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进行曲

　　“你现在说……还是回去说？”乔鲁诺的指节敲打着扶手，望向后座的凯米娅。

　　凯米娅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

　　“回去说。”

　　“乔鲁诺，这不是……”米斯达的嘴巴长得老大:“凯……洛朗警官？”

　　“幸会。”凯米娅伸出手。

　　“呃……我是米斯达……你真漂亮，”米斯达看向乔鲁诺，试图想明白一切:“这是怎么回事？”

　　“你找人审问一下她。”乔鲁诺耸耸肩，“毕竟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说呢，洛朗小姐？”

　　“我想请您亲自审问。”凯米娅神情冷静:“或者您信任的朋友。”

　　“诶？”米斯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真的吗？”

　　该死。乔鲁诺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很晚了，最好节约一些时间。他抓住凯米娅的胳膊往楼上的审讯室带:“米斯达，我来吧。你看看布加拉提他们在的话就请他们去隔壁看着。”

　　审讯室和警察局的很像。凯米娅心想自己难道不是警察么？不会要被迫戴上手铐吧？好在乔鲁诺只是把她拉到一张椅子旁，接着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拧开录音键，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吧，洛朗警官。”

　　“关于我的基本资料，我想你们都早就清楚了……我的父母，还有小妹，死于六年前的恐怖袭击。当时我们一家乘坐钻石公主号出行，打算绕地中海一周。”

　　“行驶到西西里岛时，小妹突然不见了。我的父母安排我在房间里等，但我实在很着急，所以就偷偷跑到了甲板上。”

　　“等我回到房间时，里面出现了很多警察……我的父母死于溺水。”

　　“溺水？”

　　“……是的，准确来说是溺血。他们的脑子，鼻腔，眼睛等地方被从内部刺穿，血液没有从嘴巴流出去，全部流到了肺里，因此可以说是被自己的血淹死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请继续。”

　　……

　　“福葛，她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有表情啊……”单向镜后的纳兰迦有些发毛。

　　“也许是麻木了吧，”被喊到的男子正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关于钻石公主号，官方的说法是死于枪击，没有说这种事情啊。”

　　“我来到那不勒斯，确实无意打扰当地□□活动……六年前，钻石公主号名义上属于旅游公司，实际上背后的支持者正是里特家族。

　　里特家族……内部并不稳定。我今天混进去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好好认识一下几位继承人。没想到遇到了您，但您亲自接机这件事才更奇怪吧？”

　　“嗯……这个事情可以不说了。”

　　“好……差不多就这些。我是为了真相而非正义而来的。我的唯一目的是追查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不关心你们或者是警察，哪怕毒贩子就在我眼前贩毒我也不会有任何表示。但如果有人阻止我为家人报仇，我会让他获得比我的父母更痛苦的下场。”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请。”

　　“你妹妹也是溺死的吗？”

　　凯米娅蓝灰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种隐忍的愤怒。

　　“她掉海里了。”

　　……审讯室外。

　　“而且，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啊。”福葛多少有些困惑:“她说的真凶是什么意思？”

　　审讯室的门开了。乔鲁诺慢条斯理地朝他们走过来:“你们有什么看法？”

　　审讯室里的凯米娅端端正正地坐着。

　　“啊……我不知道。”福葛皱着眉:“不过她看上去确实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干扰。”

　　凯米娅抬起头，似乎是隔着镜子也能看到他们。她的目光隐含着一种别的什么，但很快又被一贯的平静覆盖了过去。

　　“……那先送她回去吧？”纳兰迦有些困了:“然后我就能睡觉了……说起来她说的接机是什么事情啊……”

　　福葛用报纸不轻不重地在纳兰迦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我和米斯达去吧。”乔鲁诺心情看上去不错:“正好让他送我去学校，我明天上午有考试来着。”

　　福葛:“……行。”

　　乔鲁诺转身回到审讯室，示意凯米娅跟他走:“我送你回去。”

　　“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把我扔街上。”

　　“就算是警察，半夜的那不勒斯街头也很危险。”乔鲁诺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那不勒斯第二课。”

　　凯米娅被安排在副驾驶座。米斯达熟练地插上钥匙，然后点火，打开收音机放了一首很老的摇滚——车子里舒适而温馨。

　　真是够了啊。凯米娅有些犯困。但她不敢睡着，谁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又在玩什么把戏？

　　车子平稳地驶过一个拐角。凯米娅从后视镜看到后面的车的车灯。跟得太久了。她心想。

　　“靠！”前面一辆越野突然加速斜着冲过来，米斯达疯狂地转了一圈方向盘，凯米娅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车门上。车子堪堪停在路边，发出尖锐的划痕声。

　　“怎么了？”乔鲁诺慵懒的意大利语从后座传来，似乎是刚睡醒。

　　“有车……”米斯达喃喃道，但他还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凯米娅就率先出声了:“我们被包围了。”

　　几辆车的车灯把他们的车子照得宛如白昼。凯米娅紧张地回头，看见乔鲁诺的一半面庞映在苍白的冷光下。

　　“趴下。”米斯达突然大喊一声，弯下腰猛打方向盘。凯米娅来不及多想，几颗子弹从前挡风玻璃射入，好在车窗的防弹玻璃够结实，只是形成了蛛网状的纹样。

　　还没等凯米娅评估车窗还能抗住多少次射击，她一旁的车窗突然爆炸，一个跳跃的红点出现在了她的腿上。

　　“该死，”凯米娅顾不上礼貌了，伸手抢夺方向盘，强行让车子一个急转弯躲开一发子弹:“你们惹上什么人了？”

　　“我们惹上的人很多。”乔鲁诺并没有太多慌乱:“米斯达，你能找到狙击手的位置吗？”

　　“应该能，”米斯达紧张地踩着油门，骂骂咧咧道:“但我要开车啊乔鲁诺！我在开车！我们先得躲过……”

　　“我来开！”凯米娅一手夺过方向盘，跪在了座位上，另一只手去调米斯达的座椅靠背:“你去后座。”

　　“乔鲁诺！真的让她来开吗？”米斯达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她TM和他们一伙的怎么办？”

　　“子弹刚刚可是瞄准了我啊！”凯米娅的眸子里宛如怒火在燃烧:“相信我，后座不还有个人吗？我要是耍小动作他可以分分钟钟解决我啊？”

　　“你……”

　　“靠！意大利佬！别逼我把你扔下车！”凯米娅瞅见红点又在车里乱窜，语气暴躁了不少。她已经失去了协商的耐心，一把拽住米斯达的领子把他往后座拉。

　　乔鲁诺伸手接住差点脸着地的米斯达，还没等米斯达坐好，凯米娅已经熟练地换挡，踩油门，车速一下翻了个倍，几辆围追的车迅速靠拢了上来，凯米娅一边骂一边紧张地控制着速度。

　　“No.3，别睡了！”米斯达唤出性感手枪:“去查楼上的狙击手！”

　　乔鲁诺从后视镜看见凯米娅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该死，她不会真的是替身使者吧？完全没有资料啊？

　　米斯达还在紧张地搜寻狙击手的位置。乔鲁诺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凯米娅对那不勒斯的道路并不熟悉。虽然他们现在以超高的速度在公路上飙车，可后车正在把他们逼到道路狭窄的居民区。

　　“Holy shit!”几发子弹擦过后视镜，凯米娅破口大骂。她从腿套上抽出一把手枪，摇下前窗玻璃示威性地朝后车对射了几轮。

　　“没用的，”米斯达皱了皱眉:“狙击手已经被干掉了——等等我去——”

　　耀眼的车灯照亮了下沉广场，车子轰鸣着朝台阶下跃过去，几经弹跳后撞歪了一片栏杆——还好晚上没什么人。凯米娅转了一圈方向盘，车子一个漂亮的回旋卸了力，没有直冲冲驶入大海。

　　“怎么办？”凯米娅有些慌乱:“车胎爆了。”

　　尾随的车子并没有跟着冲下台阶，他们停在上面，但车上的人都下车往这边跑了。

　　“下车吧，”乔鲁诺解开安全带:“活捉对方——当然，小姐可以留在车上。”

　　“我……”凯米娅瞥了一眼在米斯达怀里闹哄哄的小人:“……好。”

　　乔鲁诺更加确定她是替身使者了。但替身使者大多是危险的人物，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不想和陌生伙伴并肩作战。

　　“米斯达，我们下车。”

　　凯米娅深吸一口气，疲倦地靠在车窗上。质量不错的收音机还在工作，凯米娅听不见车外的声音。真是该死，自己怎么会突然碰上这种事情？难不成是□□自导自演想灭她口来着？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一会儿回去得喝一杯，不然真要累死了。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撞上了她靠着的车窗，把她吓了一跳。接着是一声枪响，凯米娅看见车窗上沾了血。

　　“抱歉，”米斯达的脸紧紧贴着车窗，很快又被人拽了下去。

　　吓死我了。凯米娅明白过来是米斯达替自己挡了一发子弹。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车窗外。

　　靠！米斯达这不就是被人摁在车门上揍吗？凯米娅在心里骂了两句。她伸手抚摸上车门，米斯达，反杀啊！只要你把他摁在车门上，哪怕一秒！就一秒！

　　也许是凯米娅的祈祷灵验了，米斯达突然伸手去拉对方，两人扭打着滚成一团，“咚”地一声砸到了车门上。

　　就是现在。

　　“Juicy Apple！”一个紫红色流体形态的人形出现在车内，车门瞬间变形，尖锐的部分突刺到了一个人的体内，但一眨眼功夫车门又恢复了原样，只在那人身上留下来一个碗大的血洞。

　　“诶？”米斯达顾不上思考，又转头对付剩下人去了。

　　凯米娅哆嗦着手想摸一根烟出来，一抬头远远对上了乔鲁诺那双漂亮的绿眸。该死，真是彻底没办法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了。

　　她找到打火机，强行镇定下来点燃了香烟。短短十几秒过去，对方的人已经被乔鲁诺和米斯达收拾地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两个人还没有断气。

　　凯米娅深吸一口烟，尼古丁让她冷静了不少。现在还不是下去的好时候，她不想也不该听见审问内容。

　　直到乔鲁诺优雅地掏出枪结束了最后一个人的生命，正在用手帕仔细地擦拭血迹时，凯米娅才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躲开地上的血迹，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怎么下来了？”米斯达捂着受伤的腹部，惊奇地看向她。

　　“我可是警察。”凯米娅小声嘟囔着，真特么是个蹩脚又小丑的笑话。乔鲁诺大概是领会了其中的冷幽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的伤口……”凯米娅假装没看见乔鲁诺身旁金黄色的人形，看向米斯达正在渗血的腹部:“我们现在去医院吗？”

　　“车胎爆了。”乔鲁诺盯着那双蓝灰色的眸子。他本来想收拾完对方后和米斯达谈一下他的发现，但凯米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这个时候下来了。

　　米斯达，麻烦你再忍一会儿了。我们得试探一下她。

　　凯米娅移开视线，指了指停在台阶上的几辆车。

　　“我都看见了，”乔鲁诺把手帕扔到一边:“你也是替身使者对不对？”

　　“……我们先去医院……”凯米娅咽了咽口水。

　　“你是替身使者。”乔鲁诺尽量无视米斯达的呻吟:“你的能力是什么？”

　　“……米斯达流了很多血……”凯米娅闭上眼:“靠，该死的意大利佬，又在威胁我对不对？”

　　“很高兴你认清了这一点。”乔鲁诺轻松地笑笑:“你不说，我们就不去医院，刚刚为你挡下子弹的米斯达就会更加危险。”

　　“Juicy Apple.”紫红色的人形应声而出，凯米娅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能把我最近碰过的东西变得更加尖锐。”

　　乔鲁诺想起了他在机场事件中被纸币划破的口袋。还有刚刚被车门贯穿的那个人。

　　“这样啊……”

　　“我们能去医院了吗？”凯米娅强压下声音里的一丝哭腔。

　　“不用，”乔鲁诺喊出黄金体验:“我的替身能做到这一点。”

　　米斯达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他朝乔鲁诺比了个中指，很快便因为乔鲁诺先得取出子弹而开始哀嚎。

　　天杀的小金毛。又被摆了一道。她早应该想到的，米斯达一口一个“乔鲁诺”，两人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对，怎么可能为了套她的话而让米斯达承担风险？

　　“走吧，”乔鲁诺收回黄金体验，扶起米斯达往台阶上走:“我来开车。”

　　“刚才那些人……”

　　乔鲁诺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一下读出了她的心事:“不是里特家，和你没关系。”

　　“哦。”凯米娅低低地应了一声，从另一边扶住了米斯达。米斯达身上未干的血迹沾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她似乎并未关注这一点。

　　他们随便找了一辆没拔钥匙的车，凯米娅和米斯达挤在后座，乔鲁诺朝着凯米娅住的警察宿舍驶去。

　　凯米娅靠在后座，从后视镜看见乔鲁诺的金发微微有些凌乱。靠，她肯定得请米斯达喝一杯，但是乔鲁诺成年了吗？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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