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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脱壳
17:45,公交路过城际地铁口站,承州—聊川的地铁线。地铁出入站口围一圈黑车司机。
17:37、38……43——
驾驶座前的接听器亮起灯:“喂?”
恰在此时,中排戴墨镜的女人嘴角上扬,神情在低像素的公交监控摄像头里模糊。
她站起身,几步跨到驾驶座斜后。
“师傅,下一站停车。”
清亮的女声回荡在公交和西区警局的中控室内,齐思成对着转线进来的公交公司对讲机皱眉。
警员们看着监控里女人开合的红唇面面相觑。女人对着镜头下的车窗拢了拢头发,墨镜碍事,被她摘下来。
会是谢锦青吗?
几乎所有人,或屏息、或往前倾身,想看得更仔细,正对上一双朝镜头含笑的漂亮眼睛。
眼底没有痣。
眼睛稍微大。
眉毛过于细。
人群之外,宋弈神情自若。他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捧杯温水,看了眼监控里的人,又继续小口啜饮。
齐思成盯着他。
“哎好。”司机又对着接听器,“喂!咋没声儿?”
接听器里滋滋的杂音,一秒、两秒,数字表跳到“17:44”。车上的乘客算上谢锦青,还有五个。
对讲机说:“你下一站跟老李换个班,下车等他过去。”
最后一分钟,站台近在眼前。
蝉鸣,零星几个人站在树荫下等车;上方栈道的地铁呼啸,出站口陆续出来人,出租司机们顿时围上去。
还有两辆没动静的车。
谢锦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眨眨眼,问022:“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便衣吗?”
“有。”022只扫瞄了一眼,继续围着他飞来飞去。
“中间那辆比亚迪的,还有地铁口的黄衣服……”
说话间,司机踩下刹车。到站。
022蹭蹭谢锦青的侧颊,问:“你打算去哪?”
谢锦青下车后既没进地铁,也没坐出租。他不答,反而问022:“想出去玩吗?”
“欸?”022眨巴数据眼:0.0
一人一统就这么若无旁人的,在瞩目里脱离了人群。
火烧云烫丛林,那个漂亮女人从柏油路走进郊外的杂道。
一转眼,没了踪影。“她”仿佛从未出现过。
17:50,谢锦青又进了监控死角。
*
“齐队!又跟丢了。”借调来的信息科无力抓狂。
齐思成紧锁眉,他想到一个问题:
谢锦青对摄像头有些太过分的敏感。
换句话说:谢锦青对这部分地区的布局也很熟悉。
——可临川县几乎和这个大少爷的生平不沾边。
“去调城郊仓库4.29的现场报告,包括绑匪当时的行踪路线。”
“调查谢锦青身边、不,是谢氏,谢氏里有哪些人跟临川县有关联。”
齐思成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当机立断:
“持续联络临川县派出所跟进搜查。”
“二组继续留守仓库外围,等我过去。”
“如果目标提前出现,立即实施包围。”
齐思成走出中控室的门,走廊尽头的小窗前,宋弈在打电话。
暮色笼进来。
齐思成手指微动,指腹还按在对讲机上。
他还有机会,现在修正自己的决策。即使这一切都合乎流程,可是出于直觉的、不详的谬误感始终在干扰齐思成。
目标是个跳脱常理的人。
但他们不够了解目标。
所以他找来宋弈。
长椅拷着的或垂头或无谓或叫嚣的人;楼道、电梯口警员们来来往往匆忙结伴的身影,然而这一切似乎都被无形隔绝开,宋弈去接电话,站在长廊尽头的小窗,他朝窗外望,夕阳将烬。
夏日天长。
叮——
电梯门敞开。
宋弈身后的脚步声愈近,他握着的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默。直至阴影落在肩头。
高大的警官先生对他说:“我们该出来了。”
去城郊仓库。
*
17:57,临川县警方在公交站台附近的公厕发现了谢锦青丢弃的女装,封进黑垃圾袋里,再被扔到垃圾桶。如果不是正好,有人见过这个拎着好几个购物袋的女生,“哦,五六分钟前的事。”
没人见到“她”出来。
“她”不见了。
等他们找过去,只有风灌进窗户。
今日多风、多云,昏沉天色,出租司机将车停在临川县郊区国道外的土路边有一阵儿。
直到树荫下不知哪冒出个漂亮的年轻人。
18:00,谢锦青坐上出租车。
18:27,临川县警方排查到疑似谢锦青的目标在十分钟前叫了辆出租车,且追踪到的行车路线规划到目前都靠近闹市区,“目的地就是城郊仓库。”
“先跟着。”齐思成沉吟。
后座的宋弈已经闭上眼,额头抵着窗。
“……”
不管他是假寐还是真睡了。
齐思成到嘴边的话炒了个回锅,先不说了。
——你们确定“她”没再出现过吗?类似的也没有?
齐思成深深的怀疑。
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车窗前的云黑沉下压,或许今夜有雨。那就更麻烦了,雨会清洗掉痕迹。
他弹舌。
谢锦青吹了个泡泡。他在嚼口香糖,薄荷味儿直冲鼻腔,清凉凉的。
出租车的味道不大好,沉淀着烟油。司机总从后视镜瞟他,瞅着是想搭话。
“师傅,专心开车。”谢锦青并未掩饰本音。
挺恶趣味的。
在司机错愕的应好里,谢锦青阖上眼,嘴角上扬。
他窃笑声。
司机彻底成了哑巴。
18:40,他们离开临川县地界。
“目标车辆已经脱离人流区域,预计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前线传来消息,而齐思成也离前线不远了。
哈,“那他可真是绕了远路。”齐思成扶耳麦,饶有兴致。
“是。”那边说,“他中间应该是发现有人跟着,我们有辆车被甩开了。”
那、倒也正常。
齐思成没回话。
最终,他只说:“那先过去吧。”
宋弈还没醒,眼皮颤了下。
直到城郊的仓库,这辆警车都没有人再出声。
“宋先生?宋弈?宋明澄?”齐思成解安全带,探头叫后座的宋弈。
他存了探究的心思。
可宋弈没反应。他连问句“宋明澄是谁”的兴趣也没有。
宋弈静等他的下文。
他把宋弈叫醒,直接下车了。
宋弈:“……”
剩下驾驶座的警员总盯他,“你也有事?”宋弈问。
“我得看着您。”警员年轻的脸庞涨红。
这样。宋弈颔首,“辛苦。”清泠泠的嗓音,很斯文的笑。
警员更不好意思。
宋弈望向窗外。
那辆目标车辆出现在公路尽头。
宋弈看清它的车牌号。
宋弈打了个哈欠。
齐思成接了个电话,一挂断,他就指挥那几个人先散开,只等出租车抵达。
车门一开——
先出来的人是司机。周围几个便衣敏锐地意识到不对,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向齐思成。
齐思成凝眉不语,打了个静止的手势。
嘀。嘀。
出租车按汽笛,停在仓库门口的岔路。
司机从车上下来,打开后车门: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堆放。
可里面根本没有人!
靠!其余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尤其是临川县的派员,他们真的误判了。
——又被耍了。
齐思成又气又好笑,倒不算出意料。
或者说,果然如此。
司机提出来大袋小袋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张望着,似乎是在等人。
谢锦青交代的吧。
不管是等谁,齐思成走出来,扣下了那堆购物袋。
“您好,配合警方调查。”
“哎不是!”司机被两个拿证件的警察围住。
齐思成没理会,翻购物袋里的东西。
鞋、衣服、化妆品……哦,还有没拆封的糕点?
齐思成拨糕点盒,露出来缝隙里一张卡片——吊牌,上面用马克笔写了点东西:
辛苦。
附一个大大的笑脸:)
哇噻。
要不是场合不适合,齐思成都要吹声口哨。他真气笑了。
“哎,拿走。”齐思成招招手,叫来个警员,“鉴定笔迹,裱证物袋里。”
“记这家伙挑衅警察。”
谢锦青。
他最好别自首,也别被自己找到。
齐思成掂了掂那盒糕点,想起那车上还有个人。
“本台气象报道:今晚本市部分地区将迎来阵雨……”
七点半,车载电台的声音滤过电、受了潮、直钻进耳朵里,宋弈忽而窒住。
下意识得,他攥住提包里的外套——那对于他尺码略大,更适合某个出门从不看天气预报的青孔雀。
谢锦青现在去哪了?
咕咚。宋弈喉结滚动,车窗外,那名姓齐的警官似有所感看向他。警官有双锐利的眼睛,宋弈竭力保持冷静,仍有心绪一瞬跑偏:
如果早知道今晚会下雨……他该多带把伞、不,至少该发个短信、或是什么的,总之是谢锦青能看到的提醒。
宋弈咬唇。恰到好处得,他露出凝重的神情。
谢锦青果然没出现在城郊的仓房。
谢锦青“骗”过了他们。
谢锦青又跑掉了。
而现在,宋弈开始感到一丁点的懊悔和惋惜:他却被姓齐的缠上了。
一个小时前的警局。他说了谎。
“你觉得他会去城郊的仓库吗?”
那时,齐思成反问宋弈。
宋弈:“那里是案发现场。”
“而且他的记忆不连贯。”
“医生说,那是绑架案的应激创伤导致的,需要一个熟悉的刺激节点。”
“他有过对绑架案感兴趣的表现。”
滑不溜秋的家伙。
“有道理。”齐思成盯着宋弈黑多白少的眼睛,里面无波无澜。
齐思成想笑,气笑的。
他说的全是大家都知道的词儿。
但他也没说错。
谢锦青自从入院确诊记忆受损,就跟拿了免死金牌似的。
经侦那边盘问不出谢氏违规的底细;刑侦这边也核对不上绑架现场的出入。
证据不足,证词不做参考。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只有当事人在大闹疯人院,一问都是轱辘话。
跟现在的宋弈一样。
宋弈:“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弈的电话还在响。
齐思成按住要出去的宋弈。
“你跟我们这组分队一起去仓库吧。”
……这听起来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宋弈点点头,齐思成又问:
“哦,对了,谢锦青还有什么能投奔的亲戚或朋友吗?”
“应该没有。”
宋弈思索一阵儿,摇头:
“杨女士……他母亲是还活着,但是相信警官你们也查到了:
杨女士涉嫌职务侵占、家暴,是谢锦青跑到警局举报的。
两个月前刚出狱,据说是在邻市。”
“至于朋友,不清楚。”
宋弈露出个得体的笑,遗憾道:
“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交,也很少提。”
而现在,齐思成也装模作样的遗憾,对宋弈摇头:
“谢锦青没来。”
齐思成扔到宋弈身边一盒糕点。宋弈莫名,默默给购物袋让地方。
“吃吧。不能说我们饿着人。”
齐思成坐回副驾驶,示意司机先出去。
宋弈:“谢谢?”
有什么话不需要避着自己,要避着别的警察。
倒反天罡。
宋弈想着,咬了口糕点,特别甜。
齐思成:“不客气,试毒。”
宋弈:“……”
他刚咽下去。
他盯齐思成很圆的后脑勺。
“警官,这个玩笑不好笑。”宋弈语气不虞。
“行,那我们聊点正事吧。”齐思成笑,“我呢,以前刚好有个师父调任去聊川两年了。”
“姓曲。”
宋弈眼皮一跳。
宋弈:“所以?”
“由于我们确实还没有谢锦青抵达邻市的证据,我托他去拜访谢锦青的母亲。”
啪嗒。
雨落下来。
谁都看不到,一只白团子刚嘿咻咻溜进仓房里。
按照谢锦青的说法:它只需要将仓房1:1全息复刻进它的数据档备份,再跟着宋弈当个摄像头就行了。
这对一个星际高科技来说,简直是小菜——
突然,022爆发出尖锐爆鸣:
“谢、锦、青!”
“你到底在干什么?”
【宿主恶役值+1%】
【宿主恶役值+3%】
【宿主恶役值+5%】
……
【宿主恶役值已合算:90%】
【警告!警告!检测到阶段任务进度超出负阈值,直接触发惩罚措施,持续三小时。】
【请系统严格监督宿主。】
天杀的,被耍了!
“你!你要想死——”我电死你!022悲愤到数据串乱码。
这不是新手世界吗?怎么会有这种家伙。
【安心。】
晦暗里,谢锦青轻声笑。
【死不了。】
司机踩刹车,从后视镜看披肩发长裙的他,到嘴边的“姑娘”和“小伙儿”都别扭,最后只憋出句:“到了。”
到了。聊川。
也就是说,022离他四五十公里,也不妨碍对方吵得自己脑仁疼。
“谁问你这个?”022又急又气。
“你不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谢锦青奇怪道,“我让你去仓库了。”
他心想:真是的。
一个被警察全面搜查过、已经过去个半月的现场能发现什么东西?
他就是在医院被问烦了天天乱编排那儿而已。
他还答应过当7号床研发溃烂病毒的药理顾问,让世界末日呢。
“你!”022气得说不出话。
从一出来,他就没说过他在乎真相啊。
谢锦青不明白022为什么生气。
明明他已经很配合022了,虽然是屈于电击和强制抹杀的淫威。
既没有行凶,也没有销毁证据。一点也不符合他留守在神经病院时对这一天的畅想。
他倦怠地咬了片新的口香糖。
好麻烦。
懒得想。
现在他还得去见“母亲”了。
本来,他的计划里没有那女人,远、麻烦。
但022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绑架案跟谢氏的违规药有关。
差点,他就漏了这个帮凶。
谢锦青轻啧声,神经质地活动下脖子。
想起那女人,连身上的陈伤都隐隐作痛。
他摩挲着刀片。
不能杀。
给她添点堵、找点麻烦总是被允许的。
比如那些紧追着自己不放的承州警察。
又比如,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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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为022拨打防诈骗电话。
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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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你觉得我找她会有突破?

:你说得对但是这是剧情需要,失忆人口

而且你现在去其他地方的收益还不如她那儿呢。
谢:好吧。

那他(宋弈)呢?
:看你咯

宋(揉揉)(递自己的剧本):……
:不要给他剧透

宋:哦,今晚见。

谢:

———
我已经思考了三天了为什么点击总断在这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