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暴烈

　　江夏一高的惯例，第一天交代规矩第二天直接开课。七点钟，宿舍的起床铃准时响起，可能是对新学校新学期有向往，所以铃声响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赖床。

　　丁航和郭键五分钟就收拾好离开宿舍了。沈飞益慢了一些，他叠完被子洗好漱之后，顺便把宿舍的空调关了。

　　沈飞益正要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还在被窝里的人，忍不住开口：“谈远，快起来了，今天要去跑早操，学生会要查人的，你别被抓了。”

　　谈远闭着眼起身，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嗯，我知道了。”

　　于是，沈飞益放心地离开了宿舍。所以他不知道：在他走出宿舍门还不到十秒钟，谈远就又直挺挺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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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钟后，徐留清手里拿着表格，每一个宿舍都转一遍，最后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空调开了一夜，房间现在还有些冷。当他看见下铺被子里还窝着个人，徐留清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徐留清走到四号床前，看清那人时，怔了一下。犹豫片刻，他轻轻地拍了下那人的被子，道：“谈远?”

　　谈远睁开眼，徐留清再次撞进了那双眸子里，只是，与昨天典礼上的不同，今天他的眼睛看起来不是特别清明。

　　谈远皱着眉坐起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徐留清轻声问：“你是不舒服吗？”

　　谈远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模糊：“没有，就是困。”

　　看他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样子，徐留清唇角微勾，复又压回，把手上的表格以及一支笔递给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要在这个表上留下你的名字了。”

　　谈远毫无防备接过，正要填写。在落笔时，脑袋好像才开了机一样，问道：“这是什么？”

　　“违纪表。”

　　“？”

　　徐留清道：“今天是要跑早操的，你现在去肯定来不及了，那边也会查人，不管怎么样，你两边肯定要写一个的。写我这个吧，我跟那边查操的人讲一下，那边就不登记你了。”

　　“哦。”谈远也没多说，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把表给徐留清。

　　“那你快起来吧，要不然早餐也来不及吃了。”

　　“嗯。”

　　徐留清低头看了眼表格上面的字，丑得有些清奇，怎么看都感觉这字呈现出萎缩之态，像年迈的老头老太。

　　不忍再看，徐留清把表放在身侧，去其他楼层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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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徐留清出去，谈远才起身把被子叠好，洗完漱出宿舍楼。

　　食堂有三层，每一层的食物都不同，餐椅风格也各异。谈远在一楼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从食堂到教学楼，谈远慢悠悠地走了十分钟。还没开始上课，教室里闹哄哄的。一到教室沈飞益就冲到他面前，说：“谈远，你早操没来啊？学生会数人的时候少了一个，查到你了。”

　　“没事，徐留清查宿舍的时候也查到我了。”

　　沈飞益不可思议：“没事？不是，哥们，你一早上直接违纪两次？你哪怕出个宿舍楼，即使早操迟到了也不会被抓两次啊。昨天李总讲纪律的时候你是一点没听啊。你这样肯定要扣我们班分的。”

　　谈远跟个没事人一样，安慰沈飞益：“徐留清说早操那边不记我。”

　　沈飞益看他不是很在意，拍了拍他的肩，摇了摇头说：“好吧，你自求多福吧。刚开学钱老师应该会放你一马。”

　　“嗯。”

　　“不用客气。你以后悠着点哦，江夏一高出了名的纪律严。”沈飞益表情认真，“历年都有违反校级红线被开除的。”

　　“嗯。”

　　沈飞益告诉谈远违纪的严重性之后，看他答应得挺利索，放心地走到自己座位上。

　　自行早读之后，第一节课是钱婷的语文课。

　　大概是班主任的独有习惯，钱婷讲课前先说了关于早操领操员的事，说以后早操班里要有一个人扛旗子，带节奏喊口号，保证早操排面整齐。

　　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飞益率先举起了手。

　　钱婷不支持：“沈飞益，你已经是班长了，再当领操员，事情太多太累了。”

　　“老师，我不是想当，我是想举荐一个人。”

　　钱婷问：“你想举荐谁？”

　　“谈远。他个子高，长得帅，扛着旗子跑在前面带领我们，倍儿有面儿。”

　　后排角落里将要睡觉的谈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人笑起来。

　　钱婷点了点头，平静说：“那就谈远吧。当了领操员，早上肯定不会再睡过头被学生会抓了，是吧谈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又是笑声一片。

　　谈远：“是，太帅了就要有担当。”

　　其实不用钱婷点，谈远知道沈飞益为什么让他领操员，无非是害怕他早上老起不来，扣分太多，影响班级荣誉。领操员这个职务早上是万众瞩目，来不来可谓是一清二楚。

　　钱婷再次声明：“别转移话题，谈远你可给我注意点，别让年级干事给拍到了，发到我们班群里，到时候丢的就是我的脸了。”

　　“哦。”

　　钱婷转身，插入U盘，打开课件,说：“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这学期我们教研组调整一下课程顺序，先学文言文，你们以后早读的时候就开始背……”

　　谈远翻了半天才把语文书从桌兜里掏出来，歪歪斜斜地放在桌上也不打开，人悠闲地靠着椅背安然闭上了眼睛。

　　“叮铃铃——”

　　下课铃响，钱婷利索地把U盘一拔，抱着书，踩着高跟走出教室。

　　谈远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睡。他选的这个位置确实不错，靠窗的小角落，基本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使站在讲台上也难以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就这样，谈远安全地睡了三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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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课课间，走廊上。

　　钱婷和谈远面面相觑。

　　她把手机打开，点开班主任群里的一张照片，朝着谈远，克制怒意尽量冷静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了吗？”

　　照片里面赫然是正在趴着睡觉的谈远。窗户边上的一排绿萝顺着窗帘垂下，给这张照片添了色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显得静谧又美好。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拍得还挺好看，光影色调以及人都极好极美。

　　谈远若无其事地欣赏了一会儿，抬眼对上钱婷凌厉的视线，又默默垂下眼睛。

　　“我上午刚跟你讲不要让年级干事拍到，这才过了多久，就在群里看见你的帅照了，你们十几岁正是活力满满的时候，一直睡觉干什么？刚开学太轻松了？刚好今天保洁阿姨请假，你去把我们老师办公室打扫打扫，以劳动抵过。”

　　“哦。”谈远乖乖领罚。

　　没走几步，他又转身问道：“老师，办公室在哪？”

　　钱婷感觉自己血压都要上来了，她一字一句说：“走、廊、尽、头、右、拐，知、道、了、吗。”

　　“明白。”

　　谈远拿了一把扫帚，先来到离他们班级最近的文综办公室。在一众老师的注视下开始打扫。

　　一位烫着羊毛卷的短发老师听到动静，从一堆教案里抬起头，笑着问：“呦，这是哪个班的田螺帅哥啊？”

　　谈远腰也不弯，单手拿着扫把清理灰尘，也笑着说：“20班的帅哥。”

　　徐留清拿着U盘刚走进文综办公室，听到这句有些自恋的话，目光扫过那位帅哥，却在看清帅哥真容时顿住了，那人笑得洒脱不羁，徐留清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看，撤开视线，走向自己要去的办公位。

　　注意到徐留清时，谈远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脸上的笑蓦地僵住了，颇有些不自在——早上刚被他查到，现在被罚又被他看到，实在有点……丢面子，虽然谈远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不过，徐留清应该不知道自己这是又违纪被罚了吧。

　　谈远稍稍放心，刚有些侥幸，孙楠楠就笑了一下，回应道：“钱老师的学生？按照惯例，你这是违纪了被发配到这儿来了？我们群里那个照片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主人公是你不？”

　　谈远：“……”

　　“……应该不是我。”

　　徐留清憋了下笑，把手里的U盘递给孙楠楠，说:“老师，你U盘忘教室了。”

　　“谢谢。”孙楠楠接过U盘，道：“留清，你来得刚好，你再去班上叫个男生，把这些练习本抱到班里，一人差不多三四本，平均发掉，做作业要用的。”

　　这些练习本都是江夏一高定做的，本子左上角有学校的校徽标识，封面有的是主教学楼，有的是青波小湾，有的是梧桐香樟大道，等等等等，各不相同。

　　“好。”

　　徐留清刚要走，谈远就开口，说：“老师，看这儿啊，这还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呢，我来吧。”

　　孙楠楠赞赏：“不愧是田螺帅哥，我替21班谢谢你哦。”

　　“老师不客气哦。”谈远说着，抱起了一大半练习本。两人一起往21班走。

　　21班不是很远，就在20班隔壁。

　　路上，谈远徐留清并排走。徐留清目视前方，又道了声谢。

　　谈远看了他一眼，说：“不用这么客气。”

　　把书放在21的讲台上，谈远刚要出去。前门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看到谈远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谈远？”

　　坐在座位上写题的孙盈听到郑宁宁的惊呼，于是抬头，郑宁宁皮肤雪白，措不及防见到了想见的人，有些激动，面色也变得微红。

　　“原来你也考上了，真是太好了。”说完，郑宁宁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直白，略微收敛了一下面上的欣喜之色，又问：“你现在在几班呀？”

　　“20班。”

　　“就在我们隔壁诶。”

　　“嗯。”谈远倒是没多大反应，说：“我还要去办公室，就先走了。”

　　“好。”郑宁宁回到自己座位上，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孙盈侧头看了一会儿郑宁宁，轻碰了一下她，眯着眼说：“你这有情况啊，你喜欢刚刚那个男生啊？”

　　这话一出，郑宁宁脸一下子红透了，压低声音：“没有，我们初中同学，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就对他有些好感而已……不是不是，就是，我就是觉得他人不错而已，没别的想法，真的。”

　　孙盈抱臂，发出明显不相信的声音：“哦~”

　　郑宁宁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干脆捂脸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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