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CP不对劲

　　人总是容易对主动示好的人抱有好感。
　　尤其对方的声音还如水过青石般动听。

　　宋以晗翻了个身。

　　对方刚好蹲下身来，与她四目相对。
　　“不觉得冷吗？”她问宋以晗。

　　宋以晗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无礼和狼狈，爬起身来：“……你好。”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跟活人对话是什么时候了，想起自己刚才在蜥蜴胃里的狼狈样，忙查看此时的状态。

　　牛仔裤完好无损，并没有深一截浅一截。
　　刚才被粘液灼烧的地方清清爽爽，被麻雀啄出的伤痕也已不见，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

　　抬头间，只听闻周围有人欢呼，有人唏嘘，有人啜泣。
　　引起他们反应的并不是宋以晗，而是满墙的屏幕。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屏幕中，宋以晗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了自己方才的推理、试探和挣扎，最后逃出生天。
　　紧接着，画面一转，屏幕开始播放下一个人的片段。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宋以晗那般幸运，下一个人便步了麻雀的后尘，在粘液中魂飞魄散，只留下随身戴着的手表、项链或是订婚戒指。

　　成千上万的屏幕此刻都成了格子间，有人逃出生天，有人则被永远框在了里面。

　　“这是什么？”宋以晗问。
　　“不知道，”女生的语气异常平静，“我也是刚到。”

　　就在这时，周围灯光暗下，所有屏幕一度陷入黑屏，下一秒，黑屏组合成了一张巨大的传单的脸。
　　十来分钟不见，传单依旧唇黑齿白，没有双眼。
　　它用咯咯笑作为开场音，十分自觉地开始自我介绍：“还记得传单49886吗？被选中的人类啊，我想死你们啦！”

　　宋以晗的嘴角抽了抽：比起想死我们，我觉得你更想我们死。

　　“在‘百万千金’的世界里，基本法则只有一条，生存即正义。”

　　49886稍作停顿，不存在的双眼凑到镜头前，像是要观赏人们的表情，继续说：“但这么玩和动物世界有什么区别？野蛮、无趣，无聊透顶。生而为人，应该表现得更高级才对。什么是高级？是爱！乱世里的爱！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极致的关于爱的美学！”

　　49886在世界中心一遍遍地呼唤爱，一道道绿光也从天而降，照射到了众人手腕上。

　　被照射过的地方，宋以晗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一块表。
　　表是智能手表，可以测量心率、体温等生命体征，也具备通讯功能，唯一的缺点是，信号这一块是个红色大叉，没有wifi，没有移动数据。
　　大叉一跳一跳，宋以晗揉揉眼睛，大叉突然变成了传单那张嘴，笑出一口阴森大白牙。

　　49886：“各位的表现，我们刚才也都看到了。根据表现过程中所提取的关键词和相关数据，尤里卡已经为大家匹配了各自最合适的恋爱对象，请点击手表查收。如果没有异议，请按下OK键，确认组合成功。此后，你们将以CP的形式面对接下来的生存挑战。”

　　宋以晗点开手表，上面清晰显示出一张脸。

　　咦，这不就是……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女生。
　　不巧，对方也在看她。

　　照片底下还有简单介绍。
　　姓名：段珈旋。
　　年龄：24。
　　性别：女。

　　哇，比自己还小了五岁，可看她那样子，怎么看都比自己成熟啊。
　　并不成熟的宋以晗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珈旋扎着高马尾，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光。和她组队，应该是能吃上饭的吧。

　　宋以晗靠过去：“我可以叫你珈旋吗？或者珈珈，阿旋？”
　　段珈旋：“嗯？都可以啊。”

　　宋以晗：“你也是被骗过来的吗？来吃这碗别致要命饭？”
　　段珈旋垂下目光：“确实是挺别致的，也很要命。”

　　就说吧，就算是有饭吃，死人传单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还是会引起不满的。

　　“这就好办了，”宋以晗看着段珈旋的双眼，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虽然第一次见面是这种场合，对你很无礼。但既然我们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吃饭，你应该不介意组CP吧？”
　　段珈旋：“嗯哼？”
　　宋以晗：“我虽然是个脆皮，但脑子还是好使的。不会拖你后腿。”
　　段珈旋：“嗯……”

　　段珈旋态度暧昧，宋以晗一时琢磨不清她的意向。
　　不过，既然49886都已经把人匹配好了，她要是现在就按确认键，估计段珈旋也没有抗拒的能力。可万一她在外面本来就有对象呢？

　　宋以晗忙不迭加上一句：“纯搭伙闯关，不谈别的。”
　　这次，段珈旋眯起了眼：“不谈别的？”
　　宋以晗坚定得像在宣誓：“对！”

　　她刚宣誓完，忽然觉得段珈旋的眼神不太对。她想再补充点什么，鼻息微动间，段珈旋的味道便罩在了她身上。
　　她的衬衣衣领被挑开，突出的锁骨处露出一道老旧的伤疤。
　　伤疤是怎么来的，宋以晗已经不记得了。她只感觉到一阵微凉，异样触感传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被段珈旋咬的。

　　这孩子属狗的吗？

　　这一口咬得不重也不轻，段珈旋抬起头：“也不是不行。”

　　这是……答应了？
　　这下，饭票有着落了，她又能活了。

　　“那我们确认吧。”
　　宋以晗一边招呼段珈旋，一边按下确认键。
　　在双方共同按下确认键的同时，手表屏幕出现了一行字：从今日起，我们结为一对一组合，同生共死，直至命运将我们分开。

　　随着CP组队成功，灯光阴暗的大堂内也不断传来滴滴滴滴的按键音效。
　　“看来，大家都已经确认得差不多，”49886又在咯咯笑，“但遗憾的是，我们现场嘉宾的总人数为奇数，有人落单了哦。”

　　一束追光打落，落单的人被罩在光束内。
　　她身旁的人纷纷后退数步，生怕被那束光牵连。

　　满墙的屏幕闪烁，光圈内的景象被分毫不差地投射到无数个小屏幕上。

　　那是个瘦瘦高高的女生，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光束以外的方向。
　　光束之外，另一个女生留着中长发，眼中带泪，想靠近，却被身旁的男人拉住了手臂，搂在怀里。

　　49886：“落单的人将失去继续闯关的资格，当场抹杀。”
　　话音刚落，光束中急速落下一个倒插着刺刀的牢笼。

　　“等一下。”
　　瘦高女生淡淡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空气，扩散到大厅的每个角落。
　　与此同时，牢笼堪堪停在距离她头顶只有十公分的地方。

　　49886：“你是有什么遗言吗？”
　　瘦高女生没有回答，只缓缓走出圈外，向中长发女生靠近。
　　她问她：“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女生在哭，却没有说话。

　　男人插话道：“别废话了，她是觉得跟你在一起，走不出去。”
　　瘦高女生：“是吗？”
　　男人：“连尤里卡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怎么会把我们匹配到一起？”

　　“去你的尤里卡。”

　　屏幕中，一道亮光闪过。
　　瘦高女生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抬脚绕到男人身后。
　　在利刃碰上他脖子的同时，手起刀落，鲜血喷溅。

　　四周哗然。
　　男人顷刻倒地。
　　他的双手死死按在颈部动脉上，睁大了双眼。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话，也可能是喉咙翻涌出的血液正在让他窒息。不多时，他彻底没了声息，体温冰凉。

　　墙上的数字再次跳动。
　　13469轻轻滑动一个数，变成了13468。

　　瘦高女生蹲下，从男人的衣服上挑了处未被血染红的，将匕首仔细擦拭干净，问49886：“现在，是偶数了吧？”

　　49886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得愈发热烈：“当然。”

　　不知道是谁提出了抗议：“既然已经配对成功，她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瘦高女生反问：“什么规矩？”

　　抗议的人隐藏在人群中，音量陡然下降：“大家配对的时候，应该都有看到誓词吧。同生共死，直至命运将我们分开。”
　　瘦高女生轻笑：“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就当我是命运好了。”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那之后闯关岂不是会乱套？喂，49886，你说句话，这不公平。”

　　屏幕闪过，49886的那张大嘴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我说过的，生存即正义，这是‘百万千金’唯一基本法。”
　　“可是……”
　　“你想挑战？”
　　那人再也不敢出声。

　　“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正式进入游戏吧。”
　　49886的声音落下，作为唯一光源的屏幕也瞬间消失。

　　嘈杂的人声不见了，宋以晗仿佛又回到了荒芜的康城。
　　忽然，她手心一暖。
　　是段珈旋：“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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