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印和白衬衫

　　体育课后的阳光把泳池晒得发烫，周郁年趴在起跳台上做拉伸，小腿肌肉绷成紧实的线条。温祈慈抱着笔记本坐在看台上，笔尖在纸页上停顿——她已经画了三页他的侧影，每一张的下颌线都比前一张更清晰。
　　“祈慈！”池卿举着画板从入口跑进来，帆布鞋带松了根，“快帮我看看这张动态！我总抓不住他转身的角度。”
　　速写本上的周郁年像只折翼的鸟，左臂的线条歪歪扭扭。温祈慈蘸了点池卿的白色颜料，在画纸边缘补了道飞溅的水花：“自由泳转身时，左肩会比右肩低两厘米，因为要摆臂发力。”
　　池卿突然凑近她的耳朵：“你比我还清楚他的动作？”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长痕，“老实说，是不是偷偷看了他多少遍训练？”
　　看台上的遮阳棚被风吹得哗啦响，周郁年突然从泳池里探出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温祈慈！”他抬手朝这边挥了挥，掌心的创可贴在阳光下泛白，“物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上周的测验卷！”
　　温祈慈合上笔记本时，池卿眼尖地瞥见纸页角落的小字：“10点17分，他第5次调整泳镜。”美术生突然笑出声，用铅笔敲了敲她的本子，“比我的训练日志还详细嘛。”
　　去办公室的路上要经过器材室，虞清恒正举着杠铃深蹲，汗水砸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圆点。“祈慈来了？”他把杠铃放回支架，铁链碰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周郁年让我给你的。”
　　男生手心躺着颗薄荷糖，包装纸上画着游泳圈：“他说你上次讲题时总咽口水，大概是渴了。”虞清恒挠挠头，运动服领口的号码布歪到一边，“对了，宋折在小卖部帮你抢了最后一瓶冰镇汽水，说要给你当‘讲题费’。”
　　物理老师的红钢笔在测验卷上打了个勾，温祈慈盯着98分的成绩发呆——最后一道大题的步骤旁，有行铅笔字：“辅助线可以从这里画，更简单。”笔迹和周郁年作业本上的猫爪印如出一辙。
　　“周郁年今早来问过你的成绩。”老师推了推眼镜，把卷子里夹着的便签递给她，“这孩子，自己物理考60分还操心别人。”
　　便签上画着个哭脸的猫，旁边写着：“我错了，不该在你讲题时看窗外的麻雀。”
　　午休的哨声在训练馆回荡时，周郁年正用毛巾裹着头发擦脸。温祈慈抱着测验卷站在出口，突然被人撞了下胳膊——林薇薇的保温杯滚落在地，褐色的茶水溅脏了她的白球鞋。
　　“对不起呀。”女生的声音甜得发腻，却没弯腰帮忙捡的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站在这儿挡路呢。”
　　温祈慈攥紧了手里的测验卷，指节泛白。周郁年突然从后面走来，毛巾搭在肩上，水珠滴在林薇薇的帆布鞋上：“道歉。”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泳池水。
　　“我已经道过了！”林薇薇往后退了半步，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她自己不躲开……”
　　“她手里拿着卷子，看不见身后。”周郁年弯腰捡起保温杯，杯盖没拧紧，茶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还有，这是训练馆，带保温杯进来容易洒在泳池里，会打滑。”
　　林薇薇的脸涨成了番茄色，转身跑的时候差点撞到铁门。温祈慈盯着周郁年手腕上的茶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包湿巾：“这个是无酒精的，不会刺激伤口。”
　　男生低头看她拆包装的手指，突然轻笑出声：“你总带着这些东西？”湿巾擦过皮肤时，他故意往回收了收手，“跟个小护士似的。”想笑。
　　池卿抱着画板从更衣室绕出来，正好撞见这幕，铅笔在速写本上唰唰作响：“祈慈，你俩这氛围，适合画进我的毕业创作里。”她把画举到两人面前，温祈慈的白球鞋旁多了朵小雏菊，周郁年的脚边则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猫。
　　“宋折在外面等我们去吃冰棍。”虞清恒突然探进头，运动服上还沾着篮球场上的草屑，“说是庆祝周郁年100米自由泳破了校纪录——57秒91，比上次又快了0.81秒！”
　　小卖部的冰柜嗡嗡作响，周郁年把最后一根绿豆冰棍塞给温祈慈，包装纸在他掌心捏出褶皱。“我不爱吃甜的。”她想递回去，却被男生按住手背。
　　“吃吧。”周郁年的指尖有点凉，“你讲题时总皱眉，吃点甜的能放松。”他突然指着她的嘴角，“沾到绿豆了，像只小花猫。”
　　池卿举着冰棍笑得直不起腰，冰水滴在速写本上晕开片浅痕。虞清恒突然把宋折往旁边推，两个男生挤在冰柜旁窃窃私语，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们身上镀上层金边。
　　温祈慈咬了口冰棍，绿豆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她偷偷抬眼，看见周郁年正盯着她的冰棍笑，嘴角的梨涡里像盛着夏天的光夏天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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