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爱断层

　　……
　　程叙连续三天没来上课。
　　阮昭每天早上都会看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桌面上积了一层薄灰。李老师说程叙请了病假，但后排的女生们窃窃私语说他爸爸又喝多了，这次把人打进了医院。
　　第四天清晨，阮昭在校门口的早餐摊前看见了程叙。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臂吊着绷带，正数着皱巴巴的零钱买豆浆。
　　"两个馒头。"他对摊主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摊主大妈瞥了眼他的绷带，多塞了个茶叶蛋："年轻人要多吃点，伤才好得快。"
　　程叙笑着道谢，转身时撞上了阮昭的目光。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
　　"早啊，学霸。"他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嘴角的淤青却让这个笑容显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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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教室，程叙的桌上放着一沓工整的笔记。每一页右上角都画着小小的向日葵——那是阮昭的标记。
　　"谢谢。"他轻声说，手指抚过纸面上的字迹，"不过不用这么麻烦..."
　　阮昭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推过去。里面是她早上现熬的梨汤，加了川贝和冰糖。
　　程叙拧开杯盖，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他低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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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育老师让程叙在操场边休息。阮昭因为值日去晚了，远远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用右手笨拙地翻着笔记。
　　十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片叶子落在他肩头，他歪头去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阮昭走过去，默默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两人之间隔着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谁都没有先开口。
　　"你知道吗，"程叙突然说，"我小时候以为梧桐树会结梧桐果。"
　　阮昭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后来才知道那是悬铃木。"他自嘲地笑笑，"很傻吧？"
　　阮昭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常见植物图鉴》递过去。这是她昨晚特意从图书馆借的。
　　程叙接过书，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了几秒。风吹动书页，哗啦啦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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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阮昭又去了那家便利店。程叙不在，只有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人在收银台后打瞌睡。
　　"请问...程叙今天不上班吗？"阮昭鼓起勇气问道。
　　女人猛地惊醒，警惕地打量她："你是他同学？那孩子发高烧，在家躺着呢。"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他爸爸...唉，造孽啊。"
　　阮昭买了两盒退烧贴，又拿了包红糖。结账时，女人突然问："你就是那个总给他带笔记的姑娘吧？"她粗糙的手拍了拍阮昭，"好孩子，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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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女人给的地址，阮昭找到了程叙家——一栋墙皮剥落的老式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油烟味。
　　她在402门前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三下，里面传来虚弱的应答声。
　　门开了一条缝，程叙苍白的脸出现在黑暗中。他穿着洗得发灰的背心，脖子上还有未消退的掐痕。
　　"你怎么..."话没说完，他就剧烈咳嗽起来。
　　阮昭把装药的袋子递过去："退烧贴和红糖。还有...笔记。"
　　程叙愣在原地，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道谢。他伸手接药时，阮昭看见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是输液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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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阮昭在课桌里发现一张皱巴巴的作业纸。上面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下两个火柴人手拉着手。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
　　"梧桐树不会结果子，但可以遮阴。谢谢你的药和笔记。"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阮昭把纸条夹进课本里，转头看向身旁的座位——程叙正在埋头补作业，阳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像停了一只金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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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时突然下起大雨。阮昭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程叙冒雨冲向自行车棚。他没带伞，校服很快被淋得透湿。
　　"程叙！"阮昭喊住他，撑开自己的格子伞，"一起走吧。"
　　他们在伞下保持着尴尬的距离。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响声。程叙的右肩被淋湿了一大片，但他固执地把伞往阮昭那边倾斜。
　　路过一家药店时，程叙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冲进雨里，几分钟后拿着盒药回来："给你。听你咳嗽两天了。"
　　阮昭接过药，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掌心。雨幕中，两人的影子在积水里交融，又很快被新的雨滴打散。
　　……
　　第三天早上，阮昭的课桌上多了只纸折的青蛙。这次是用药店小票折的，背面写着：
　　"下周数学竞赛，一起报名吗？"
　　阮昭转头，看见程叙正假装专心看书，耳尖却红得像是要滴血。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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