥着云灼,眼神里的锐光收了收,倒像是懒得再费唇舌,只将袖口猛地一拂:“罢了,日后且看吧。”

      话音未落,目光“唰”地转向阶下跪着的邵钰。方才凝着霜的脸,此刻更沉了几分,连鬓边的凤钗都似带了戾气:“倒是你这狗奴才。”

      她声音不高,字字像淬了冰一般,“还敢将那道圣旨藏着掖着,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你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意欲何为?真当皇家没人了?”

      邵钰脊背挺得笔直,垂着眼帘,“奴婢食君之禄,只听陛下差遣。”此言一出,殿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簌簌落下的轻响。

      皇后怒极反笑,“你倒是个硬骨头,拖出去庭下杖责三十,给本宫狠狠地打这个目无尊卑的东西,若你还能这般硬气,本宫倒真该欣赏你这一腔勇气。”

      两个膀大腰圆的内监立刻上前,架起邵钰便往外拖,眼神阴沉,“邵厂督,得罪了。”

      邵钰依旧没挣扎,只衣摆扫过青砖,带起些微尘。云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邵钰却在经过他时摇了摇头。

      殿门“吱呀”开了道缝,远处隐约传来板子敲于肉声的闷响,一下接着一下,令人心头发紧。

      云灼立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皇后却已拿起了张延庆上的新茶,仿佛刚才那番雷霆之怒,不过是拂去了衣上的一点灰。

      “三皇子起来吧,赐座看茶。”

      云灼闻言,便知皇后不愿承认她太子的身份。

      宫女上前扶着云灼,缓缓坐在了凳子上。

      “让你住到翊坤宫,委屈你了。”皇后斜睨了一眼才坐稳的云灼。

      “不委屈,母后慈心修整东宫,是为了让儿臣住得舒心罢了,不日儿臣再住进东宫也是一样的。”

      皇后见她面上滴水不漏,只笑了一下,“是么,那你便耐心等着吧。”

      不多时,内监满头大汗的进来回禀,“娘娘,杖刑已毕。”

      皇后莞尔,“既如此,便抬邵厂督好生回去休养吧,东厂的事务便先交由张延庆暂代吧。”

      “本宫乏了,三皇子也回去歇着吧。”

      云灼头脑发晕,才回来第一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邵钰受伤了,他的权也暂时被分,恐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回宫的路上,云灼没有坐銮驾,她只跟在抬着邵钰的担架旁边无声地走着,她第一次觉得这宫里竟比外头都要寒冷几分。

      邵钰闭着眼,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之下,云灼有些不忍,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住了他的伤口。

      “这几日,我会派人盯着你那里,你小心行事吧,这才刚开始罢了。”邵钰沉稳的声音带了一丝疼痛之下的颤音。

      “你不用操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二人在长街分头,云灼身后跟着并不相熟的内监,将她平安送回了翊坤宫。

      进了殿内,金喜满脸担忧的迎上来,小声道,“奴婢听说邵厂督被皇后责罚了,您没事吧?”

      云灼脸色有些发白,轻轻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张延庆的声音自殿外传进来。

      “奴婢给殿下请安。”他跪在地上,身后的小内监也跟着他跪倒。

      “起来吧。”云灼盯着他,等他说明来意。

      “殿下,这是阿忠,是先前伺候过太妃的,奴婢看着他人十分稳妥,干活也利索,您初回宫,许多事务还未理清,可以让他跟着其他人帮着干点活。”

      云灼见那小太监面白无须,其貌不扬,只是颈侧有大片瘀斑,许是被人欺负的主。他眼神蔫蔫的,也怯怯的。

      云灼想了想道,“知道了,本宫乏了,你且下去吧。”

      打发走张延庆之后,云灼让金喜把那小太监带到外面干粗活,不许他进内殿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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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个月前 来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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