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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见到祝卿安回来了,祝文钧连忙扶起那个男孩,让他站到一旁。
“爹爹,来客人啦?”
“啊,是啊,你先回屋吧,一会儿开饭了,再让碧玉去叫你。”
祝卿安看见那个男孩埋着头,有些自卑怯弱的模样,想必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在这里,就点头答应,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见祝卿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祝文钧才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那个男孩。
谁知他又一下子“噗通”跪了下来。
“哎呀……你这是何苦啊……”祝文钧见此,又去扶他。
男孩弯下自己的脊梁,一个头接一个头,不停地磕,似乎是祝文钧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你!唉……”祝文钧终于还是心软了,“你起来罢,我答应你就是。”
后来祝家就多了一个做工的人,听爹爹讲,这个男孩叫李不怜,早年失怙,家里有病重的母亲,自己年幼无法赡养,来祝家求一份工,得以能一边学习一边照顾母亲。
祝卿安有时会在纳书的书屋里碰见他,似乎是爹爹给他的特权。
他们偶尔会交流几句读书的心得,但是从李不怜仅说出来的几句话中,祝卿安窥见了他远大的志向、雄伟的抱负和内敛丰厚的才华。
不出所料,在祝卿安十一岁时,十六岁的李不怜通过了院试,成为了李秀才。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李不怜的母亲病逝了。
三年孝期,从此祝卿安再也没有见过李不怜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祝卿安已经十四岁了,经过这么多年药物的温养,祝卿安的身体好了大半。除了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已经不怎么会咳嗽吐血了。
而李不怜刚过完了孝期,参加了乡试,马上要去京都参加会试。
“爹爹,是不是祖母家又派人来了?”祝卿安刚到家门口,就看见祝文钧送走了一辆马车。
祝文钧牵起祝卿安的手,走进门,“是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看看,这么多年,我还没有见过祖母呢。”祝卿安摇摇祝文钧的手,仰头看他。
“再等等吧,等你快及笄了,我们就回京都,”祝文钧的言语的藏着淡淡的忧愁,似有一股浓雾挥散不去,“你祖母这一次又送了不少东西,快去看看吧,应当有你喜欢的。”
“好……”
卿安知道,京都是爹爹的伤心地,母亲在那里逝世,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夜里露重,祝卿安盖着布衾躺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脑海里灵光乍现,又飞速地逝去,想抓也抓不住。
祝卿安感叹一声,这几天夜里多梦,都没有怎么睡好,希望今夜好眠。
“叮铃——叮铃——”
车铎声起起伏伏,初闻觉得悠扬,但听久了就觉得有些闹心。
“碧玉,回头把车铎取下来吧,听着让人心烦。”祝卿安放下撩开的车帘,目光看向碧玉。
“好的,小姐。”
祝卿安听到碧玉应声,就闭目养神了起来。冥冥之中,总觉得这车铎好像早就被取下来了,是什么时候,又被挂上去了呢?她想不明白。
“吁——”
听到呵马的声音传来,祝卿安就知道到了柳奉年的住处了。
祝卿安接过碧玉递来的披风,缓步下马车,“碧玉,晚上带点栗子糕来接我。”
“知道啦,小姐真是个馋猫,还最爱栗子糕。”
碧玉目送祝卿安进门。
白日里一切如常,只是到了申时,还不见家里的车马来接。
祝卿安有些心急,挂念了一整天的栗子糕,实在是想吃。
“师父,我自己先回去啦,要是等会儿碧玉来接,就让她赶紧顺着平时走的大路找我,说不定还能碰到呢。”
“好,你先走吧,师父晚些时候也要出门了。”
不对劲,祝卿安心想,师父一向和爹爹一样宝贝自己,这会儿怎么可能让自己一个人回家呢。
但思绪好像就这样卡住了,心里怀着不安,祝卿安一个人走上了回家的路。
真是奇怪,回家的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远远地,祝卿安看见自家的侧门开着,便想着从这里进去刚好可以到厨房,说不定还有栗子糕在等着自己。
下一瞬,就看见一个满身血迹的人从侧门向自己跑来。
祝卿安认得她,是王嬷嬷,但此刻又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的陌生,惊慌的,破碎的。
“小姐!快走!”
祝卿安不知道王嬷嬷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跟前来的,在看见王嬷嬷的那一刻,一声天雷就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思绪一片混乱。
“嬷嬷,到底怎么了?”
“没有时间了,”王嬷嬷把怀里的布袋塞到祝卿安手里,带着她从后门快步走去,“我已经让碧玉去驾了马车,你们一路往北边去,不要回头!”
“什么意思啊?嬷嬷?我爹呢?”祝卿安听不明白。
就在这时马车驶来,驾车的居然是李不怜。
王嬷嬷将祝卿安抱上马车,对李不怜说,“走,走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话罢,王嬷嬷又从后门走进去,关上门,上锁。
兵刀相接的声音近了,马车摇摇晃晃地走远,祝卿安好像听见了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
可是她还没有见到爹爹……
思绪渐渐变得模糊,马车突然消失,失重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
祝卿安轰然从床上惊醒,做了起来。
听到声音,碧玉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姐今日醒的这么早?再躺一会儿罢。”
“不了。”
祝卿安摸索着下床。
天才微微亮,这微弱的光无法透过窗纱将房间照亮。
碧玉听到声音,赶忙上前点燃烛灯。
“我先去看看爹爹。”
说着,祝卿安踩着鞋子,也没顾上穿没穿好,披了个大氅就往外面跑。
碧玉落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小姐!好歹要把衣服鞋子穿好啊!”
祝卿安已经跑远了。
到了祝文钧房前,祝卿安脚步慢了下来,深呼了几口气,待气息平稳后才敲响了祝文钧的房门。
“爹,你醒了吗?”
此刻的祝卿安有些迫切的想要见到祝文钧,虽然明知道那是一场梦,但梦里的死别未见,让祝卿安仍心有余悸。
听到祝卿安的声音,祝文钧立马过来打开了房门。
“哎呦我的乖乖,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跑过来了,碧玉是怎么照顾你的。”
祝文钧看见祝卿安满目仓惶,把人带进屋内,细细寻问,“这是怎么了?”
“爹爹,”说着,祝卿安扑进祝文钧的怀里,感受到父亲宽厚的温暖,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落了下来,“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了些不好的事,吓死我了……”
祝文钧摸摸祝卿安的头,“乖,梦里都是假的,卿安莫怕,再说了,还有爹爹在呢。”
“嗯,”祝卿安在祝文钧的怀里拱了拱,半晌低低的应了一声。
心里却暗自想着,就是在梦里,连你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啊。
“我先去洗漱啦,”祝卿安拉着祝文钧的手,摇摇晃晃,“我晚上想吃爹爹亲手做的栗子糕。”
“好,晚上我亲自去接你。”
祝文钧抬手刮了一下祝卿安的鼻子,答应道。
等到祝卿安完全离开,祝文钧才重新走到书柜前,将刚刚潦草收起的纸张整理好,翻阅起来。
这些年,祝文钧虽不在朝为官,但时不时老友送信来,说一些朝中实事,请教一些做事的方法。
陛下也几次三番派人来请,希望祝文钧能复任。
但祝文钧都一一推辞了。
这么些年来,祝文钧都没有再回京都的想法,只希望能陪着女儿在这江南水乡呆到老,送女儿出嫁,看她成家。
这样想着,祝文钧又把这些纸折进信封里,盖上腊印。
一会儿李不怜过来道别上京赶考时,可以顺带到驿站把信寄一下。
祝文钧又愣了一会儿神,才逐渐清明,要去后门送卿安了。
马车已经被拉出了门,祝卿安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忧心忡忡地问,“爹爹,最近家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卿安为何这样问?”祝文钧没想到祝卿安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祝卿安摇摇头,“我就是心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祝文钧上前,摸了摸祝卿安的脸颊,“放心好了,家里一切都好。快去你师父那里吧,他还在等你用饭呢。”
“好。”
虽然祝卿安这样应了下来,但昨晚的梦就像块大石头,一直压在心口,沉闷又让人平白挖空心思去思索。
马车哐哐啷啷地走了起来,未见铎音。
祝卿安又想起那个梦来。
梦里车铎声一阵阵的让人心烦,而此时马车上根本没有挂铎,一定是最近忧虑过重,才总会觉得梦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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