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の日志

　　3月12日雨

　　神，这是昨天的日记。但昨天森在这儿——

　　今天，我没有上学。
　　神，昨晚，我给父亲的基地打电话了。父亲没有打开可视屏。在我面前的是灰色冰冷的屏幕。过了很久，电话中才传来父亲的声音。
　　“什么事？”
　　“我想我发烧了！”
　　“这么不打医护电话？”
　　“——”
　　“喂——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里的区号。”
　　“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
　　“64988。”
　　“父亲——我”
　　“喀哒，嘟—嘟—嘟————”
　　我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了一大把各色的药丸。自从昨晚，医护给我吃了几粒药后，他们就原封不动的和我一起躺在了那儿。神，就这样死了该有多好！头混昏沉沉的，不去思想，没有痛苦。人们要多久才能发现我的尸体呢？也许他们打开门后，都会捂着鼻子说：“这是谁呀？”而父亲，我可以想象得到，他只会皱着眉头道：“这是支票。其他的随便你们处理吧。”然后，嫌恶的转过身去。神，我是不是会死呢？
　　“叮冬——”门铃突然响了。是谁？是父亲吗？神，是你给我的力量吗？我从床上挣扎起来，蹒跚着打开了大门。站在门外的并不是父亲，而是一个有着古铜色的皮肤的男生。神，我不是已经没有“希望”了吗？晕绚的感觉，我倒了下去。

　　我又躺回了床上，被灌下了一大把的药丸后我看着苍白的天花板，道：“你好粗鲁。”
　　“因为你是一个疯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神，他说我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我是不要命了！”我大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人们只会说：‘啊，艾尔！多么美好的名字啊！是充满光辉的意思。就象她的人一样，幸福、无忧无虑。多令人羡慕啊。’”我继续笑着，直到泪水滑过我的脸颊。
　　一只温暖的手探了过来，它在我脸上轻拭。我突然，哭出了声音。我竟然哭了，神，是不是很好笑。

　　过了好久，他问：“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言语。他叹了一口气，“今天我陪你。”

　　不再孤寂的感觉，我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我不喜欢的东西，我讨厌的东西，但今天我需要它，神，就一次。

　　3月15日晴

　　神，今天的太阳好亮啊。我想用被子遮住它，但它却从纤维间照了进来，刺激我的眼睛。几点了？我按了一下电控钮，电子钟发出生硬的电子和音：“现在是东经9区时间：12点零5分。3月15日，星期天。今天天气不错呦！快出去玩吧！”
　　啊，已经中午了。今天没有食堂，我们出去吃吧。

　　快餐店的服务生又换了很多新的面孔。刷卡时，我发现卡上又有不少的零了。神，还有好长的时间呦，我们去逛逛街吧。

　　我走进一家服装店，导购立刻迎了上来。“小姐，您又来啦！”
　　“你认识我吗？”我有些讶异。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上次我说‘小姐真是一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您还笑了呢！”
　　“哦，原来是你呀！”我加深了脸上甜蜜的笑容。神，这个人我见过吗？

　　漂亮的衣服，各种颜色的衣服，黑的、紫的、白的、灰的、红的……红的？好艳丽的颜色。“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
　　神，为什么我总是喜欢艳色的衣服呢？是不是因为它太配我的笑容了？甜蜜、无邪、天真、无忧的笑容，在镜子里，像今天的阳光，刺我的眼睛。

　　3月18日多云

　　神，今天，天上有很厚很厚的云，乌鸦鸦的颜色。他们说这是一个阴天，但我偏称它为多云。阴天——是我出生时的天气，我不喜欢。
　　他在校后门口拦住了我，我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色就象今天的天气，有着浓浓的阴郁。
　　“你为什么躲着我？”他有些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呀？”我脸上有着被他们称为像阳光一样的笑容。“我调换座位是因为这两天我的视力不太好，你怎么这么小气？”
　　“艾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的眼中有深深的失望。
　　“我们是朋友啊！大家都知道，艾尔.贝纳迪有好多好多的朋友。”我笑着，推开他道：“对不起，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突然，他拽住了我的手。“好痛。”我抽了一口冷气。
　　“森！放开艾尔！”班长突然奇迹般地挺身而出。但随后，就一个踉跄，被森推倒在了地上。
　　“你过分了！”我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吭声，我也没再反抗。神，我为什么不反抗呢？

　　这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有着一汪蓝盈盈的湖水。
　　“这里是不是很美。”他放开了我的手。
　　“是的。”我抚摩着被捏疼的手腕。
　　“我常常到这里来，这片湖原来是一片沼泽。我哥哥就躺在它的下面。”他走到小湖边，脚步异常的轻柔，像是生怕吵醒某个熟睡的人。我在他的身边坐下，草地很柔软，他脸上有一种我熟悉的表情，一种我一直深深地藏在笑容下的表情。突然地，它在如此贴近的脸上出现，神，我觉得心被重重地揪了一下。好久没有这么鲜明的感觉了。
　　“哥哥是在我十岁那年死的。为了救我。”他凝视着湖水，湖水在夕阳的余辉中流着淡淡的金色。
　　“哥哥那年也是十岁，我们是孪生兄弟。十岁以前我是那样地恨他。以至于如今我是这样地后悔。”我没有出声。他渐渐地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哥哥从小就比我优秀，无论在哪个方面。从小我就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你能了解一个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夸奖的感觉吗？他们只会说：‘森，瞧瞧人家林，又是第一。’‘森考了98分？那么林一定是100分了。’‘森？就是林的双生弟弟啊！’那时我是如此地恨他，为什么父亲妈妈要生下我们两个？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有林？我不服气，我一定要做一件事来赢过林。我想大概那时我的意图太明显了，以至于被哥哥发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多变。
　　“我的父母是音乐家，顺理成章地我和林都学了钢琴。林是班长，很忙，总是拉课。我想机会来了。于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学，很努力很努力地练，我磨破了手指，练习课结束了，我还在用缠满纱布的手在练习巴赫第一交响曲。就这样，比赛来临了。我胸有成竹，我相信我一定能赢。
　　比赛那天父母是评委，我得了冠军，林是亚军。我太高兴了，一散场，哥哥和父母都不见了我也没有发现。我听着来自各方的赞美，幸喜若狂。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天唏唏落落下起了小雨，我捧着金灿灿的奖杯，走进家门，那时我突然有些紧张，因为我知道我最想得到的是父母亲的赞扬。我放轻了脚步，来到父母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穿来了父母和哥哥的声音。
　　‘林，你为什么要把冠军让给弟弟呢？’妈妈的声音。
　　‘弟弟弹得也很好啊！’哥哥的声音。
　　‘森弹的是不错，但太拘泥于演奏了。但林，你的弹奏充满了灵气，我真为你骄傲。’父亲的声音。
　　‘虽然你一定要我们把冠军让给森，但第一名的奖励我们还是要发给你。你看这块手表喜不喜欢。’妈妈的声音。
　　……
　　父亲的声音，妈妈的声音，哥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网向我撒来。‘哐党’一声，奖杯掉在了地上，我夺路而逃。
　　我在雨中狂奔，身后传来哥哥的声音：‘森，别跑了，前面有危险！’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我在心中呐喊。突然，脚底一软便我陷了下去……”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挽起袖子，解下一块表递在我的手里。“你看一看背面。”森的声音有着浓浓的鼻音。
　　银色的裱褙上刻着一行小字：林——我最爱的哥哥。
　　“那是我对哥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个我有切肤之痛的教训：虽然，你的父母不太关心你，但那只是你觉得是这样，并不一定是事实。你应该学会如何交流，而不是封闭自己。不要在失去后才像我这样后悔莫极。”他揽住我的肩让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
　　神，他说父母只是不太关心我，我应该学会和他们交流。神，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他凭什么教训我！
　　我冷冷地推开森，“那只是你的教训而已。”我将表塞回了他的手里。
　　神，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不是已经不会心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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